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


    阿光和我異口同聲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可即便是如此,我們也充滿了詫異。雖然我們跟張昊接觸的次數不多,但憑借著對張昊淺薄的了解,他不像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我隱約記得那天抬頭看向張昊的時候,他略顯錯愕,尷尬地關掉手機和我們打招唿。還說中元影視目前正在和清逸傳媒聯合舉辦一新人選秀的活動,熱情的推薦我們去參加。


    知道阿光的這首新歌,又同時跟中元影視有關係的人,隻有張昊。


    我跟阿光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阿遠單手支撐著沙發靠背,一個躍跳輕盈的跳到了沙發的另一側,腦袋一歪,“走,堵他!”


    “你這架勢是要去刑訊逼供啊!”阿遠一肚子壞水,我多少有些心驚。


    “那就看他是不是說人話了!”阿遠胸中悶氣鼓動著額前的劉海,像個奓毛的鬥雞,“真要是他張昊搞的鬼,我不弄死他,我就不叫丁遠。”


    “阿遠!”阿光上前製止他,“我覺得這事兒吧,不見得是張昊做的,咱們先去問問他再說。”


    “海棠,打個電話問問張昊在哪。”斌哥又對阿光說,“阿光,先把這件事情跟大音希聲溝通一下吧,我們得有備選。這件事情有可能會拖得比較久。”


    “好!”


    我給張昊打去電話,雖說元旦都放假,但越是放假,娛樂圈的同胞越是忙碌,這哥們恰好在中元加班。


    電話好久都沒有人接,正當我以為聯係不上他準備掛機的時候,張昊卻接起了電話,“海棠,我就知道你會找我,見麵說吧,我在中元大廈附近的星巴克咖啡廳等你。”


    我們很快就趕到了咖啡廳,還沒走過去,張昊就一臉歉疚的站了起來,阿遠和爾爾開口就質問張昊這事情是不是你幹的,張昊幾度開口解釋,可話到嘴邊了,還是被阿遠爾爾毫不留情地質問給堵了迴去。


    阿光和斌哥製止阿遠和爾爾,達哥也讓大家先坐下,劍拔弩張立馬偃旗息鼓,幾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摁住怒火。


    阿光端起麵前的咖啡啜飲一口,看向了眼神飄忽的張昊,“張昊,解釋一下吧!”


    “對不起啊,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真不是我本意。”張昊長歎一口氣,抬手推了推眉間的金絲眼鏡,“我原本是想幫你們的,我真的沒想到會幫了倒忙……”


    “說重點!”


    張昊七拐八拐的說抱歉,就是沒說音樂是如何流出去的,我聽著著實心梗。


    張昊眼見六個人的包圍圈虎視眈眈,自己時刻都會被生吞活剝,也不再浪費精力鋪墊,直接坦白從寬,“中元不是跟清逸傳媒正在合作一個新人選秀的節目嗎,我覺得你們挺有機會的,所以就……就……”


    “就什麽啊!”阿遠低聲怒吼。


    “我就擅自做主把我在練習室拍到的阿光跟海棠練習的視頻給公司的同事看了,而且……”張昊兩眼一閉,要緊後槽牙,“而且我還把視頻提交給公司了。”


    “你大爺的!”阿遠上前就揪起了張昊的衣領,“張昊,你他媽要害死我們,你知不知道這首歌是我們新專輯要發售的歌,現在被你這麽一弄,都不知道搞出多少麻煩事兒。”


    “反正這首歌咱們是沒法用了。”爾爾嘟著嘴喪氣地直搖頭。


    張昊自知做錯事,低頭不語。


    一眾人看著張昊一時間也沒了主意,畢竟這種抄襲問題的官司最難理清。就算是梁總養了一個全中國最強的律師團,也不見得這個官司就可以像德芙那般絲滑,更何況陳辰現在還是中元影視的當家一哥。就這兩年的專輯和影視資源來看,簡直是拿陳辰當親兒子在養。光憑我們幾個人幾張嘴去掰扯,中元影視的律師團也不是吃素的。


    “張昊,我要你拍攝的視頻原件,你提交我們視頻的郵件記錄,你在中元影視的實習證明和部門證明,你跟你直係leader的聊天記錄。”阿光滿臉的嚴肅,瞬間氣場兩丈八,“還有你對這件事情起始的描述,文字視頻都可以。”


    張昊一臉蒙圈兒的盯著阿光,餘光又瞟向我們幾個,我們幾個立馬兇神惡煞的恐嚇他,那種生吞活剝的眼神,嚇得張昊慌張地點頭如搗蒜。


    “走吧!”阿光站起來招唿我們幾個離開,走出兩步停住腳,“張昊,這件事,你沒跟公司說,我們也不知道。”


    “啊?”張昊還被鎖死在阿光的氣場裏,大腦宕機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迴了聲,“哦!”


    接下來幾天,陳辰的新專輯在各大平台賣得如火如荼,羅涔也因此忙得不見人影。隻是電話一通沒少,羅涔儼然成了異地戀嗷嗷待哺的瓊瑤男主,學著宋欣沒命的煲電話粥。


    我沒跟羅涔說阿光新歌被抄襲的事情。畢竟這種事情一兩句話說不清楚,而且我也拿不準羅涔對這件事情的立場。


    張昊倒是十分的配合,不出三天就把阿光需要的東西交給了他。隻是收到這些東西的阿光一直都沒動靜兒。還跟以前一樣,穿梭在工作室、祁梵老師和大音希聲那邊。有幾次我給他打電話,他都在大音希聲那邊。問他事情解決怎麽樣了,他都戲謔地說有我梁光煜解決不了的事情嗎。


    我是知道阿光的能力的,但靈感不是打開開關的水龍頭,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的。即便我相信阿光在專輯發行之前一定可以創作出新歌,但一想到這首歌未來他永遠都沒機會唱出來,我就覺得胸悶難耐,像是心愛的東西一下子被人奪走了,明目張膽的奪走了,自己卻隻能忍氣吞聲,就這麽一直看著,看著……


    我一直擔心阿光會做出什麽事情,每個原創人都有扞衛自己作品的本能。可阿光的表現過於平靜,彷佛一切都未發生一般,繼續按部就班的推動新專輯的發售,繼續到祁梵老師那裏上課,這讓我有些膽戰心驚。


    我們這群不安分的人,要麽睚眥必報,要麽致命一擊。


    元旦假期結束的晚上,阿光給我發消息,讓我去別墅一趟,我們幾個人才知道這家夥果然不負眾望,劍走偏鋒的要弄出點兒天震地駭的事情。


    我們幾個人沉默半晌,最後不約而同的朝阿光頂禮膜拜,這家夥飄得差點沒拽住衣角。


    一周後,陳辰的新專輯破百萬,那首《我在等雪來》在學校內無處不在,學校的廣播站裏,餐廳的音響裏,還有身邊同學的耳機裏,那首熟悉的旋律硬生生地刻上了陳辰的印記,將陳辰吹遍了大街小巷,萬人熟知。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這首歌是阿光發表,會不會有這麽大的爆發力,會不會被媒體爭相追捧,會不會變成那段青春時光的單曲循環……隻是想的越多,我內心就越痛恨,我像個心懷家仇國恨的遺腹子,心心念念我的傳國玉璽何時才能迴到我的手上。


    但也隻是想想,畢竟它已經被打上了陳辰的印記。


    想到這,我將阿光交代我寫的分析稿發給了他,收了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和書籍,穿上了大衣走出了圖書館。


    難得風停了,氤氳在天邊的日光透著五彩斑斕的色彩,一圈又一圈的,好看倒是好看,就是沒點兒溫度,走在路上依舊覺得冷得慌。


    路兩邊還有尚未消融的積雪,都被踩得髒髒的,這大冬天的,除了清寂蕭瑟的寒冷,滿樹瘦骨嶙峋的枝椏,街上疾步匆匆的他人,真是沒有半點生趣。


    要不是羅涔打電話來,我還真不知道去哪裏待著。


    羅涔興奮地打來電話,說他剛從中元影視公司出來,已經到學校西門了,問我在哪裏。


    我跟他說在校園裏閑逛,他問我在哪個位置,我正好在西門附近,他讓我趕緊出來找他。


    這家夥最近在公司指點江山,幹得風生水起,被一眾員工誇讚“人帥有能力”。前兩天跟我打電話說他爹羅總讓他參與新劇的項目,因為給到了很好地建議而受到了羅勇的拍手稱讚,並且許了他一個承諾,讓他有什麽要求隨便提。


    我遠遠地看見西門停著一輛保時捷,還沒走上前去,就看見羅涔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了,一臉興奮地走上前抱著我,“你不是說你在西門附近嗎,怎麽這麽慢,早知道我進去接你了。”


    “穿得太多,”我揚了揚手裏的電腦包,“又拿著電腦,走不快。”


    羅涔接過我手上的東西放到了車上,“走,帶你出去轉轉。”


    “你媽不是不讓你單獨開車嗎?”


    羅涔挑了挑眉,“我爸允許了,我媽就沒再說什麽了。”他笑著說,“而且醫生說我最近狀態很好,沒什麽問題。”


    “看來公司的事情很順利嘛!”


    我準備拉安全帶係上,羅涔挺有紳士風度的搶先一步幫我係上,雙手握著方向盤思忖片刻,側臉看向我時,嘴角帶著淡淡地欣慰,“嗯,很順利,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我突然想起來,“對了,你媽……沒再跟你吵架吧?”


    上次和他媽在酒店吵架之後,按道理他媽這把火應該肆虐一番,殃及魚池到寸草不生的,這直接沒下文了,著實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有。”


    “沒有?”咋可能呢!


    羅涔滿臉狡黠地笑著,“我好歹是我媽唯一的兒子,又半死不活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她怎麽舍得跟我吵架,再說我爸……”


    “你胡說八道什麽呀!”我忍不住怒吼。


    羅涔沒意識到我會突然生氣,所以被嚇了一跳,慌張地踩了急刹,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鬆了自己安全帶側身看向我,“你生氣了?”


    我甩開他的手,怒氣難消的看向車窗外天邊即將飄散的雲。


    羅涔再次抓住我的手,試探性地問道,“你是害怕我死,還是害怕失去我?”


    這個問題太過沉重了,我本能地推開車門,想要尋求一絲能讓我喘息的空氣。羅涔眼明手快的拉上了車門,並且強製我看向他的目光。


    整個車內的隻有我們彼此的唿吸聲震耳欲聾,羅涔眼裏的期待也唿之欲出,握緊我的手來迴摩挲,掌心已有濕意。


    “說啊,海棠,我想知道。”


    也許我是生氣自己的無能為力,在死神麵前,我們都得俯首稱臣,容不得我們半點的違抗。


    “海棠。”羅涔輕輕地喚我。


    我反向握緊了羅涔的手,用力的攥緊,生怕下一秒我就握不住他了,“羅涔,我活著的每一天,都在虔誠的祈禱,祈禱你羅涔平安順遂,健康無憂,祈禱你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去體會鮮活的生命和五彩斑斕的人生。”


    我隻能祈禱,我不希望我的期待與愛會變成你與死神虛與委蛇的枷鎖,我希望羅涔為了我,為了我們很多人,努力地多活哪怕一秒鍾,但我又害怕因為這樣,羅涔變得不像羅涔,讓羅涔原本就短暫的人生再多一層委屈。


    羅涔輕輕地將我攬過去抱在懷裏,笑著在我耳邊說,“隻要你陪著我,就是我期待的人生。”


    我矛盾的要抓狂了,人生沒有兩全之策,我伏在羅涔的肩上,恨不能透過他厚實的外套,摳進他的肌膚裏,抓住那汩汩流動的血管,而獲得一絲絲的主動權。


    我的眼淚肆無忌憚地衝進了羅涔的脖頸裏,我開了宣泄的閘口,第一次這麽不管不顧地像個小孩子,任性的訴說我內心從不停歇的恐懼。


    羅涔被我嚇壞了,隻能緊緊地抱著我安撫我,“我沒事,醫生不都說了我沒事了嗎,要不然我爸怎麽會讓我自己開車出來,是我口不擇言,我就是開玩笑的,我以後不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好了,你別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先迴家換衣服了,毛衣都被你濕透了。”羅涔鬆開我時,眼睛溫和明亮,像海上淡淡的清月,清冷卻透著一絲堅定,“我還從來沒見你這樣的哭過,我還以為你不會哭呢!”


    “我淚腺活躍著呢!”我拍掉羅涔給我擦眼淚的手,拿出紙巾整理了一下狼狽不堪的臉蛋,“我都是攢著,定期開閘。”


    羅涔忍俊不禁地笑著,我們就這樣跟兩個傻子一樣,相互看著笑了半天,間歇性的神經病發作算是又搞一個段落。


    有時候我就在想,我跟羅涔這種突如其來地爭吵也好,痛苦也罷,像極了六月的天,疾風驟雨的到來讓我們驚慌失措,可大雨滂沱後的酣暢淋漓讓我們彼此心安,那份彩虹到來的期許從未改變。


    之前我們驅車去了一家頗有禪意的茶館。距離挺遠的,在市郊東北的一隅角落裏,彎彎繞繞的小道跟山中尋隱一般,夏季到來的時候應該是個曲徑通幽的安逸之所。


    茶館名叫“聽雨”,裝修的頗有禪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冬季的原因,客人不多。服務生見我們走過來,笑盈盈地走上前問我們是否有預定。


    我給驚呆了,就這麽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還搞這種窮講究的事情,果然了,這種消費就是消遣自己玩的。


    羅涔倒是熟稔,直接讓服務員帶我們去“尋烏”的包間。


    服務生隨即招唿我們往前走,穿過古香古色的木質長廊,七拐八拐地像極了蘇州以小見大的園林。長廊兩側的竹林鬱鬱蔥蔥的,仿佛與外麵的季節割裂一般蓬勃盎然。


    然後在走廊的盡頭,沿著木製階梯我們上了二樓右拐到了房間。房間是個兩麵通透的陽光房,屋裏的陳設極其簡約,沒有過多的家具,一張屏風盡顯雅性。靠牆的架子上擺著幾盞仿古的瓷瓶,裏麵插著幾隻紅梅,微微傳來一絲芳香,縈繞著這個房間的角角落落,讓人心曠神怡,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弛下來了。


    羅涔脫掉鞋子走到窗邊,拉過榻榻米慵懶地靠上去,又招唿著我坐過去。於是我也脫了鞋走過去靠著,靜靜地享受著日光浴。


    話說羅涔這家夥也是會享受,不管是“來不來”私人電影院,還是“聽雨”茶館,都極稱我的心意。就“聽雨”這裏,點壺茶,聞個香,時光都美了起來。


    “你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我拍了拍身邊閉著眼睛裝睡的羅涔,“挺會享受的。”


    “以前跟我媽吵了架,我不想待在家裏,就出來找個地兒待著。”羅涔依舊閉著眼睛,“久而久之,整個海川比較舒服的地方,我就都知道了。”


    “離家出走是你的家常便飯啊!” 我笑了笑,“你可真出息!”


    羅涔悠閑地翹起二郎腿,“我那是為了讓我自己多活幾年。”


    下一秒羅涔猛地翻身坐了起來,滿臉歉疚地盯著我,“那個……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別生氣,我說錯話了。”


    “我渴了!”我傲嬌地推開羅涔,“還有,你擋著我陽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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