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是定下了,消息也散出去了,可皇宮上下卻沒什麽動靜。


    眾大臣紛紛私底下猜測,這夏燕長公主嫁過來,怕也是不會受寵的。


    但是看人家正主都不急,他們自然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事實上,竹猗可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她隻是因為沒有聯姻過,以為夏耘自會去辦。


    那夏耘呢?


    他啊,他忙著把那幾百斤的火藥神不知鬼不覺地掉包,萬萬不會想要有任何差錯。


    還是一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的差錯。


    他可賭不起。


    大概是那晚受到的驚嚇和侮辱,武安侯倒是一直都沒有露過麵,而是一直在偏殿裏躲著,連裴子初都拿他沒有辦法。


    而太醫院那邊,在眾太醫的不懈努力和猛藥不斷之下,夏燕長公主半夜都睡不著覺,趕在婚期之前,總算是千辛萬苦地康複了。


    當喜服姍姍來遲的時候,她隻是看了一眼,便退到一旁。


    “拿迴去吧,本宮自有準備。”


    捧著喜服的小太監詫異之餘,還不忘看向夏耘。


    “長公主有所不知,在南梁的習俗裏,新婦和新郎的婚服是用同一匹布織出來的,有夫妻同心的吉祥兆頭,還是希望殿下能夠入鄉隨俗。”


    夏耘笑吟吟的,不動聲色地就將夏燕長公主這無禮的要求擋了迴去。


    “本宮說了,拿迴去。”


    夏燕長公主輕蔑地掃了夏耘一眼,嗤笑道:“陛下怕也不願與本宮夫妻同心,公公又何苦多此一舉,自欺欺人呢?”


    心照不宣的事兒被擺到台麵上議論,這是不給自己臉麵,也沒有給陛下留臉麵。


    夏耘的眼神沉了幾分。


    “長公主可以同陛下鬧別扭,同樣也可以與自己置氣,可這拂了陛下好意的大膽行徑,還是殿下自行定奪了。”


    他給那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連忙放下喜服。


    身後那一群小太監也跟著放下珠寶首飾,密密麻麻地塞滿了整間屋子,很是賞心悅目。


    就是越發襯得夏燕長公主形容憔悴了……


    “明日,臣侍再遣人來為殿下梳妝,殿下好生休息,先告退了。”


    說完,轉身都帶著一群小太監們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嘩啦”一聲,夏燕長公主完全是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樣,甩袖將那火紅的喜服拂到地上。


    氣得眼尾都紅了。


    敢威脅她?


    明日過後,她會讓整個南梁都好好記住,記住她夏昭的名字!


    很快,太醫院這邊的動靜就傳到了竹猗的耳朵裏。


    但是她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側目問起了另外一樁事。


    “今兒,這長樂殿是不是太過安靜了些?”


    “啊?”


    夏耘雖然添油加醋地把夏燕長公主目中無人的模樣講了一遍,但胸中的那口惡氣是真實的啊。


    一時之間被打斷思路,他倒是有些斷片兒了。


    不過,一觸即陛下那雙陰鷙黑眸,刹那間就明了。


    “陛下說的可是裴公子?”


    竹猗沒有說話,可也沒有否認,夏耘見狀,姨母笑立刻就浮上嘴角。


    “裴公子嫌這宮中的顏色太豔了,一大早就領著武安侯去護國寺上香了,說是明日盡早趕迴來。”


    竹猗擰起疑惑的眉,似是不甚了解裴子初的行為。


    眼下年關將至,哪裏不是一片燒眼的紅?


    去護國寺,怕是入目皆紅吧?


    “陛下,裴公子這段時間,好像一直都悶悶不樂的,出去散散心也好。”


    夏耘意有所指,一雙小眼睛裏,此刻也落滿了智慧的光。


    竹猗這下更疑惑了。


    要說悶悶不樂,也應該是武安侯吧?


    被瘋狗咬了一口,也該是磨刀吃席,而不是去廟裏搞什麽放下屠刀那一套。


    爽了敵人,惡心自己,何必呢!


    “不說這個了,寡人大婚,各國可有什麽表示?”


    她望向苟著腰的夏耘,森然一笑。


    婚喪嫁娶,自古以來就是斂財的法寶,因婚期匆忙,人到不了也就算了,可這金銀財寶……


    不能缺席吧?


    夏耘嘴角抽搐,“陛下,納妃而已,也不是封後,隻有長公主的嫁妝,也夠隆重了。”


    那幾百斤的炸藥啊,能不隆重嗎?


    動輒就是成千上萬的性命給這夏燕來的長公主助興啊!


    無情又冰冷的話語,令竹猗像是被紮破錢袋似的,臭著臉。


    “傳信洛州,寡人要夏燕錢莊三成的流水,限期一年。”


    夏耘,“……是,臣侍這就去。”


    有人歡喜有人愁,南梁國主的大婚之日還是來了。


    雖說不是皇後,但好歹也是第一位入後宮的異國公主,婚禮必然是大操大辦。


    宮中穿行的婢女奴才們腰間都掛著紅穗,人人都是喜氣洋洋。


    皇城中也在今日取消宵禁,徹夜狂歡,與民同慶。


    長樂殿。


    竹猗仍著一身灰衣,火紅的喜服隨意地放在桌上。


    她一手喂著青闌,一手喂著早已變迴蜘蛛的幻絲。


    就那點血,也就能讓這小姑娘體會體會做人的感覺,根本不足以讓她長生不老。


    而且她也覺得做蜘蛛比做人痛快多了,也就沒心沒肺地跟青闌做了好朋友。


    也不怕青闌一口活吞了她……


    “陛下,吉時快要到了,先更衣吧。”


    “嗯,那就更衣吧。”


    竹猗慢悠悠地站起身來,展開手臂。


    隨著夏耘的一個眼色,幾名宮婢走上前來,將做工繁複精致的喜服一件一件地為陛下穿上。


    接著是環佩懸掛、束發簪釵、冠玉加冕……


    一套流程走下來,竹猗的暴脾氣也快炸了。


    吉時一到,竹猗穿過長長的簷廊,走上漢白玉鋪成的台階,上到燕台。


    文武百官早已在下首拜倒。


    直到夏燕長公主穿著和竹猗那身喜服同樣花色的宮裝出現……


    沒有戴上蓋頭,她徑直推開身旁領路的丫鬟,驕傲地走早竹猗身邊。


    兩人並肩而立,正式接受百官們的朝拜和恭賀。


    隻有台上的兩人知道,她們之間,到底有多麽的可笑。


    下了燕台,竹猗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張蓋頭,在夏燕長公主詫異的目光下,為她輕柔地蓋上。


    “愛妃,寡人希望,能夠親手摘下你的蓋頭。”


    包括,你的天靈蓋。


    紅色的蓋頭擋住了她,也擋住了暴君那張多情又魅惑的容顏。


    透過那層薄薄的紅紗,夏燕長公主堅毅的目光,有片刻的恍惚,轉而便是悵然。


    在南梁,盡是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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