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驢,這次真是----發財了!”


    自古董店出來站在樹蔭下,曹侯沒了總掛著的嬉皮笑臉,眼睛鼻子嘴擠在一起,顯得有些怪異與茫然,就好像做了個美夢剛剛蘇醒,一時間卻弄不明白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陳小驢也有點恍惚,那李掌櫃的一句‘刀勒’,讓他跟喝多了一樣有點暈乎乎的。


    國府發行了紙幣,但這東西的價值,總沒有現大洋來的硬紮。


    但是現在美元和法幣的兌換比是一比四,也就是說自己兜裏揣著的這個不知來路的青銅鈴鐺,竟然值四十萬現大洋?


    這麽一筆巨款要真拿到手裏,足以讓人揮霍一輩子了!


    這癟犢子的!


    不過陳小驢沒有讓自己沉浸在這種情緒中太久,咬了咬舌.尖,不斷提醒自己當務之急是什麽,再多的錢,要沒命花都是虛的!


    “財神山!”他對曹侯提醒。


    曹侯也迴過味來,嘴裏小聲嘀咕著,用上海俚語罵了句什麽,馬上拉著陳小驢到了另一家半掩著門的鋪子——明麵上看竟然是一家煙館。


    陳小驢對這種地方極為厭惡,看著兩邊橫床躺著一個又一個表情如同即將升仙的癮君子,他遮住鼻子,看著曹侯和迎過來的夥計說話。


    明麵上是煙館,私底下卻是個買賣情報信息的地方。


    不過一個財神山的位置,怎麽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售賣?陳小驢有點不敢相信,雖然這種地方他沒有進過,但想來都應該是交易一些高端情報的地兒,可偏偏曹侯就帶著他來了。


    更讓陳小驢沒想到是,竟然還真能拿到消息。


    倆人被帶到後院上了裏層二樓的一個隔間,等了連十分鍾都沒有,店夥計就帶著一卷地圖進來,作價二十塊大洋。


    把地圖打開一看,新紙新墨,還能聞到墨汁淡淡的臭味,明顯是剛畫出來的,圖也不複雜,標注了出上海往西的大致路線,在尾端用一個迴勾標出了片山脈,注名‘九龍山’。又有一行小字,寫著:也叫財神山。


    “這狗日的,是九龍山啊!得,五爺一句財神山,咱們白扔二十大洋,估計還被這店裏認當傻子呢。”


    曹侯看著地圖直接噴了出來,一臉吃了口屁的表情。


    陳小驢衝他挑眉,問:“你知道這地方?”


    曹侯道:“肯定知道,幾毛錢買張上海地圖裏頭就有,不過這裏有點距離啊,都快到嘉興了,咱們過去估計得小一天。”


    陳小驢聽到這話,表情也沒好到哪去,想了想還是謹慎問道:“這店裏給的消息靠不靠譜?”他總覺得不應該這麽簡單才對。


    曹侯卻白眼一翻道:“這你倒是可是放心,道上都認這個地方,不是我吹,在上海這一片,你上午被偷了東西,下午來這裏問可能就知道是誰把你偷了,這種地方水深著,不至於為了這麽點小錢砸自己招牌。”


    盡管這樣子有點犯賤,但陳小驢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希望聽到可能不靠譜的話。


    不過對於曹猴子這貨的話,他也沒有全信,這說的實在太離譜了一點。


    見陳小驢眉頭皺著,曹侯納悶道:“怎麽還不高興?”


    陳小驢搖頭,不知道這財神山在哪的時候想知道,現在知道了他又忍不住開始為後麵的事情犯愁,張五爺這事弄得實在是太沒譜,到了財神山找到那個喇叭口一樣的地形,到底應該幹什麽?


    心中勸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先過去再說,他和曹侯從這個隱蔽的巷子離開,找了個蒼蠅館子隨便把肚子填飽,就將價值連城的青銅鈴鐺交給了曹侯。


    曹侯正喂著貓兄吃肉,見狀奇怪道:“給我幹啥?”


    “街上人多手雜,裝我身上容易被偷,你拿著保險一點。”陳小驢認真道。


    真正的原因當然不是這個,盡管不知道去那裏要做什麽,但陳小驢卻知道,自己此去財神山迴不來的可能性很大,與其帶著這寶貝和自己一起死在那裏,不如把東西就這樣留下,也算是給這兄弟情誼畫個句號。而且曹侯是個有良心的人,肯定會代自己盡心照顧躺醫院裏的母親。


    曹侯卻仿佛什麽都沒有察覺到,說了聲也是,很麻利的把東西直接揣進了口袋。


    “行了先散了,我迴來的時候沒有和沒用說時間,你等會去通知他一下,明早八點在我那個弄堂口咱們匯合。”陳小驢把貓兄抱過來率先離開。


    趁著天還沒黑,他匆忙到神仙街買了一大堆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食水也備好後,背著又大又重的帆布包先迴了弄堂。


    早晨八點肯定不可能是早晨八點,既然下定決心不讓猴子和沒用摻和進這肯定要命的事裏,陳小驢也做得很絕,迴來強行讓自己睡了一覺養好精神後,半夜零點剛過,他就帶著貓兄背著包,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這年頭唯一能和上海一比繁華的地方隻有哈爾濱,盡管在東四省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更北邊的哈爾濱到底是什麽樣,陳小驢卻沒有去過,他沿著上海這個花花世界夜晚的路燈,和影子一起走到了弄堂口,心裏想著自己這也算是後事交代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再去一趟紅會醫院和母親告個別,卻沒想到一轉頭,遠遠的就看到兩個影子在那裏等著。


    兩個人影,一胖一瘦,一猥瑣佝腰,一清冷站得筆直,不是曹侯和張笏還有誰?


    而除了這倆人外,還有三匹被他們牽著的馬。


    “我草,你們他媽的----到底想幹啥!?”看到這倆人的瞬間,陳小驢說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有點感動,但更多的還是被氣到了,就這麽上趕著要來摻和麽?


    兩人牽著馬上前,曹侯把一根韁繩扔陳小驢手裏,笑得很賤,罵道:“陳小驢,這話應該爺問你吧,說好的明早八點,你這大半夜的一個人想溜?”


    張笏麵無表情道:“一起。”


    陳小驢對張沒用這貨是無語了,火氣直接撒到了曹侯身上,厲聲道:“知道是早上八點你們他媽這個點來?”


    曹侯撇嘴道:“不來咋辦?你讓我走那會,我就知道你心裏肯定沒憋好屁,和沒用一說,你知道沒用怎麽說的不?”


    “怎麽說的?”陳小驢扭頭看向張笏,張笏微微蹙眉,但沒有說話。


    曹侯豎了兩根手指,道:“就倆字,堵他。”


    “嗬嗬,曹猴子,我發現你今天有點皮癢啊。”陳小驢被憋得沒話了,故意眯眼看向曹侯,不過曹侯今天明顯的有恃無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他也沒了脾氣,隻能好言相勸,“這事我想了很久了,真的,你們不要摻和進來,我萬一出點什麽事,我母親那還得讓你們照看著。”


    “少廢話了!”曹侯把白布包著的青銅鈴鐺拍在了他手裏,“無功不受祿,這寶貝你還是自己帶著吧。”


    張笏似乎有點看不得倆人繼續膩膩歪歪,打斷道:“出發吧。”


    陳小驢無奈點頭跳上馬背。


    先去了紅會醫院看了眼尚在病榻上的母親,馬蹄聲刺破寂靜的夜色,三人繞開租借區域,從浦東離開上海直奔嘉興。


    路上歇腳時候檢查裝備,曹猴子獻寶一樣的拿出了兩個卷成圓形的奇怪鏟頭,道:“小驢你來看看,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不?”


    陳小驢搭眼看了兩秒,開始一頭霧水,等看到後麵中空螺紋的內管,腦子裏突然閃了聲炸雷,死死瞪著曹侯厲聲問道:“猴子,這東西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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