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一批衣裳做出來,招兒親自押著出去賣了一趟。


    生意出乎意料的好,也是招兒長時間沒去賣衣裳過了。她腦子活泛,會選布料,也不貪多,男人衣裳就選了三個花色,女人的衣裳花色就多了,她按著年紀挑了一些樣子做。


    例如女兒家都喜歡嬌嫩的顏色,就做些符合她們年紀的新樣式;年紀大些的婦人,她們則適合相對沉穩一些的花色和樣式。至於老婦人們穿的,招兒沒有做,一來到了這個年紀的婦人,都沒有那麽愛俏了,人也儉樸許多,都是能將就一年是一年。


    不光如此,她在賣衣裳的同時,還帶了不少頭花、珠花、胭脂水粉類的小玩意同賣。這個主意是薛青槐給她出的,這是他以前的老本行,清楚裏麵的路數,且也有價格便宜的貨源,現成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男人也就罷了,姑娘家婦人們來買衣裳的時候,免不了就會順道買上幾樣。看似一個賺不了多少,但架不住量多。幾次做下來,竟不比賣衣裳差,招兒便多動了些心思,和薛青槐商量著又往裏添了不少樣數。


    現如今賣衣裳的騾車幾乎相當於一個移動性的小貨攤,尤其去年冬天裏招兒找木匠訂做了幾個車廂,有一麵車壁是可以放下來的,本是為了展示賣的物,如今橫著放著的那一麵車壁,倒是可以兼顧在上麵擺些小東西什麽的賣,算是開了挑貨郎一行的先河。


    好不容易等一切步入正軌,忙得暈頭轉向的招兒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算算日子,府城裏的薛庭儴也該快開考了。


    林邈等人終究還是來晚了。


    府試三年兩試,去年空了下,今年比往年參試的人要多很多。等他們到了時候,連找了幾個客棧都沒有地方。最後隻能找了一家離考場遠,且頗為簡陋的客棧住下。


    即使是這種客棧,也是隻剩了最後幾間空房,客棧中前來應試的學子很多。他們到的時候正值中午,從大堂裏經過時,就見得有不少學子同桌共飲,高談闊論。


    安頓下來後,林邈就出門了一趟。


    直到外麵天都黑了,他才迴來。看其神色,似乎心情有些不好的樣子,薛庭儴猜著莫是出去受了什麽氣。


    次日,林邈又出門了,一直到下午才迴來。


    可以明顯看出他麵上有幾分喜色,對薛庭儴等人說已經找到願意給幾人作保的廩生了。


    林邈這次出去確實受了不少氣,他以為與他相交甚好的人,在他遞了拜帖後,竟然麵都沒露,就讓下人將他打發了。他換了一家再去,對方雖見了他,卻不願意輕易幫其作保。


    畢竟作保此事當慎之又慎,就怕出了什麽錯連累自身。


    林邈自然也清楚這其中的事,就是如此他才會去尋他自以為有些交情的友人,他覺得有他本人做擔保,旁人會相信他才是,卻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推脫。


    殊不知等他離去後,被他尋得那幾個人,無不笑他是鄉下待久了,竟然連規矩都不懂了。


    這規矩自然是府試開始前的規矩,也是應試的學生找廩生作保的規矩。


    林邈以前拜師於北麓書院,他自是不缺保人。而他在鄉下,隻要人品端正,尋上門找他作保,他從來不收任何財物,也是能幫則幫,哪裏知曉每年這個時候,就是平陽府各地廩生大賺一筆的時候。


    縣試一場,保一個最少要給二兩辛苦錢,即使如此也供不應求。一個縣攏共就沒有幾個廩生,林邈每逢縣試那麽忙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為人雖一絲不苟,但素來好說話,又是不要錢給作保的,還不是都來找他。


    而府試,相當於縣試又高一等,廩生給人作保,至少要封一筆不低於五兩的酬謝銀子。林邈帶了六個學生來,一分錢不想出,也不怪旁人不待見他。


    可這個道理薛庭儴卻是清楚,一來是因為那個夢,二來也是薛青山每次赴考,就各種巧立名目管家裏要銀子,其中這個請廩生作保的銀子,一直是讓趙氏放在嘴裏罵的萬惡之首。


    讓趙氏這種鄉下老婦人來說,那些廩生就是些死要錢的。


    薛庭儴問林邈從哪兒找了人給他們作保,他怕莫是林邈自己掏銀子給他們尋,這樣心裏那裏過得去。


    聽了這話,林邈羞愧不已,他也是聽了那位姓田的友人,才知道為何被人拒之門外。


    之前林邈上午出去又找了兩個曾經與他有過幾麵之緣的廩生,境遇與之前差不多。出門的時候碰到一個衣著貧寒中年文士,看模樣也是尋上門來求保的,一問之下兩人都是為了館中學子四處奔波,索性湊做一處,你給我學生作保,我給你學生作保。


    兩人交談甚歡,便找了一處喝茶吃飯,林邈才從田秀才口裏得知這其中的門道。與林邈相同,田秀才也是做不來那種巧立名目要銀子的嘴臉,再加上他們所在的鄉下也並不富裕,才會貧寒如斯。


    而田秀才帶著他的三名館中學生就住在附近不遠的一處客棧,離這裏並不遠。


    按下不提,次日林邈就帶著薛庭儴等人去府衙報考了,與縣試般無二致,在此不用細表。


    之後幾人靜下來心裏用心讀書,也算是府試之前的臨時抱佛腳了。


    招兒從後山下來迴村,一路行過來經過薛家的地,見偌大一片麥苗綠油油的,看起來就喜人,可有一片地的苗卻是老遠看去顏色就不對。


    她定睛看去,還真是不對。若說其他地處的麥苗是蔥鬱的,生機勃勃,那一塊兒的苗卻是好像缺了水,又疏於打理,明顯就是沒長好。


    而這塊兒地是薛家分給薛青山的。


    那一場事後,薛青山被攆出薛家。


    不管他再做了什麽壞事,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他手無縛雞之力,村塾也開不下去了,總不能讓他餓死。


    薛老爺子猶豫了幾日,將老三老四叫了來,也把薛庭儴叫了去,說是把家裏的地分給薛青山兩畝。


    薛青柏和薛青槐沒說什麽,他們做兒子做弟弟的能說什麽,即使不願,老爺子也不會聽他們的。明知道會生了矛盾的事,還叫了他們來,不是明擺著做樣子,主要還是看薛庭儴的。


    薛老爺子的意思也恰恰如此,隻是比較隱晦罷了,再加上還有趙氏在旁邊又是罵又是哭的,頗有幾分強按牛頭硬喝水的意思。


    薛庭儴心知肚明卻沒做聲,隻道一切都看阿爺的。


    薛老爺子欣慰地點點頭,次日就從自己的地裏擇了兩畝出來,分了給薛青山,讓他好好種地,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至於大房的地,他沒動,那是留給薛俊才和薛有才兄弟兩個。其實老爺子明擺著就是讓其他三房吃虧,按當初說的,他和趙氏的地他們先種著,等百年之後,幾房平分。如今為了一個被除名的人少去兩畝,等於其他三房該分的地平白又少了。


    隻是如今二房、三房、四房都有各自的營生,也沒人與他去計較這件事,他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打從今年開春,薛青槐就在商量把地給佃出去,現在生意這麽忙,他根本沒有空種地。


    他這邊一開口,三房也嘀咕著想把地佃出去,本來按薛青柏的性子,兄弟佃地,他佃過來就是,自家人種著也放心。


    可打從去年他去了小山頭幫著做活,能放在地裏的心神就有限了。如今他們兩口子都在小山頭幫忙做活,薛青槐一個月一兩,周氏也給開了五百文的工錢,兩口子一個月加起來就是一兩半,一年就是近二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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