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七郎英姿挺拔,皇帝稍稍怔了怔,說道:“朕的將領都老了,一直在物色新的將才。朕看你雖然是文官,朝中這許多勳貴子弟,卻沒有哪個及得上你的。朕能得到你,很高興。”


    七郎一臉激動誠摯地答道:“臣謝陛下賞識,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句出自諸葛亮的《出師表》。


    皇帝笑道:“愛卿要做朕的孔明?果然有誌氣!”


    接著,他話鋒一轉:“朕思來想去,火器署交給其他人,一來沒你這麽擅長,二來也恐火器流出。這重要的官職,還是交給愛卿才放心。愛卿在軍器監培養好得力之人,將來才好交接。”


    ……意思是,朕給你升官,是看好你。


    七郎此時的心情,真如六月裏喝了一壺西瓜汁般從裏到外都順暢了。


    皇帝看好他!不用一輩子炒火藥了!


    他激動得眼眶都紅了,顫抖地說:“陛下!陛下厚恩,臣唯有肝腦塗地了!”


    ……誇張了。


    剛剛還死而後已,立刻就肝腦塗地了。


    但皇帝收服臣子的心,還是很高興的,對七郎的態度也很滿意。


    他接著說:“象兒對你有好感。朕這皇孫難得如此信賴一個人,今後你就對他多多教導吧!”


    七郎心中迅速琢磨著皇帝的意思……口中立刻應是。


    不管怎麽說,他奉聖旨跟李象結交,李治總不會有意見了?


    在皇帝的一番鼓勵之下,七郎出宮的時候脊背都挺得特別直,仿佛已經踏上了成功的康莊大道。


    皇帝對一旁的內侍笑道:“果然還是少年人的心性。”


    內侍湊趣地說:“趙監正是心底醇厚之人,所以才討小殿下的喜歡。”


    ……內侍們對七郎印象不錯。


    七郎從皇宮出來,路上遇到相識的人都打著招唿。


    甚至有些跟他打招唿的人,他都不認識。


    他在京中,也算是炙手可熱的人了,朝中百官全都知道這樣一個出身寒門卻前途無量的少年。


    這一年,七郎和趙四郎提前請人迴天明村送信,他們都要留在長安過年。


    胡英子懷著雙胎,大約過年前後就要生了。


    七郎過了年就要考科舉,來迴奔波怕萬一誤了時間……他覺得自己肯定能中狀元,也得準備一下,考得太差就難以服眾了。


    羅先生跟七郎一起在長安過年,羅容也帶著年禮住進了趙家。


    七郎雖不喜羅容,也不可能趕人,隻能疏離客氣地讓他住下了。


    雖然是在他鄉過年,但一切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進入臘月,趙家也喜氣洋洋地忙碌了起來。


    七郎在讀書備考之餘,卻聽到了一個消息……西突厥汗國葉護——阿史那賀魯率三千部眾歸附我朝!


    新年得此大禮,皇帝非常高興,令鴻臚寺設宴請阿史那賀魯,並封其為左衛將軍。


    七郎卻險些原地跳起來……阿史那賀魯!這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反複無常的反骨仔!


    他會協助朝廷平定龜茲,但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反叛自立,奪取西州、庭州等地,一統西突厥,給我朝在西域的統治造成巨大的破壞。


    怎麽辦?


    現在皇帝正在興頭上,他要怎麽指出這個人有問題?


    七郎雖然惦記著阿史那賀魯的事,但沒有莽撞地提出來。


    再說,就算阿史那賀魯真的要叛,也還有幾年,警示也不急在一時。


    到了除夕這日,長安城有盛大的大儺儀式,趙家和董家也都到大街上看熱鬧。


    戴著猙獰麵具的男童,穿著紅黑相間的衣褲誇張地舞蹈,看著就像群魔亂舞一般,男童身後還有一群伴舞的人,敲鑼打鼓,寓意著驅除邪崇和祈福。


    圍觀的人們跟隨著大儺隊伍沿街走動,全都興高采烈的。


    宮廷之中還有更盛大的大儺儀式,詩雲“殿上燈人爭烈火,宮中儺子亂驅妖。”


    新年總是熱鬧的,但今年的新年又更加熱鬧。


    日暮時分,宮城的城樓上升起了煙花,一朵朵火樹銀花在空中綻放,引得百姓們紛紛抬頭望去,又是轟然叫好。


    七郎和董月明並肩站在街頭,兩人都穿著簇新的華服,一個俊朗瀟灑,一個嬌俏嫵媚。


    “等我們成親那日,也放煙花。”七郎湊在董月明耳邊說。


    可惜街上太吵,董月明可能沒聽清,隻含笑而立,沒有迴答。


    七郎見人人的注意力都在煙花上,便悄悄伸出手,抓住董月明袖子裏的手。


    董月明沒有躲開。


    七郎便笑得像偷油得逞的老鼠。


    煙花全部放完,眾人迴過神來,七郎才遺憾地鬆開了手。


    周圍的人議論:“這就是煙花?聽說是內侍省官造的,外頭很難買到。”


    “我舅舅的大侄子在門下省當官,他說他們年例分到了。”


    這話頓時引起人們羨慕的目光。


    七郎研究出煙花、鞭炮的做法,卻沒辦法自己生產。


    內侍省官造,除了發給京中勳貴百官做年例的,也有少量對外出售,掙的錢自然是皇帝的。


    七郎作為內侍省鞭炮坊的“技術指導”,當然是不缺煙花爆竹的。


    趙家的小孩子們聽到旁人的議論,全都驕傲得昂首挺胸……別人很難買到,他家就有!


    跟隨著大儺驅邪祈福後,百姓們又各迴各家吃年夜飯、守歲。


    “闔門守初夜,燎火到清晨。”,唐朝人守歲,往往要守到第二天清晨,但七郎吃過飯不久就先去睡了。


    因為,他今年作為在京的五品官,有資格參加第二天的元日大朝會了!


    皇帝有一首詩《正旦臨朝》中寫道“百蠻奉遐贐,萬國朝未央,赫竇儼冠蓋,紛綸盛服章,羽旌飛馳道,鍾鼓震岩廊。”


    這泱泱大國萬國來朝的景象,實在令七郎向往不已。


    激動得,都有些睡不著了。


    見羅先生一家、四哥一家都在守歲,不好意思地說:“大家都沒睡啊?”


    趙四郎笑道:“這不是要守歲嗎?你快睡吧,明天天不亮就要早起呢!”


    “有些激動得睡不著。”七郎赧然,“第一次去這麽盛大的朝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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