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問:“之前不是在學鋼琴嗎,怎麽又變成了油畫?而且為什麽不請人來家裏教?”李嵐“哼”了一聲,說:“你不懂,家裏請來的老師隻知道挑我的毛病,這家店裏有個小夥子人特別好,每次不管我畫成什麽樣子都樂意誇我,所以我就樂意給他們充錢。”荊瓷看了眼李嵐發給自己的地址,發現是一家美甲店。美甲店裏的小夥子教別人畫油畫,荊瓷總覺得聽起來就有一些不太靠譜。但看李嵐喜歡,他也隻是笑著說:“好。”第二天早晨醒後,李嵐留下了她親手做的蛋餅,荊瓷依舊沒有什麽胃口,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把蛋餅喂給了李嵐養的阿拉斯加。到了那家美甲店後,他懨懨地站在店內的價目表前,想著一會兒把李嵐送到聚會的地方後,自己可以找個工作的借口離開,然後迴家後就開始睡覺。說不定可以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醒來的話就是周一,然後就可以在中午找陶明灼繼續和他吃午餐了。但是荊瓷沒有想到,在這個美甲店工作的小夥子竟然會是陶明灼本人。陶明灼姐姐的邀請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意外之喜,荊瓷覺得自己要把握住這個機會,自從得病之後,他深知能吃一頓美味的飯有多麽不易。哪怕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指甲,荊瓷覺得隻要能拖一些時間,讓自己能和陶明灼一起吃飯就可以。陶明灼當時的表情十分複雜:“你真做啊?”荊瓷點頭:“不可以嗎?”陶明灼的個子很高,但是此時卻穿著一條粉色的圍裙,圍裙在他的身上顯得很小,荊瓷覺得這是一種很有趣的反差。荊瓷其實有些想笑,但是還是忍住了。陶明灼似乎有些無可奈何,他低下頭,歎息道:“這樣吧,我再幫你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顏料,說不定還能畫一幅小尺寸的畫。”荊瓷“啊”了一聲,覺得不用犧牲自己的指甲絕對是最好的結果,便由衷感謝道:“那太好了,辛苦你了。”陶明灼有些含糊地“嗯”了一聲,他沒有說話,轉身悶頭往前走。荊瓷望著他的身影,發現他的耳朵有一些紅。荊瓷感覺陶明灼好像是很容易臉紅的體質,也許是因為入春天氣迴暖,又也許是因為他平時吃得好所以氣血旺盛,自己以後可以試著給他多點一些清淡的菜。而這邊的陶明灼確實感覺自己快要融化了。他是沒想到就為了和自己在周末多相處那麽一會兒,這位上司的底線甚至可以突破到連美甲都能做的程度。這邊剛拍完照的李嵐也收拾好了,聽說荊瓷也想體驗油畫項目,便叮囑他用自己的會員卡折扣,隨後便風風火火地坐車離開了。陶明灼一邊將小畫架支起來,一邊說:“牆上掛著的小畫你都可以選,或者你有沒有自己想畫的圖,簡單一點的也可以。”荊瓷想了想,在手機上翻找了一下,然後展示了一張圖:“這個可以嗎?”陶明灼一愣:“你要畫個漢堡?”荊瓷點頭。可以倒是可以,就是平時的顧客大多選的是風景或者動物,陶明灼是真沒見到過哪個客人想要畫麥香魚漢堡的。陶明灼把顏料給他配好,說:“能畫,你自己對比著圖,先勾個大致的輪廓出來。”荊瓷接過筆,對著手機上的圖看了一會兒,然後有些笨拙地蘸了一些顏料,在畫布上小心勾畫起來。陶明灼站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那個……你要畫的是個圓的東西,你不覺得你定的輪廓有點方嗎?”荊瓷“哦”了一聲,說:“那我改改。”荊瓷又畫了幾筆,這迴陶明灼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漢堡確實是圓的,但是它不是完全的球體,你這個是要畫個西瓜嗎?”荊瓷脾氣倒是很好,他對著畫布思考了一會兒,仰起臉,對陶明灼彎了彎眼睛:“抱歉,我不是很會畫。”陶明灼頓了一下:“……沒事,你起來吧,我幫你定個形。”陶明灼接過畫筆之後,就開始從基本結構上幫他改起畫來。荊瓷看得出來,他利落的幾筆下來,直接把原本的結構比例全部調整過來了,就連畫麵的顏色層次也變得不一樣起來。荊瓷稱讚道:“你很厲害。”陶明灼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但沒說話。這時陶雪出現在了門口,笑眯眯地問:“點外賣啦,今天吃粉,你們想吃哪一種啊?小荊你多點點,平時李姐總給我們點奶茶喝,你也不用和我們客氣哦。”陶明灼:“酸湯肥牛,全辣,加個煎蛋。”荊瓷微笑:“和他一樣的就好。”陶明灼拿畫筆的手抖了一下:“你不去看一眼有什麽別的口味,萬一我喜歡吃的你不喜歡呢?”荊瓷迴答得也很快:“不會不喜歡。”這是什麽程度的愛屋及烏?陶明灼這迴是真的快要連筆都拿不穩了。看著剛剛畫抖了的那一筆,陶明灼深吸一口氣,上手在畫布上輕輕抹了一下,然後用別的顏色重新覆蓋上。炸魚漢堡的雛形已經浮現在畫布中央,陶明灼同時也意識到,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雖然仍然不知道荊瓷對自己的這份感情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是陶明灼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和他相處下去,也不能總是平白無故地白吃人家的飯了。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一點好。隻是現在問題在於,荊瓷並沒有挑明什麽,所以陶明灼並不能直說“我對你沒有意思”,不然會顯得自己好像有些自作多情。加上對方是自己的上司,所以他要采用一些迂迴的,又令人無法拒絕的說法。荊瓷正在盯著畫看,就聽到陶明灼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他轉過了頭。陶明灼清了清嗓子:“荊瓷,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那我也和你聊一個比較私人的事兒。”“主要是這個秘密我也沒辦法和辦公室的同事講。”他這樣說道,“所以我也憋了挺久,就一直想找個人……傾訴傾訴。”荊瓷其實有些詫異,但又覺得陶明灼願意和自己親近一些也是一件好事,便點了點頭:“你說。”然後荊瓷就看到陶明灼先是抬頭看了自己一眼,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已經有一位心上人了。”荊瓷愣了一下。他沒有料想到陶明灼會和自己分享如此私密的事情,一時間有一些錯愕。荊瓷等了一下,以為接下來陶明灼會繼續和自己描述他這位心上人的性格樣貌又或者是兩人相識的故事,卻沒想到陶明灼並沒有再開口,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臉看,像是在等待自己的迴應一樣。於是荊瓷安靜了一瞬,試探著給出迴答:“好的?”陶明灼倏地睜大眼睛:“……就,好的?”荊瓷思索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給出的迴應不夠熱烈,便猶豫著問道:“所以呢?你向她告白了嗎?”陶明灼好像被問住了:“目前,還……還沒有這個打算。”荊瓷“哦”了一下,溫和道:“那麽,也就是說,你們現在還沒有在一起?”陶明灼結結巴巴:“……也,也確實是沒有。”荊瓷“嗯”了一聲,他感覺自己再問下去好像會涉及到過多的隱私,於是便看著陶明灼不再作聲了,耐心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然而陶明灼卻突然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荊瓷有些困惑,以為他是提到了自己心儀的人所以害羞,想了想,還是比較體貼地換了一個話題:“對了,明天是周一了,你想吃什麽菜係呢,川菜還是日料?”“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試試一家新的粵菜,他們家的點心做得應該比之前那一家的要好吃一些。”他補充道。陶明灼本人正處於一個完全失語的狀態。他沒有想到,荊瓷剛才竟然能迴應得如此冷靜,幾句話就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進攻全部輕飄飄地擋了迴去。他話裏的意思就好像是:雖然你有喜歡的人了,但是你既沒有告白,你們現在又沒有在一起,所以對我又能有什麽影響呢?甚至在對話結束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邀請自己吃午飯。陶明灼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既然已經撒了謊,那不如將話說得絕一點。“其實,我……我喜歡的人,就是之前經常和我吃飯的那些同事之一。”陶明灼不敢看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瞎編,“我想和那個人多產生一些工作之外的交際,午飯算是比較重要的時間點。”“也就是說,以後我應該是……不能再和你一起吃午飯了。”陶明灼說。空氣在一刹那突然變得寂靜。陶明灼抬起頭,就看到荊瓷怔怔地盯著自己的臉,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淡了下去。半晌他看到荊瓷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輕輕地問:“你說什麽?”作者有話說:小荊:無法接受。小陶(憂鬱):他……果然還是接受不了啊。第9章 因為你公司食堂飯菜質量的起伏一直都比較大,香的時候是真香,壞的時候卻是可以直接難吃到突破碳基生物所能承受的極限。今天中午食堂的檸檬烤魚蓋飯則是可以直接酸掉一排牙,於是陶明灼一行人選擇了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店裏買午飯。“下下周的漫展和我一起去嘛。”等電梯的時候,楊可檸說,“我求求你們了,一個人出cos很孤獨很尷尬的,你們倆來陪陪我嘛!”楊可檸當初遞簡曆的時候,想進的其實是公司的另一個遊戲項目,但當時那個團隊的美術人員已經相對飽和,她的畫風反倒是被現在的項目主美看中,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陰差陽錯。盡管如此,如今的她在網上依舊會為自己熱愛的那款遊戲作品進行產出,並偶爾cos一下自己喜歡的角色。許奕麵露難色:“小檸,不是我們不願意陪你,是我們也從來都沒做過這種事情啊……”楊可檸說:“你們也可以不出,就站在旁邊陪著我呀!”陶明灼悠悠開口:“那我們兩個穿得正常的男的站在你旁邊,你不會覺得更尷尬嗎?”楊可檸理所當然道:“不會啊,而且你們倆可以幫我拿包啊。”陶明灼:“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是吧?”楊可檸看他們倆一直不鬆口,又知道他們最受不了自己玩撒嬌的那一套,於是便開始晃陶明灼的胳膊,夾起嗓子故意惡心他:“求求你嘛……”陶明灼頭皮發麻,正準備說些什麽,電梯門突然打開,他下意識地抬起了眼。荊瓷和秘書正站在電梯裏麵。二人的視線在空中微妙地碰撞了一秒,陶明灼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荊瓷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注視著陶明灼的臉,隨即視線微微下移,落在了身後楊可檸拉著陶明灼的那隻手上。陶明灼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胳膊。楊可檸也看到了電梯裏的荊瓷,她自然地把手鬆開,打了個招唿:“荊總,下午好啊!”荊瓷對著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說:“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