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用一直這麽見外。”荊瓷說,“事實上我們的年齡相仿,而且已經一起吃了很多次飯了,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我當作你的朋友,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荊瓷的本意是希望兩人可以不再如此客套,相處得自然放鬆一些。但是在說完這句話後,他看到陶明灼反倒僵了一下,隨即猛地咳嗽了一聲,像是被嘴裏的東西給噎到了一樣。然後他聽到陶明灼一邊咳嗽一邊擺手,斷斷續續地說:“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說了這一番話後,荊瓷感覺陶明灼好像更心不在焉了。而且他明明承諾過吃完手頭的流沙包就會去吃燒賣,但是因為狀態恍惚,荊瓷感覺他應該是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又慢吞吞地拿起了一隻新的流沙包。荊瓷有些擔心這麽下去陶明灼會吃飽,那麽別的點心就會被浪費。因為隻有陶明灼吃過的東西才會有下飯的效果,如果陶明灼不去動角落裏的那些別的品種的點心,那麽荊瓷自己也是吃不進去的。權衡利弊之後,荊瓷還是選擇站起了身,主動夾起了一隻放在遠處的燒賣。荊瓷正準備將燒賣放到陶明灼的麵前,但是剛一湊近,陶明灼就猛地抬起頭,像是被嚇了一大跳的樣子。荊瓷也沒預料到他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手一個不穩,筷子就沒夾住,圓滾滾的燒賣掉落在了陶明灼的大腿上。然後打著轉兒地滾落到了地上。荊瓷:“……”掉落的燒賣在陶明灼的褲子上留下了一小片油漬,荊瓷怔了一下,連忙說:“抱歉,沒有燙到吧?”這種油漬是不太好處理的,荊瓷趕緊抽了幾張紙巾,微彎下腰,替陶明灼擦拭起了大腿處的那片汙漬。發現油漬擦不掉後,荊瓷感到懊悔,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他抬起頭,剛想說自己可以幫忙幹洗並進行賠償,就發現陶明灼正坐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自己。荊瓷才意識到,原來兩人現在的距離竟然這麽近,而且自己剛才給他擦褲子上油漬的行為,似乎屬於較為親密的一類肢體接觸。半晌他看到陶明灼低下頭,有些磕磕巴巴地開了口:“沒,沒事的,我迴頭洗一洗就好。”荊瓷看著陶明灼的臉,怔了一下,說:“……好。”荊瓷將手心裏的紙巾緩慢地攥起來,然後站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將紙團扔到了門旁的垃圾桶裏。“你的臉……好像有些紅。”轉過身後,荊瓷忍不住遲疑地開口問道,“是不是屋子太熱了,需要我幫你把窗戶打開嗎?”作者有話說:陶明灼(麵紅耳赤):他,他果然……!第6章 親近陶明灼迴家後洗了半個小時的褲子。他拿著洗衣皂,一點一點地將那片油漬搓掉,然後關掉水龍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如果說在這頓飯之前,陶明灼還是處於半信半疑的狀態,那麽此時此刻的他,就是十分篤定了。餐桌上明明有這麽多點心,荊瓷為什麽偏偏要夾最遠的燒賣,然後這隻燒賣又為什麽能好巧不巧地掉在自己褲子上?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手段確實很聰明先是用美食來誘惑,一開始表現得沉著冷靜,不露馬腳,隨後開始耐心地、一點一點地發起攻勢。在相處時保持著看似合適的社交距離,卻又會在其間故意製造小小的事故,通過看似偶然的肢體接觸來無聲無息地拉近關係。其實在大學期間,就曾有同性對陶明灼表現出過好感,所以他並不覺得難以接受,隻是覺得麵對別人的表白,自己要麽就果斷拒絕,要麽就認真迴應。總之絕對不應該拖泥帶水地吊著別人,而是要直接給對方一個清楚的答複。但現在棘手的是,荊瓷似乎非常能夠沉得住氣,他從來都沒有主動地去說破什麽,隻是一直在對陶明灼單方麵高濃度地示好。陶明灼分析了一下,覺得既然兩人之前並沒有交集,那麽荊瓷應該隻是被自己的外表所吸引才對。可是迴想起荊瓷之前和秘書說過的那些話,什麽“他太重要了”,什麽“人生的意義”,卻又分明是一副用情很深的樣子……中午的這頓飯吃到最後,胃裏裝了十個包子八個燒賣的陶明灼簡直是心亂如麻,他真的需要花兩天時間來理清自己的思緒。於是在兩人分別前,陶明灼轉過身開口道:“荊總……”荊瓷原地站住,看著陶明灼,但是並沒有說話。陶明灼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猶豫著喊了他的全名:“……荊瓷,我明天要把夏日皮膚設計的終稿改出來,可能到時候就隨便扒拉幾口,所以應該是抽不出時間和你一起吃飯了。”荊瓷愣了一下,問:“忙到連吃午飯的時間都沒有嗎?”陶明灼:“倒也不是……就是快做完了,想著早點結束早點輕鬆,不想再繼續這麽拖下去了。”荊瓷沉默少時,說:“好。”“那就等你忙完之後,我們再約。”他這樣說。陶明灼對天發誓自己真的沒有過度解讀,但他當時清楚地在荊瓷的臉上看到了難以掩飾的、非常失落的神情。於是他的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了。想要逃避是真的,但是陶明灼倒也沒有撒謊,他這一陣子確實是為了皮膚設計獻出了自己的大半個肝髒。終稿敲定後,所有畫師都跟著鬆了口氣,楊可檸抱怨道:“誰懂,我現在網頁記錄全是各種比基尼和海邊小短褲的參考圖,那天還不小心被我媽給看見了,之後她老人家一直在家裏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知足吧。”陶明灼說,“還記得去年‘夏蟲語冰’係列嗎?當時可是找了一個月的蟲子,睡覺都感覺有螞蟻在我胳膊上爬。”“謝謝您,已經在癢了。”楊可檸忍不住抖了一下,她的思緒向來跳得飛快,又問,“對了,你今天不用和荊總”陶明灼感到頭痛。他裝作沒聽見,直接打斷道:“你不是一直說你想喝附近新開的那家果茶嗎?正好今天也沒什麽可忙的了,你快去問問大家喝不喝,我來請客。”為了給自己和荊瓷共進午餐的事情找個合理的借口,陶明灼便對楊可檸說因為自己是油畫專業,而荊瓷正好對油畫收藏很有興趣,想要拓展相關的知識,所以每天中午吃飯隻是為了和自己談作品聊藝術罷了。楊可檸當時的表情其實是半信半疑的,陶明灼隻裝作沒有看見。不論如何,陶明灼是絕對不會讓楊可檸知道她之前真的猜對了,那就是荊瓷對自己確確實實有著一些不太對勁的想法。這丫頭保守秘密的能力值為負,如果她知道了,她的那群小姐妹也會知道,那麽全世界就跟著都知道了。好在楊可檸向來是抵擋不了甜品誘惑的,聞言立刻精神抖擻,招唿起周邊的同事:“來來來,小陶今天請客,隨便點,我一定要喝到他們家的綿綿芒果、翠翠葡萄還有絕絕蜜桃!”結果打開外賣軟件的五秒鍾後,楊可檸立刻轉變成哭腔:“他們家今天暫停營業了!”旁邊的許奕也感到奇怪:“他家不是十二點才開門嗎,這好像還沒開兩個小時啊?”陶明灼還沒來得及接話,前麵的辦公區域便傳來了一陣騷動。他抬眼一瞥,就看見幾個同事手裏都拎著一袋一袋的果茶,其中還有幾個小姑娘在旁邊一句接一句地喊“荊總大氣”。荊瓷則是直接被包圍在了人群之中。“最近工作強度不小,辛苦大家了,喝點東西休息一下吧。”陶明灼聽到荊瓷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人群中傳來,“有幾個袋子裏是半糖和三分糖的,你們可以自己挑一下……”楊可檸定睛一看:“臥槽!綿綿芒果、翠翠葡萄和絕絕蜜桃!甚至還有新出的可可奶綠!”幾個小姑娘開始對著口味挑選起來,陶明灼是有喝的就行,隨便接過許奕遞過來的一杯就喝了兩口。不得不說,荊瓷請喝飲料的方式非常大手筆,照這種買法,估計是根本沒算人頭,直接把那家果茶店給榨幹了。荊瓷站得很遠,有幾個員工正在圍著他聊著什麽,陶明灼就看到他耐心地傾聽著,時不時彎起眼睛,笑著進行迴應。趁著談話的空隙間,荊瓷轉過了頭,向周圍掃視了一圈。和荊瓷對上視線的瞬間,陶明灼拿杯子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他看到荊瓷先是輕輕眨了一下眼,又微笑著和那些員工說了些什麽,隨即便轉身向自己走來。荊瓷最後在陶明灼麵前站住,說:“好久不見。”陶明灼:“其實……其實好像也就一天沒見。”“好像是這樣。”荊瓷迴想了一下,笑著說,“抱歉,總感覺這一天的時間好像是過得要慢一些。”陶明灼現在是真的很想喊救命。楊可檸和她的幾個小姐妹站在旁邊,一邊吸溜著果茶,一邊盯著陶明灼這邊,時不時地麵麵相覷、竊竊私語。陶明灼覺得現在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要和荊瓷產生過多的對話。於是他拿起手邊一杯還沒開封的果茶,把吸管插好,塞到了荊瓷的手裏。“葡萄味的。”陶明灼說,“我剛剛嚐了嚐,很好喝,就是甜了點,你試試吧。”荊瓷接過了果茶,盯著杯身看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陶明灼手裏已經快喝完的那杯,低頭也跟著喝了一口。“是很甜,可能因為是全糖。”荊瓷抿了抿嘴,抬起頭,反問陶明灼,“你喜歡葡萄味的飲料?”陶明灼一愣:“算是吧。”荊瓷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陶明灼不知道荊瓷究竟明白了什麽。他也不敢去想,隻能趕緊硬著頭皮把話題岔開:“不過……不過終於到周五了,迴去之後,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是啊。”他聽到荊瓷喃喃道,“要到周末了啊。”假期明明應該是令人感到憧憬的,但是說到“周末”這兩個字的時候,陶明灼卻看到荊瓷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荊瓷的表情緊接著又略微舒展了一些,他抬起眼,對陶明灼說:“對了,其實我一直想要問你一件事。”兩人麵對麵站著的時候,荊瓷需要微仰起臉,才可以和陶明灼對上視線。荊瓷每次以類似“我有一個請求”,又或者“我想問一下”這樣的句式開頭,基本後麵都會接一句對陶明灼衝擊很大的話。陶明灼直覺感到不對,但是又覺得現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荊瓷應該也不會說出什麽太出格的話才對。於是陶明灼頓了一下,猶豫道:“……你說。”荊瓷點了點頭。“我感覺經過了這幾天的來往,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親近了很多。”陶明灼聽到他認真地問,“所以我在想,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私人微信給我呢?”陶明灼差點把嘴裏的飲料原封不動地吐迴杯子裏。楊可檸和周圍偷聽的所有人:“……?”荊瓷卻並沒有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他隻是垂下眼又想了想,半晌後抬起頭,對陶明灼溫和地笑了一下。他說:“而且不知道在周末的時候,我可不可以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偶爾地約你出來呢?”第7章 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