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叫著從夢中醒過來,但是,夢裏奶奶的那個吃人般的眼神就像在我的眼前一樣。我喘著粗氣,身上的汗就像雨水一樣的往下掉。


    我記得,小時候葉家最出名的就是嫁衣,除了葉家獨特的鸞鳳繡,更是因為做嫁衣的那個紅色鍛布是葉家染坊自己染的,那樣的紅色,鮮豔的像血一樣,鎮湖上其他的染坊,無人能及。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兩件嫁衣。奶奶臨死之前給我繡的那件嫁衣,還有翟宇送來的那件嫁衣。


    外麵的天已經很暗了,我看了一下時間,是半夜十二點半了。


    翟宇死後,告訴我,他把那件嫁衣埋在我家門前的石榴樹下。我連忙從床上爬起來,隨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往門外衝去。


    我在屋子裏麵找了一把小型的鐵鏟,悄悄的打開大門,今天的月亮很亮,清冷的月光洋洋灑灑的照在大地上。


    周圍別說是人影了,兩個鬼影都沒有。我摸出門外,聽了一下隔壁的動靜,發現喬森沒有迴來。


    我拿著鐵鏟,貓著腰,走到石榴樹下。這個時候,石榴樹上麵的花已經完全落盡了,一顆顆如乒乓球一般大的石榴沉甸甸的掛在枝丫上。


    我找到那個背陰的地方,翟宇之前破土的痕跡還在,我拿著鐵鏟把蓋在上麵土鏟掉。沒鏟幾下,鐵鏟就鏟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應該就是翟宇用來裝嫁衣的那個金絲楠木盒子。


    我把鐵鏟放在一旁,上麵的土很鬆,我用手把盒子麵上的土撫掉。我把盒子從土坑裏麵抱出來,然後,用鐵鏟把土掩迴去。


    我抱著楠木盒子迴到繡坊,開了燈。檀木盒子上麵還有土,我找了一把刷子,把縫隙裏麵的泥土都掃掉,露出了盒子本來的麵貌。


    這個盒子,我越看就越覺得眼熟。我走進奶奶的房間,來到床邊。奶奶的床底下是有一個暗格的,之前,我把奶奶留給我的嫁衣,就藏在了這個暗格裏麵。


    我把盒子拿了出來,放在翟宇的那個盒子旁邊,我發現除了這兩個盒子,除了材質有些不一樣,上麵的花紋竟然是一樣的。


    我翻開盒子的底部,看到盒子右下方,雕刻著一個熟悉的痕跡,是一個印章模樣的東西。我認得出來,這是鐵叔獨有的標記。


    這兩個盒子,都出自鐵叔的手!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心裏不是不驚慌的,我一直都沒有想到,鐵叔會跟這些事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打開盒子,先取出翟宇的那件嫁衣,然後,再把奶奶留給我的那件嫁衣取出來。我把兩件嫁衣放在台子上對比。


    兩件嫁衣,上麵繡的圖案是不一樣的,翟宇的那件是百鳥朝鳳,我的那一件,繡的是鳳求凰。


    但是,兩件嫁衣最明顯的相同點,就是用來繡嫁衣的紅綢。這是葉家染坊才能染出來的紅,自從奶奶帶著我搬離祖宅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這樣純正的紅色了。


    我想起了翟宇跟我說的話,要我把這件嫁衣燒掉。我不知道這個方法是不是真的有用,我走到廚房間,拿出一隻打火機,蹲下身子,打著打火機,順著嫁衣的衣擺開始燒。


    但是,嫁衣紋絲不動,衣服上麵連一絲火苗都沒有。我驚恐的看著眼前的這件嫁衣,手裏的打火機脫手出去。


    突然,我放在懷裏的小鈴鐺鈴聲大作,這說明,在我周圍的兩米內,有鬼魄!


    可是,鈴聲隻響了幾秒鍾,就又停了。我慌亂的把嫁衣收起來,連著翟宇的那一件和我自己的那一件一同塞到了奶奶床底下的那個暗格裏麵。


    迴到床上之後,我一整晚的睡不著覺。雖然,我知道我懷裏放著陸濂給我的那個鈴鐺,鬼魄隻要一接近我,我就會知道。但是,我還在想著剛剛那一陣莫名其妙的鈴聲。


    天快要亮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可是,我眼睛剛眯了一會兒,樓下就傳來地動山搖一般敲門聲,那架勢,就像是要把門板給我拍碎了。


    我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眼見著樓下的敲門聲越來越激烈,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


    我一打開門,外麵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濃妝豔抹,一頭卷發就像棕色的方便麵一樣。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襯著她的妝容,顯出一股子的庸俗氣味。


    “你找誰?”


    中年婦女一臉的不高興,高傲的挑著眉看著我,“我找誰?拍你家的門當然是找你了,快讓開,外麵熱死了。”


    中年婦女一邊說著一邊用力的把我推開,自顧自的往屋子裏麵走去。手曲成扇子狀,扇著已經發紅的臉頰,一邊打量著繡坊。一邊看,嘴裏麵還嘖嘖有聲的,“著到底是什麽破地方,連個空調都沒有,是想熱死我啊!”


    我不悅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那一臉的尖酸刻薄樣,真相抄起鞋底子朝著她臉上扔過去。


    “你到底什麽什麽?”看著她這麽肆無忌憚的把這裏當成自己家的樣子,我就怒從心來,忍不住拔高了語調,怒斥著她。


    那中年婦女瞪著圓目,難以置信的指著我罵道,“沒教養的東西,有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嘛!”


    我正打算開口反駁,身後又冒出一個人,粗暴的把我推開到一邊,風風火火的朝著中年婦女小跑過去。


    是個中年男人,看麵相是個老實人,此時正一臉諂媚的給中年女人剝著手上的冰棍,“找了好久才找到小賣部,沒有你想吃的哈根達斯,這個已經是最貴的一種了,你就將就一下吧,好歹也是冰的,能去去熱。”


    中年女人一臉的不高興,但是還是接過了男人手裏的冰棍,隻咬了一口,就“呸”的一聲吐在了地上,“這什麽東西啊,是人吃的嘛?”


    我看著中年女人吐在地上的那一口冰棍,沒一會兒就化成了糖水,讓我更加的厭惡了、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見他們兩個目無旁人的秀恩愛,我真是醉醉的。


    中年男人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女人,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服,走到我麵前,對我說,“你是繡繡吧,我是你爸爸!”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打扮的很得體,暗色的t恤,修身的休閑褲,紅光滿麵的,怎麽看都像一個城裏人。


    “你說你是誰?”我僵硬的又問了一遍。但是,就算是不問,我心裏也已經有答案了,這個男人,恐怕真的是我爸爸,那眉梢眼角的笑,跟我一模一樣。


    “我叫葉偉明,是你的爸爸,你奶奶沒有跟我說起過我嘛?”男人笑的很和藹,一副慈父的樣子。他走了出去,從門外邊提進來幾個小盒子,“你看,這些都是給你買的好吃的,都是杭州的特產,你應該會喜歡的。”


    我冷眼的看著他把那些東西送到我麵前,一點都沒有父女相認的喜悅。


    而他身後的那個女人,一直斜著眼睛,用一種很不屑的眼神看著我。我不相信這樣的女人會是我媽媽。


    我指著她問葉偉明,“那個女人是誰?”


    葉偉明不悅的打掉我的手,“什麽那個女人,那是我老婆,是你的繼母,以後是你的媽媽。”


    “那我自己的媽媽呢?”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聽奶奶說過我父母的事情,我甚至一度認為我並不是奶奶的親孫女,而是奶奶撿來的。


    葉偉明的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好端端的提那個女人幹什麽,記住,你現在就隻有這一個媽媽。”


    我站在一旁,好笑的看著這兩個人自如在我家裏走來走去,我難以相信,這個男人,竟然會是我的爸爸。


    我肚子裏麵憋著一口氣,所謂眼不見為淨,正打算出門散散心的時候,就聽到隔壁有幾個老婦女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隱隱的好像聽到了“葉家”兩個字,我悄悄的走上前去。


    “聽說葉家的那個孽子迴來了,還帶個妖精迴來,那模樣,能把老太太氣的從墳堆裏爬起來。”


    “也不知道這次又要作什麽妖了,氣死了親爹,克死了媳婦,連親媽都不認這個兒子,還好意思迴來。”


    “聽說是為了老城祖宅的事情迴來的。”


    我正想聽她們繼續說下去的時候,也不知道誰看見了我,就互相拉扯了一下,當做什麽都沒說。


    隔壁的周嬸尷尬衝我一笑,“繡,聽說你爹迴來了。”


    “誰爹迴來了?”這時,鐵叔突然出現在我們身旁,剛剛聽的太入神,連鐵叔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周嬸朝著我家的方向努了努嘴,“喏,老葉家的那個孽子啊。”


    鐵叔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氣勢洶洶的朝著我家走去,順手在門邊抄了一把掃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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