等我們收拾好之後,喬森已經做了一桌子的菜了,我不知道陸濂能不能吃,之前住在陸宅的時候,好像真的沒看見過陸濂吃東西。


    吃飯的時候,我看到喬森一直偷偷的用餘光看向陸濂,看的出來,喬森有點怕陸濂,但是,又對陸濂很好奇。


    趁著這個空檔,我才有機會問喬森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反正陸濂已經知道那個結界是洛陽下的。這樣的話,喬森能迴憶起來,說不定對陸濂有幫助。


    喬森見我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就麵露恐懼,拿著筷子的手都有點夾不住菜了。索性,他就把筷子放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迴憶起那天晚上事情。


    我跟洛陽下去之後,羅韌就拿著鏟子去找洛陽說的陰土。南山公墓那個時候還是土葬的,陰土很好找,不像現在都是火葬了。


    所謂的陰土,就是人死了之後,從心口位置化下去的屍水。


    那個血屍的位置,是在洛陽封下的結界後麵,所以洛陽也沒有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羅韌的運氣太好了,南山公墓那麽多的墳墓,他偏偏就選中了血屍墓,從而把血屍放了出來。


    我之前跟陸濂上去的時候看到過,那個血屍,就直接裹著草席,草草的埋在裏麵的。陸濂說,這樣的屍體,不但吸收了日月精華,還吸收了地氣,更加容易屍變。


    再加上,那血屍恐怕死的極冤,死後喉口還含著一絲怨氣,所以,才會變成更加厲害的血屍。


    喬森本來是守在結界前麵的,他看著羅韌往後山的位置走去,他也沒在意,因為洛陽並沒有叫他跟羅韌一起去找陰土。


    但是,羅韌過去沒多久,就傳來了羅韌的慘叫聲。喬森就往後麵跑去,誰知道,還沒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就被什麽東西撲倒了,之後就已經不省人事了。再後來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喬森疑惑的活動了一下筋骨,喃喃自語的說道,“就是醒來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全身酸痛酸痛的,好像被車輪碾過了一樣,渾身都不自在。我得讓鐵叔給我看看,這中了屍毒之後,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我尷尬的笑了笑,略不好意思的低頭喝湯,我在想要不要告訴喬森,他渾身酸痛是因為從樓梯上摔下來。


    我側頭,用餘光看到陸濂隱隱的笑意,決定還是不說了。


    吃過飯之後,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屋簷上有水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喬森準備去鐵叔家看一下,我也很擔心鐵叔,就說要跟喬森一起去,陸濂則是迴陸宅去。


    到鐵叔家之後,鐵叔好像也是剛迴來,正在後院的水井前打水洗臉,他的身上、頭發上,全部都沾滿了濕漉漉的泥土,就像是剛從墳土裏麵鑽出來的一樣。


    我被自己的這個認知嚇了一跳,再看向鐵叔的時候,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喬森走到鐵叔的身邊,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叫了一聲“師父”。見多了喬森嬉皮笑臉的樣子,乍一看到他這麽一本正經的樣子,竟然覺有有些滑稽。


    鐵叔沒有看他,而是走到我旁邊,“你們去過南山公墓了?”


    對於鬼市大亂的事情,我不知道鐵叔知道些什麽,見他問我,我也不願意多說,隻是點了點頭。


    鐵叔卻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畢竟這麽大事情,鐵叔又是做過陰人這一行的。


    鐵叔沒有繼續問我南山公墓的事情,轉了話題問我,“你想好了嘛,還是堅持要把你奶奶的牌位送迴祖宅嘛?”


    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奶奶封了祖宅,肯定有她的原因,這麽多年沒進過祖宅,我突然迴去,肯定會有人懷疑。陸濂說,覬覦葉家鸞鳳繡的人很多,重新打開祖宅勢必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光我知道的就有沈、翟兩家了。


    再沒有把奶奶的牌位送迴祖宅,更好的借口進入祖宅了。


    鐵叔沒有吭聲,走進屋子,沒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手裏就拿了一本老黃曆。鐵叔眯著眼睛,翻看著黃曆。好一會兒之後,才跟我說,“就明天,明天是個好日子!”


    我點了點頭,鐵叔說,儀仗的事情,他等會兒會去找鎮上的老夥計商量一下。我說,沒必要太鋪張,但還是要體麵一點,畢竟奶奶在鎮湖也是有些聲望的老人了。


    商量完之後,天色也不早了,鐵叔讓我先迴去,明天早點起來,然後把喬森留下了。


    迴到繡坊之後,我特意去供奉奶奶牌位的小屋子裏看了一下,屋子的正中間掛著奶奶的遺像,黑白相片裏,奶奶慈眉善目的看著我。


    我從一旁的香盒裏麵拿出一支香,點燃後插在香爐裏麵,以保佑明天的儀式能順利進行。


    做完這些之後,我已經覺得有些困了,打著哈欠往樓上走去。


    可是,剛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我就聞到屋子裏麵有一種很奇異的香味。而且,這個香味,我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我疑惑的打開門,果然看到花鏡風情萬種的靠在門窗上,臉上揚著嫵媚的笑容看著我,眼神分外的勾人。


    我皺了皺眉頭,因為上次她對陸濂表白的事情,我對她沒什麽好感,“你怎麽在這裏?”


    花鏡沒有動,輕笑了一聲,明媚的眼神從我的身上轉向了窗外,感歎的說道,“這裏的景色真美,我已經很久沒有上來過了。”


    錦繡街是臨河而建的,我的窗外就是河,橋上有青石板的拱橋,周圍圍繞著古色古香的古樓,看上去確實很美。


    但是,我不相信花鏡來這裏就是為了欣賞風景的。我沒有說話,等著花鏡繼續說。


    “我是來兌現我的承諾的。”花鏡側著頭看著我,從懷裏拿出一朵花,“你不是想要能記起往事的花嘛?我給你帶來了。”


    那是一朵大紅色的花,紅的就像鮮血一眼,花瓣如龍爪,妖豔的就像花鏡的臉一樣。這花,我認得,是彼岸花。


    花鏡見我不動,隻好從窗柩上站起了身,走到我的麵前,把手裏的花塞到我的手裏,“這是我好不容易從地府偷來的,你可不要枉顧了我的一片好心。”花鏡嬌嗔的對我說道。


    我抬眼,就看到花鏡那張嫵媚到了極致的臉。


    “你為什麽要幫我?”洛陽說,這是一個很陰險的女人,她絕對不會做沒有酬勞的事情。


    花鏡突然變了一張臉,憤怒的看著我,“我不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讓你快點離開陸濂,他是我的。”


    “可是,我們已經成親了……”我平靜的看向花鏡。


    “那又怎麽樣?”我還沒有說完,花鏡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挑著眉,傲嬌的看著我。


    看著花鏡這個樣子,我把我接下來的話咽迴到了肚子裏麵,我知道,我說了也沒有用。


    我看著手裏的花發呆,連花鏡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等我迴過神來的時候,花鏡已經不在了,但是,遺留在屋子裏麵的香味告訴我,她是真的來過的。


    我抱著那一朵彼岸花,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後還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把那如龍爪一般的花瓣一瓣一瓣摘下來,扔到水裏。


    那細細長長的花瓣,一碰到水,就開始融化,等我把花瓣全部都放進去之後,本來清澈的水已經變成了粉紅色。


    我仰頭一咕嚕的把整杯水都喝掉,然後鑽進被窩裏麵,看著天花板。


    沒一會兒,就開始睡意襲來。


    我迴到了小時候,是我遺失的記憶。那是一個夏日的夜晚,那時候買不起電風扇,天氣又悶熱的很,晚上熱的睡不著覺。奶奶沒有法子,就在院子的水井旁給我搭了一個小床,五歲的我跟著奶奶睡在小床上。


    因為睡覺之前吃多了西瓜,半夜的時候,我被尿憋醒。可是,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奶奶並不在身邊。


    院子裏黑漆漆的,隻有朦朧的月光照下來。寂靜的院子裏隻有後院染坊的方向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這個聲音我很熟悉,是布匹在染缸裏麵滾動的聲音。這大半夜的,工人都睡著了,誰還在染布?


    我從小床上爬起來,連鞋子都沒有穿,借著月光,往後院的方向摸過去。


    那時候的葉家染坊,是全鎮湖最大的染坊,偌大的院子裏麵擺著數十個染缸,大大小小的,幾乎擠滿了整個院子,那是我印象中葉家最昌盛的時候。


    後院裏,隻有東邊角的一個房間裏麵有光,我認出了那個房間,那是葉家最神秘的一個房間,常年鎖著,我從沒見過有人進去過。


    此時,那間屋子的門是開著的,裏麵隱隱透出些燭光來。這個時候的月光,剛好斜射到那間屋子的門前,照著屋子裏麵的大染缸。


    因為隔得有點遠,看不真切,我又往前摸了好幾間屋子的距離。走太近又怕被奶奶發現,隻好在不遠處的一個柱子旁邊躲下。


    此時,奶奶正好站在染缸的前麵,手裏拿著棍子,攪動著染缸裏麵的東西,嘴巴裏麵念念有詞的,是我聽不懂的話。


    過了一會兒,奶奶用棍子把染缸裏麵的東西挑了出來,投過微弱的月光和燭光,我看到奶奶手裏的是紅布,紅的像血一樣的漂亮。


    這時,奶奶突然抬眼,看向我躲著的柱子,我從沒見過奶奶這麽可怕的眼神,一下子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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