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一年的地下來可賺不到二十兩,扣了稅子口糧啥的,一年也就隻能落個幾兩銀子。兩口子雖沉默寡言,但也幹活實誠,拿了銀子就得把活兒幹好,薛青柏幾乎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小山頭上。


    默默在心裏把賬算了,周氏決定也把地佃出去,渾當那地每年交了稅子就隻落個口糧,賺銀子從這邊賺也是賺。三房四房都佃了,二房自然不用說,本來他們的地就算是佃給了三房四房,如今自然一起佃。


    事情說出來,薛老爺子不悅了很久,可他一個人也種不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三房將地都佃出去了。


    當時這事在村裏可是引起了一陣議論,都說薛家這是做甚,怎麽把地都佃出去了。隻有些許人心裏有數,見薛老四和二房的招兒帶著村裏幾個小子駕著車進進出出,就知曉人家的生意不少賺。


    既然地都佃出去了,肯定是生意比種地賺,一時之間村裏人羨慕眼紅的不計其數,可有薛族長在哪兒,又有個薛庭儴在哪兒,旁人也不敢說什麽。


    所以現在薛家的地,除了薛老爺子的自留地,就隻剩薛青山種的那兩畝。


    能看出,佃出去的地被侍候得很好,佃戶精心照顧,等到收成時主家也能多分點兒糧食。可薛青山那地,就有些太埋汰了,哪個莊戶人家這麽種地,估計要被人罵死。


    招兒在想薛老爺之知不知道這事,知道後又是什麽反應。


    迴去後,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後來想想還是不管了。殊不知另一頭,薛老爺子早就知道這事了,氣衝衝地去找了薛青山兩趟。


    先是苦口婆心地說,又是罵,薛青山隻是點頭應是,事後該咋樣還咋樣。


    這不,眼瞅著地裏的苗都泛黃了,明擺著就是沒澆水施肥,雜草也沒除,薛老爺子又找到了薛寡婦屋裏,這一次可不是光罵了,而是上手打。


    哪知沒打幾下,薛青山竟然暈倒了。


    這可把薛老爺子嚇的,當場跑迴來準備叫了三兒子去請大夫。


    薛青柏不在家,趙氏聽了後大驚失色,知道招兒在家,就找上了招兒。招兒腳程快,上山一趟找了薛青柏,另一頭薛老爺子則和趙氏急匆匆地往薛寡婦屋裏去了。


    招兒和薛青柏帶著大夫來時,正聽見薛寡婦正對老兩口哭,說家裏日子過得艱難,她懷著身子連個雞蛋都吃不上,薛青山種地也不成,每天迴來都是累得倒頭大睡。


    趙氏直抹眼淚,她個婦道人家可不懂什麽大道理,隻知道大兒子遭罪了。疼了這麽多年的大兒,哪裏遭得住看他這樣。


    薛青柏帶著大夫進去了,招兒隨後跟上。就見不大的一間屋裏亂糟糟的一片,土炕上躺著一個人,看麵色有些青白,人似乎也比以前瘦了不少。


    可招兒一點都不同情他。


    因為說得緊急,來不及去鎮上,薛青柏就從鄰村找了個大夫來看。這大夫大抵醫術有限,也看不出個什麽來,隻說了虧空太過,需要好生調養。而此時薛青山也醒過來了,一看見趙氏就嚎嚎大哭起來,偌大一個男人,母子兩個抱著哭,不知道還以為咋了。


    別看剛才薛老爺子慌,這會兒可做不出慌的樣子,板著臉說了一句該,就扭頭走了。


    招兒和薛青柏也走了,迴去的路上,兩人麵麵相覷後,薛青柏麵色有些感歎,招兒倒是坦率直言:「我看他莫是裝的。」


    「大哥,他……」說著,薛青柏住了聲,他本就不是個喜歡道人長短的,尤其也是知道薛青山和二房的恩怨,說了怕招兒心裏不舒服。


    其實薛青山還真是裝的,等趙氏走了,屋裏隻剩了他和薛寡婦兩個人,他一下子從炕上坐了起來,得意地對薛寡婦笑著道:「你瞅著,很快我爹娘就會把我接迴去了。」


    薛寡婦笑了笑,扭臉的時候眼中卻閃過一絲鄙夷。


    「家裏還有什麽能吃的沒?我餓了,去給我做一點。」


    等轉過來時,薛寡婦卻是愁眉苦臉道:「也就隻剩了一碗米,我這就去做。」


    薛寡婦出去了,薛青山躺在炕上,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禁有幾分得色。


    實在不能怨他沒了體麵,可真臉朝黃土背朝天,他才知道日子能難成什麽樣。


    想著,他撓了撓褲襠處。


    撓了兩下,不解癢,他又撓了幾下,最後索性手伸到裏麵去撓。


    撓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勁,將腰帶解開去看。


    一看愣住了,他那上頭竟然長了幾個紅色的小疙瘩。


    薛青山認真地看了又看,疙瘩就是疙瘩,也沒有什麽別的異樣之處。


    就是有些紅,似乎上麵還有小白點,就像是普通的小疙瘩。因為方才他撓狠了,有幾個被撓破了,流了些透明的水。


    剛好薛寡婦端著托盤進來了,他覺得這種樣子讓人看見有辱斯文,往隨便用衣裳擦了下,就把腰帶係住了。


    「家裏就這麽一點糧食了。」見薛青山吃得狼吞虎咽,薛寡婦愁道。


    「你擔心什麽,我之前不是說了我爹娘很快就會把我接迴去了。」


    薛青山還是猜錯了,那日薛老爺子雖迴去後顯得心事重重,可無論趙氏怎麽鬧,他都沒有鬆口將薛青山接迴來。


    他不同趙氏,想得更多,族譜除名可不是他自己填的,當著那麽多族人的麵都定下了,怎麽可能反悔,以為是鬧兒媳,更何況還有二房那兩孩子。倒是趙氏眼見說服不了老頭子,扭頭作著要給兒子送吃的送糧食,他明明看見了,卻並沒有阻止。


    招兒和周氏、孫氏,就見趙氏嘴裏念念叨叨地忙進忙出,給薛青山做肉菜補身子,同時還不忘罵罵楊氏。


    是的,就是罵楊氏。


    其實她最想罵的是薛庭儴,可被薛老爺子警告過,三房四房沒理由,招兒沒牽扯,於是隻能遷怒上當初‘賣夫求榮’的楊氏。


    在趙氏眼裏,楊氏就是賣夫求榮。若不是她漏了口風,他大兒也不至於會被抓到把柄,從族譜上除名。趙氏心疼二兒不假,可她更疼老大,尤其老大現在這麽慘,本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老頭子竟然這麽狠心趕他去種地。


    如今倒好,地沒種好,人也倒了。


    楊氏從最受寵的大兒媳婦,變成了趙氏的眼中釘。她有多心疼薛青山,就有多恨楊氏。


    不過楊氏現在比以前沉默多了,自打學館開館後,薛俊才就離開家遠赴學館上學。她則一改早日秉性,竟是下地幹起活兒來。


    也不像以前那樣嫌東嫌西,誰也不叫,自己悶不吭聲就上地裏幹活了。如今大房就靠她和薛老爺子,搭著手做那攏共十畝地的活兒。薛有才如今也乖多了,不像以前那麽皮猴,大房的境遇突變改變了所有人,至於這改變是好是壞,至少目前來看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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