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我已經將奶奶吩咐讓我采的藥草都裝滿背筐了。朝露打濕了鞋邊,汗水濕透了衣領。活了這麽久,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真正的燃燒著。那樣的滿足,那樣的享受,是我從沒有過的體驗。

    站在山頂上,任晨風吹拂過臉頰,張開雙臂,合上雙眼,放飛自己的思緒去領悟這個陌生的世界所給予我的一切,包括這條苟延殘喘的生命。

    “啊——”將手攏在嘴邊,衝著漫漫山野放聲大吼。整個山穀都迴響著我的吼聲,那樣的強烈,那樣的震人心魂。

    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說是經常這麽喊一喊,可以把身體的汙氣都喊出來。不僅有益健康,還能清血化瘀。

    藥也采完了,喊也喊完了,也該迴去了,不然那位醫仙大人還不知道怎麽“折騰”我呢!不過,我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討厭,反而還有點樂在其中。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啊!

    緊了緊肩上的背簍,向著山下走去。一邊哼著小調,一邊乘風而下。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有興致想去“巫山”看看。因為那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接觸的地方,所以我就自然而然把它當做和那個世界唯一的聯係。

    我是隨性慣了的,“想到做到”也就變成了一種割舍不掉的毛病。念頭一起,這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轉向去巫山的路。

    巫山其實並不算是山,更像是一座雜草叢生的小土堆。“土堆”上有一片平地,平地上綠草幽幽,繁花似錦。我經常會在有閑空的夜晚跑來這裏,躺在草地上數星星。說實話,這裏的夜空真是美得沒的說,這就是古代的好處吧,沒有汙染的空氣唿吸起來也格外的舒暢。

    路程不算遠,沒一會兒就到達了目的地。

    爬上山坡頂,正準備去“老地方”打個盹,卻發現那塊草坪上已經有主了。

    這個地方不經常有生人來,而我正因如此才會肆無忌憚的把這裏當做“秘密基地”。不過,現在看來,這裏已經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樂園”了。

    有些掃興的想要掉頭離開,就在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非常細微聲響,那是在呻吟!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快要死了,而第二反應就是要死也不能讓他死在我的地盤上。所以理所應當,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的身邊,試圖挽迴他微弱的生命。

    “喂,你沒事吧?還沒死吧?”出於本能,雖然知道這個人已經沒辦法講話了,但我還是象征性的問候了兩句,雖然這還真不是什麽好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有事;剛才那一聲呻吟也說明人家沒死,所以我這明顯在是找事。

    捉弄歸捉弄,至少我現在已經將畢生的醫術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先從背簍裏拿出些止血化瘀的藥草,在嘴裏咀嚼爛了之後塗抹在傷口上。說到傷口,他身上的傷確實是要多有嚴重就有多嚴重。除了頭部,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有淤青、浮腫和流血的傷口。更誇張的是,他那身衣服已經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摸樣。除了千瘡百孔之外,已經被山裏的泥水洗刷的失去了本來的麵目。看樣子,應該是從山崖上失足跌落而至,因為當初奶奶就以為我是從巫山旁邊的山崖上跌落下來的。當時她還說我有神仙護體,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還隻是稍微有些腦震蕩和臉上有個小劃痕。

    呃,怎麽說到我身上了,現在貌似還是先救他比較要緊,畢竟他的傷勢拖一會兒他生還的機會就少一點。

    不過,說到底,我該怎麽救他呢?以我的醫術,給人看看小感冒、小摔傷啥的還能派上用場,可說到救他就有點太過勉強了。

    把他帶去給奶奶看吧,我又沒本事把他背下山。山路崎嶇也就算了,就算是平地,我也不見得能背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直立行走。

    盤腿坐在旁邊的草地上苦思冥想,可等到太陽老早都露出大半個頭,我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難不成就這麽幹坐著等著看著他死嗎?我還狠心到那個地步!可是,我又不是真有什麽神仙護體,不然我也叫這位神仙大人現個身,把這個人救活先。

    “各位天上的大小神仙,麻煩救救這個人吧!我可不想大清早就看到死人!”雙手伸向天空,疑神疑鬼的碎碎念著。

    就在我念得正“開心”時,頭上卻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來不及睜開眼睛我就衝著頭頂嚷著:“奶奶,蓮兒本來就不夠聰明,再打就更笨了……”話說到一半,我才興奮的睜開眼睛,以光速從地上站起來。

    “啊!奶、奶奶,您怎麽來啦?”這個站在我眼前的須發老人,不是我可親可愛的醫仙奶奶,又能是誰呢!

    “還好意思說呢!”奶奶狠狠瞪了我一眼,“等了一早上居然都看不到你的影子,就知道你又跑來這裏偷懶了。我是專門來抓你迴去的!”說著就要拉著我迴家。

    “等一下!”反手拉迴奶奶要走的身子,“奶奶,你先看看這個人再說吧!我就是因為他才遲遲不迴家的。”讓開身體,向轉過身來的奶奶證明我的話非假。

    而奶奶在看到我身後那具遍體鱗傷的身體後,這才以病者為先丟下我去察看那個人的傷勢。至此,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通過奶奶的初步治療,他的病情基本穩定了(我有注意到,奶奶給他吃了據說是雪家世代相傳的神丹,像是有起死迴生之效之類的。“救所有你能救的人”,這還真是雪家的傳統呢),但是危險並沒有過去。所以奶奶讓我去叫山下的人幫忙,將這個人抬去了我和奶奶的住所,就像當初奶奶救我一樣。這讓我多少有些不舒服,不管我是不是奶奶的親孫女,我都不想別人和我有一樣的待遇。

    又是憑著本能,我討厭這個突然出現在我生命裏的男人。

    但討厭歸討厭,不管怎麽樣他畢竟已經走進了我和奶奶的生活,這是不爭的事實。奶奶因為要日夜照顧這位病患,所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能顧及到其他事情。於是,我身上的擔子突然變得很重。家裏的大事小事我全包不算,來問診的病人我也要應付。一下子,我變成了這個家以及這個小鎮上不可缺少的人物。

    除了有些小驕傲之外,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蓮兒,在想什麽呢?藥草都從鬥篷裏掉出來了。”

    “啊啊?嗬嗬,沒、沒什麽。”讓出藤椅,讓從屋裏出來曬太陽的奶奶坐下,然後自己又找了個小板凳坐下。奶奶這段時間,總是在中午的時候出來唿吸一下新鮮空氣,然後一會兒又重新投入“戰鬥”中,久而久之,我居然也就習慣了這樣的起居。

    奶奶說,那個人的傷勢並不能按照一般的方法治療。因為他身體上有多處地方性骨折,外加皮外傷也很嚴重,所以要在特製的藥水中泡上各把個月。在這個期間,必須要有人時刻守護在旁,查看水溫及患者的身體是否對藥性有過敏或排斥現象。

    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奶奶跟我那些藥理,不過既然是救人那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總之,隻要奶奶高興,做什麽我都不會反對的。(說是這麽說,但發句肺腑之言,我真是越來越討厭那個家夥了。居然霸占奶奶這麽久,真是讓人可恨到極點!)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嗯。”

    “這麽好的天氣待在家裏多浪費啊!”

    “嗯。”

    “…………”

    “嗯。”

    “…………”

    “嗯。”

    心不在焉的理著草藥,有一下沒一下的應著奶奶的話。(但如果我當時知道奶奶在說些什麽,而我又在應著什麽的時候,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讓事情發生到最後那樣無法收拾的地步。但實際上,我後悔也是徒勞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

    “嗯。”

    “快點出來吧,她已經答應你暫時留下了。”

    “嗯……嗯?!”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傻冒,除了快瞪出來的眼珠外,還有那張合了半天也合不上的嘴。

    隨著奶奶的聲音落下,側房裏走出來一個青色的身影。當他從陰影裏走出來的那一刻,天地之間仿佛都停止了運作。

    我記得琪娜曾經跟我爭辯過有關這個世上存在的英俊男士,她用了“俊美如神”這四個字來形容最美的那一個。當時我還笑她,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那樣的人存在。但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這四個字明明就是為了眼前的這個人量身打造的!

    除了五官無比的精美之外,就是他那身縈繞不斷的……的、的霸氣!對,是霸氣!就是那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感覺。明明身上隻穿著一件最最普通的青衣,但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卻一點都沒有被掩蓋,反而將這身衣服穿得跟從金子中掏出來的一樣。

    “一彎直入鬢角的飛眉,淡如遠山;一雙斜上眉梢的鳳眼,清如潭水;一抹似顰似笑的粉唇,薄如蟬翼;一張平滑細膩的玉麵,白如飄雪。”

    他就是宛如神坻般的存在!

    我承認自己在這一刻沒由來的動了心,我也承認其實第一次看到他時我就被一種莫名的感覺牽動著。但是我從沒有想過,他竟然是如此的“美麗”,畢竟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樣子的確狼狽的讓人發笑。可是,現在呢?當他以最完美的姿態站在我的麵前時,我真的無言了。因為我怕一開口,這個人就會從夢境裏消失,就像我多少個夜晚夢迴到現代一樣,隻要一出聲,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我一直相信自己並不是憑外表看人的人,像小張那樣的美男子我都可以當做虛無,又怎麽會因為一張同樣俊美的外表而迷惑呢?

    可我也得承認,這個人身上的氣質已經完全征服了我。

    這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讓人心跳不止。就好像等了無數個夜晚,終於等到了一樣。

    對,“等到了”。我到底等到了什麽,連我也不知道,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又在等待著什麽。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胤禛,我甚至將心裏想象的胤禛模糊的身影與眼前的男子重合。我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傻,可是我寧願相信,站在我麵前的人就是我日日夜夜思念的男人!

    我想如果這一刻我丟了心,那麽這輩子我都再也守不住這顆跳動的心了。

    可惜老天爺就是愛開玩笑,他誓要將我傷得形神俱滅才肯罷休。

    我說過,這輩子我隻愛胤禛,但,這次,似乎要食言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了。

    可我不甘啊,所以即使對他動了凡心,我依舊可以讓這顆凡心死去。

    如果……真的可以……

    嗨,胤禛,我可以將眼前的男子當做你一樣愛嗎?因為他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像你呢!所以,我可以任性的把他當做你的影子一樣愛護嗎?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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