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龐大的遊樂園，進入大門，便是美好的世界。
四炮何等人物，怎能看不到陳瓊內心深處的微妙意思？盡管這種"微妙"與兩個男女相好還有一段很遙遠的距離。他似乎已經感覺到大門裏麵有一束令人陶醉的光亮向他投射過來。
有了苗子如果不加以培養就不可能有收獲。如果是碰上其他男人，誰也不會遲疑，錯過趁熱打鐵的機會。然而，四炮卻是畏縮不前。他隱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覺，阻礙著他去接近陳瓊。
四炮認為，像陳瓊這樣的礦山玫瑰，按理應該早有不少礦工子弟出身的青年工人垂涎。自己一個農村出來不久的窮工人，敢去高攀嗎？
在礦山這個小天裏，礦工子弟出身的青年工人才是天之嬌子。那些在礦山裏土生土長的礦工子弟，無論生活條件，生活方式，生活習慣，裝束儀表，都是農村出來的窮工人望塵莫及的。
礦山女工向來很少，青年女工更是金貴如寶。她們都是老一代礦工的掌上明珠。她們從小生活在礦山這個小天地裏，同齡人絕大部分都是同學。他們的父輩都是同事，人際關係盤根錯節。她們一般都與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礦工子弟要好。如果他四炮真的與陳瓊好，那些花錢如流水的礦工子弟不笑他瘌蛤蟆想吃天鵝肉才怪。
那些吃飽肚子無所事事的八卦礦工家屬，最是喜歡無聊閑事，她們可能早就在心目中把她與某某長的某某公子牽扯在一起了。
此外，在印象中，陳瓊的母親可是講究貧富差別，講究門當戶對的。她決不會把講客家話與金錢地位等同起來。
青年節過後很多天過去了，四炮的靈魂深處常常泛起"五，四"那天的美好迴憶。他在痛苦地控製著自己的情感，一直沒有膽量再與陳瓊接近。在沒有別人注意的時候，他常常偷偷地瞄一眼充電房的大門。每次看到那扇大門，都會使他感到心緒不寧，耳根發熱。
那扇大門人來人往，進進出出，車水馬龍。四炮卻覺得那裏神秘。令人神往，又令人生畏。他像逃避恐怖一樣逃避著那扇大門。
真是沒用，隻是玩笑中的一點跡象嘛，幹嗎像傻瓜一樣害起單相思來？明知不可想而思之，自惹其災。
這一天上午，四炮帶著兩個機修鉗工在修理一台3l——20型空氣壓縮機。剛剛把氣缸吊下來，聽到辦公室那邊，胡隊長在大聲叫他。
"四炮！四炮！過來有東西吃！"四炮聽到叫聲，走出機房門口。胡隊長向他招手："過來！"四炮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隨便洗了一下手，走到辦公室去。
在辦公室，看見政工科小王正在給幾個人發香煙，井下開電機車的姚玉蓮熱情拘束地為各位師傅點火。辦公台上放著一大堆糖果餅幹，花生瓜子之類的小食品。
"四炮請抽煙！"四炮一進門，小王熱情地轉過來，客氣地將一支"大前門"替給四炮。
"謝謝你，我不會抽煙。"小王在四炮被審查時，對四炮的粗暴，四炮早就沒有放在心裏了。他雖然對小王並沒有很多好感，平時為了工作，兩個人之間還是有說有笑的。他不接小王替給他的香煙，並不是有意見，而是他真的不會抽煙。
"這是他同小姚的喜煙，抽一支吧！"胡隊長在旁邊為小王幫腔。
"我真的不會，恭喜你們！恭喜你們了！"四炮雙手合並分別向小王和小姚表示恭喜和祝賀。
姚玉蓮趕緊從辦公台上捧起一把糖果塞到四炮手裏："不抽煙就吃點喜糖吧。" "好！好！謝謝！謝謝！"四炮接過喜糖，客氣地表示感謝。
原來是政工科的小王和機電隊的小姚結婚。拿喜糖和喜煙過來請機電隊領導和同事們小王是礦工子弟出身的幹部。在職工子弟學校初中畢業後，當了幾年兵，服員迴來，被安排在政工科工作。他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在部隊鍛煉了幾年，也學到了一點東西。一米八幾的身料，相貌堂堂，可以說是一表人才。
姚玉蓮的父親也是一個老礦工。但是，她的父親一直以來是單身職工，家屬和兒女都是他將要退休的時候從農村裏遷出來的，所以姚玉蓮兄妹兩個都是山區農村長大的山民。來礦山以後才分別安排了工作。
姚玉蓮長得又高又瘦，皮膚很黑。聽說她的媽媽長得很難看，姚玉蓮大概就像她的媽媽。除了脾氣比較好以外，相貌和其他都沒有人敢恭惟。
四炮沒有想到，小王會娶姚玉蓮她做老婆。他雖然對小王沒有什麽好感，還是替小王感到虧了。姚玉蓮與小王實在很不相稱啊！
姚玉蓮這樣的女人，能嫁給小王這樣的男人，讓四炮受到很大的震憾。礦山的女工何等金貴！陳瓊如果要選，她能選到一個怎麽樣的男人？他更加自慚形穢了。
四炮更加不敢希望與陳瓊好了。如果不是無路可走，他上下班時，真的不想再經過充電房門口。
"喂！傻瓜，我這裏有鬼要吃你？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充電房門口是四炮上下班時的必經之路，又是他恐懼的地方。陳瓊常常看見四炮在門口經過，都是來去匆匆，頭也不敢抬起來。好像這裏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墳墓。她早已惱得咬牙切齒，今天她已忍無可忍了。
"你——在上班？"陳瓊一句親昵的"傻瓜"，讓四炮的神經好像觸了電。像是做賊一樣，看了陳瓊一眼以後，趕緊抬頭看看四周，害怕被別人看見了。
"這一段時間好像避鬼一樣地躲避我，難道我就那麽可怕？"陳瓊的話裏帶著幾分氣惱。
"我——我怕被人家誤會，你會給人取笑。"四炮側著腦袋看著她，常常還要東張西望地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們。
"樹正還怕影子斜？你自己不要像做了賊一樣好不好？沒有人取笑你。"陳瓊的怒氣又增添了幾分。沒有想到堂堂七尺男兒，也會那麽窩囊。
"我被別人取笑是小事，我怕別人要笑你呢！"這是四炮的心裏話。情願自己難受，也不想讓陳瓊受到委屈。
將近一個月來，四炮像避瘟神一樣躲避她，弄得她心亂如麻。隻幾句話，四炮的真情，陳瓊微微地有所察覺。四炮避她，並不是不喜歡她，也不是看上了其他什麽女人，而是怕她遭人嘲笑。
塵埃落定，七上八下的吊桶，迅速合為一體，一下子，她鬆開了緊繃了那麽多天的心情。
"晚上有空，我們去馬路上散散步好嗎？"陳瓊顧不了姑娘家應有的矜持，主動邀請。
"你——不怕被人看見講閑話？"四炮遲疑不決。
"又來了！你——煩不煩？"陳瓊火了。
"好，好，外麵走走應該無所畏。"是陳瓊的態度鼓勵了他。他怕如果再有遲疑，陳瓊真的會發火。
正是龍舟水的時節，老天陰陽多變，給外出活動的人們帶來很多不便。
吃晚飯時，下了一場小雨，四炮心裏很是焦急。等一下如果下雨怎麽辦？她約他去散步的。沒有說風雨不改，也沒有說下雨就不去啊。
下大雨肯定不去了，誰也不會愚蠢到下著大雨還在馬路上散步。這樣似有似無的絨絨毛雨，路上濕濕的，坑坑窪窪都有積水，去不去？按他四炮的看法，當然是不去的了，但是他擔心，自己不去，陳瓊要是在馬路上等他怎麽辦？
去！以其讓陳瓊在馬路上白等，倒不如自己在雨中等她，等不到也就放心了。在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幾分鍾，他頂著若有若無的絨絨細雨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陳瓊也在焦急。早不約，晚不約，今天下雨偏偏約他去散步。為什麽不說好下雨就不去呢？這樣的天氣，又像下雨，又像沒下雨，該怎麽辦？想不去，又擔心他在外麵等她。
晚飯後，陳瓊拿著熱水瓶裝作是去鈑堂打開水，走到四炮的宿舍旁邊，不肯遠又不敢近地在宿舍的不遠處徘徊，視線一刻也不敢離開宿舍的門口。如果是看見四炮出來，她會毫不猶豫地走過去，要他不要出去。
"不能去外麵散步，到他宿舍裏小坐片刻也是好的。"她在想。
她在等呀！等呀！怎麽四炮不出來的？
"唉喲！四炮你出來呀！"她等得心急。
"死四炮，怎麽不見蹤影？"她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她在宿舍附近徘徊了好一陣子，時不時有人經過與她打招唿，好在沒有引起人家的注意。看著四炮同宿舍的賴工程師出去了，就是不見四炮的人影。
"糟了，四炮在她來以前已經出去了。"四炮這時正在約定見麵的馬路上，像黑暗中的幽靈，在馬路上漫步。雨天的馬路上顯得非常黑暗，如果有人發現他一個人這個時候在馬路上散步，肯定會說他神經出了毛病。
他時而在馬路上高一腳低一腳地漫步，時而站著遙望礦工宿舍出來的路口。路口有一盞氖光燈，隱約可以看見路口出入的行人。
四炮傻了，明明已經想到，這樣的天氣，陳瓊不會出來。他還是在盼望看到她的影子。
毛毛雨時有時無，四炮的平頭發稍上，時而掛上了晶瑩的水珠，閃爍著亮光。
黑暗中，四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肯定陳瓊不會出來，可以放心迴去了。
就在他台腳要往迴走的時候，隱約看見氖光燈下的街上，閃出一個熟悉的人影，向著黑暗的這邊走來。
"陳瓊！"四驚喜地差一點喊了出來。加快腳步迎著人影走去。
四炮沒有看錯，走過來的正是陳瓊。
陳瓊在四炮的宿舍附近徘徊了不知多長時間，看不到四炮出來的影子，知道四炮已經提前出來了。於是趕緊把熱水瓶拿迴宿舍，拿著一把精美的縮骨雨傘，到約定的馬路上去找他。
這時，似有似無的毛毛雨加大了密度，絨絨雨花從天上飄拂下來，灑在臉上很不舒服，陳瓊不得不把雨傘撐起來，心裏焦急地想："四炮在那黑暗的馬路上，他肯定不會帶雨傘。"她加快了腳步正要走出去。
就在這時，同班的姐妹小麥從小向家裏出來。她用手掌遮住前額以避毛毛細雨，看見了陳瓊打著雨傘過來。
"陳瓊，你要去哪裏？"小麥與陳瓊的關係很好，算是死黨一類。兩個人同住一間宿舍。她一邊叫著一邊衝到陳雨傘下麵來。
糟糕，最不想碰見的事情出現了。她吱唔著答非所問。
"去小向家裏坐了。"陳瓊無可奈何，強裝沒事地寒喧。
"小向的父親從礦本部迴來，說是我父親有話帶過來，要我去她家一趟。"小向也是充電房的同班女工。她的父親是礦裏的幹部，因為她的母親是建井處的職工，所以她的家跟著建井處打野戰。
"哦！——那麽快就走了。"陳瓊心不在焉地應付著。
"沒有什麽多大事情，聽了我父親要說的話，就走了。"小麥哪裏知道陳瓊的秘密，哪裏知道陳瓊現在的心情。她認為這個時候不是迴去還去哪裏？嘻嘻哈哈地攀著陳瓊的肩膀強行地往迴走。
陳瓊無可奈何，又不好說自己還要去哪裏。在小麥的推擁下，不得不往迴走了。
四炮在黑暗的馬路上眼看著陳瓊就要過來，沒有想到突然閃出一個矮小的姑娘把她拖住了。他知道這個姑娘是她很要好的同班姐妹小麥。
他平時對小麥沒有不好的感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是恨透了小麥。這個袖珍姑娘，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像座大山一樣出現在他與陳瓊中間。
陳瓊被袖珍姑娘拉迴去了，四炮又在雨中站了好一陣子，確認陳瓊不會再出來了，心灰意冷地隻好走迴宿舍去。這時，四炮不僅頭發濕了，的確良的襯衫也濕了，背上的的確良布緊緊地粘在背心的皮膚上，有著一股透心的寒意。
四炮何等人物，怎能看不到陳瓊內心深處的微妙意思？盡管這種"微妙"與兩個男女相好還有一段很遙遠的距離。他似乎已經感覺到大門裏麵有一束令人陶醉的光亮向他投射過來。
有了苗子如果不加以培養就不可能有收獲。如果是碰上其他男人，誰也不會遲疑，錯過趁熱打鐵的機會。然而，四炮卻是畏縮不前。他隱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覺，阻礙著他去接近陳瓊。
四炮認為，像陳瓊這樣的礦山玫瑰，按理應該早有不少礦工子弟出身的青年工人垂涎。自己一個農村出來不久的窮工人，敢去高攀嗎？
在礦山這個小天裏，礦工子弟出身的青年工人才是天之嬌子。那些在礦山裏土生土長的礦工子弟，無論生活條件，生活方式，生活習慣，裝束儀表，都是農村出來的窮工人望塵莫及的。
礦山女工向來很少，青年女工更是金貴如寶。她們都是老一代礦工的掌上明珠。她們從小生活在礦山這個小天地裏，同齡人絕大部分都是同學。他們的父輩都是同事，人際關係盤根錯節。她們一般都與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礦工子弟要好。如果他四炮真的與陳瓊好，那些花錢如流水的礦工子弟不笑他瘌蛤蟆想吃天鵝肉才怪。
那些吃飽肚子無所事事的八卦礦工家屬，最是喜歡無聊閑事，她們可能早就在心目中把她與某某長的某某公子牽扯在一起了。
此外，在印象中，陳瓊的母親可是講究貧富差別，講究門當戶對的。她決不會把講客家話與金錢地位等同起來。
青年節過後很多天過去了，四炮的靈魂深處常常泛起"五，四"那天的美好迴憶。他在痛苦地控製著自己的情感，一直沒有膽量再與陳瓊接近。在沒有別人注意的時候，他常常偷偷地瞄一眼充電房的大門。每次看到那扇大門，都會使他感到心緒不寧，耳根發熱。
那扇大門人來人往，進進出出，車水馬龍。四炮卻覺得那裏神秘。令人神往，又令人生畏。他像逃避恐怖一樣逃避著那扇大門。
真是沒用，隻是玩笑中的一點跡象嘛，幹嗎像傻瓜一樣害起單相思來？明知不可想而思之，自惹其災。
這一天上午，四炮帶著兩個機修鉗工在修理一台3l——20型空氣壓縮機。剛剛把氣缸吊下來，聽到辦公室那邊，胡隊長在大聲叫他。
"四炮！四炮！過來有東西吃！"四炮聽到叫聲，走出機房門口。胡隊長向他招手："過來！"四炮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隨便洗了一下手，走到辦公室去。
在辦公室，看見政工科小王正在給幾個人發香煙，井下開電機車的姚玉蓮熱情拘束地為各位師傅點火。辦公台上放著一大堆糖果餅幹，花生瓜子之類的小食品。
"四炮請抽煙！"四炮一進門，小王熱情地轉過來，客氣地將一支"大前門"替給四炮。
"謝謝你，我不會抽煙。"小王在四炮被審查時，對四炮的粗暴，四炮早就沒有放在心裏了。他雖然對小王並沒有很多好感，平時為了工作，兩個人之間還是有說有笑的。他不接小王替給他的香煙，並不是有意見，而是他真的不會抽煙。
"這是他同小姚的喜煙，抽一支吧！"胡隊長在旁邊為小王幫腔。
"我真的不會，恭喜你們！恭喜你們了！"四炮雙手合並分別向小王和小姚表示恭喜和祝賀。
姚玉蓮趕緊從辦公台上捧起一把糖果塞到四炮手裏："不抽煙就吃點喜糖吧。" "好！好！謝謝！謝謝！"四炮接過喜糖，客氣地表示感謝。
原來是政工科的小王和機電隊的小姚結婚。拿喜糖和喜煙過來請機電隊領導和同事們小王是礦工子弟出身的幹部。在職工子弟學校初中畢業後，當了幾年兵，服員迴來，被安排在政工科工作。他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在部隊鍛煉了幾年，也學到了一點東西。一米八幾的身料，相貌堂堂，可以說是一表人才。
姚玉蓮的父親也是一個老礦工。但是，她的父親一直以來是單身職工，家屬和兒女都是他將要退休的時候從農村裏遷出來的，所以姚玉蓮兄妹兩個都是山區農村長大的山民。來礦山以後才分別安排了工作。
姚玉蓮長得又高又瘦，皮膚很黑。聽說她的媽媽長得很難看，姚玉蓮大概就像她的媽媽。除了脾氣比較好以外，相貌和其他都沒有人敢恭惟。
四炮沒有想到，小王會娶姚玉蓮她做老婆。他雖然對小王沒有什麽好感，還是替小王感到虧了。姚玉蓮與小王實在很不相稱啊！
姚玉蓮這樣的女人，能嫁給小王這樣的男人，讓四炮受到很大的震憾。礦山的女工何等金貴！陳瓊如果要選，她能選到一個怎麽樣的男人？他更加自慚形穢了。
四炮更加不敢希望與陳瓊好了。如果不是無路可走，他上下班時，真的不想再經過充電房門口。
"喂！傻瓜，我這裏有鬼要吃你？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充電房門口是四炮上下班時的必經之路，又是他恐懼的地方。陳瓊常常看見四炮在門口經過，都是來去匆匆，頭也不敢抬起來。好像這裏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墳墓。她早已惱得咬牙切齒，今天她已忍無可忍了。
"你——在上班？"陳瓊一句親昵的"傻瓜"，讓四炮的神經好像觸了電。像是做賊一樣，看了陳瓊一眼以後，趕緊抬頭看看四周，害怕被別人看見了。
"這一段時間好像避鬼一樣地躲避我，難道我就那麽可怕？"陳瓊的話裏帶著幾分氣惱。
"我——我怕被人家誤會，你會給人取笑。"四炮側著腦袋看著她，常常還要東張西望地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們。
"樹正還怕影子斜？你自己不要像做了賊一樣好不好？沒有人取笑你。"陳瓊的怒氣又增添了幾分。沒有想到堂堂七尺男兒，也會那麽窩囊。
"我被別人取笑是小事，我怕別人要笑你呢！"這是四炮的心裏話。情願自己難受，也不想讓陳瓊受到委屈。
將近一個月來，四炮像避瘟神一樣躲避她，弄得她心亂如麻。隻幾句話，四炮的真情，陳瓊微微地有所察覺。四炮避她，並不是不喜歡她，也不是看上了其他什麽女人，而是怕她遭人嘲笑。
塵埃落定，七上八下的吊桶，迅速合為一體，一下子，她鬆開了緊繃了那麽多天的心情。
"晚上有空，我們去馬路上散散步好嗎？"陳瓊顧不了姑娘家應有的矜持，主動邀請。
"你——不怕被人看見講閑話？"四炮遲疑不決。
"又來了！你——煩不煩？"陳瓊火了。
"好，好，外麵走走應該無所畏。"是陳瓊的態度鼓勵了他。他怕如果再有遲疑，陳瓊真的會發火。
正是龍舟水的時節，老天陰陽多變，給外出活動的人們帶來很多不便。
吃晚飯時，下了一場小雨，四炮心裏很是焦急。等一下如果下雨怎麽辦？她約他去散步的。沒有說風雨不改，也沒有說下雨就不去啊。
下大雨肯定不去了，誰也不會愚蠢到下著大雨還在馬路上散步。這樣似有似無的絨絨毛雨，路上濕濕的，坑坑窪窪都有積水，去不去？按他四炮的看法，當然是不去的了，但是他擔心，自己不去，陳瓊要是在馬路上等他怎麽辦？
去！以其讓陳瓊在馬路上白等，倒不如自己在雨中等她，等不到也就放心了。在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幾分鍾，他頂著若有若無的絨絨細雨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陳瓊也在焦急。早不約，晚不約，今天下雨偏偏約他去散步。為什麽不說好下雨就不去呢？這樣的天氣，又像下雨，又像沒下雨，該怎麽辦？想不去，又擔心他在外麵等她。
晚飯後，陳瓊拿著熱水瓶裝作是去鈑堂打開水，走到四炮的宿舍旁邊，不肯遠又不敢近地在宿舍的不遠處徘徊，視線一刻也不敢離開宿舍的門口。如果是看見四炮出來，她會毫不猶豫地走過去，要他不要出去。
"不能去外麵散步，到他宿舍裏小坐片刻也是好的。"她在想。
她在等呀！等呀！怎麽四炮不出來的？
"唉喲！四炮你出來呀！"她等得心急。
"死四炮，怎麽不見蹤影？"她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她在宿舍附近徘徊了好一陣子，時不時有人經過與她打招唿，好在沒有引起人家的注意。看著四炮同宿舍的賴工程師出去了，就是不見四炮的人影。
"糟了，四炮在她來以前已經出去了。"四炮這時正在約定見麵的馬路上，像黑暗中的幽靈，在馬路上漫步。雨天的馬路上顯得非常黑暗，如果有人發現他一個人這個時候在馬路上散步，肯定會說他神經出了毛病。
他時而在馬路上高一腳低一腳地漫步，時而站著遙望礦工宿舍出來的路口。路口有一盞氖光燈，隱約可以看見路口出入的行人。
四炮傻了，明明已經想到，這樣的天氣，陳瓊不會出來。他還是在盼望看到她的影子。
毛毛雨時有時無，四炮的平頭發稍上，時而掛上了晶瑩的水珠，閃爍著亮光。
黑暗中，四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肯定陳瓊不會出來，可以放心迴去了。
就在他台腳要往迴走的時候，隱約看見氖光燈下的街上，閃出一個熟悉的人影，向著黑暗的這邊走來。
"陳瓊！"四驚喜地差一點喊了出來。加快腳步迎著人影走去。
四炮沒有看錯，走過來的正是陳瓊。
陳瓊在四炮的宿舍附近徘徊了不知多長時間，看不到四炮出來的影子，知道四炮已經提前出來了。於是趕緊把熱水瓶拿迴宿舍，拿著一把精美的縮骨雨傘，到約定的馬路上去找他。
這時，似有似無的毛毛雨加大了密度，絨絨雨花從天上飄拂下來，灑在臉上很不舒服，陳瓊不得不把雨傘撐起來，心裏焦急地想："四炮在那黑暗的馬路上，他肯定不會帶雨傘。"她加快了腳步正要走出去。
就在這時，同班的姐妹小麥從小向家裏出來。她用手掌遮住前額以避毛毛細雨，看見了陳瓊打著雨傘過來。
"陳瓊，你要去哪裏？"小麥與陳瓊的關係很好，算是死黨一類。兩個人同住一間宿舍。她一邊叫著一邊衝到陳雨傘下麵來。
糟糕，最不想碰見的事情出現了。她吱唔著答非所問。
"去小向家裏坐了。"陳瓊無可奈何，強裝沒事地寒喧。
"小向的父親從礦本部迴來，說是我父親有話帶過來，要我去她家一趟。"小向也是充電房的同班女工。她的父親是礦裏的幹部，因為她的母親是建井處的職工，所以她的家跟著建井處打野戰。
"哦！——那麽快就走了。"陳瓊心不在焉地應付著。
"沒有什麽多大事情，聽了我父親要說的話，就走了。"小麥哪裏知道陳瓊的秘密，哪裏知道陳瓊現在的心情。她認為這個時候不是迴去還去哪裏？嘻嘻哈哈地攀著陳瓊的肩膀強行地往迴走。
陳瓊無可奈何，又不好說自己還要去哪裏。在小麥的推擁下，不得不往迴走了。
四炮在黑暗的馬路上眼看著陳瓊就要過來，沒有想到突然閃出一個矮小的姑娘把她拖住了。他知道這個姑娘是她很要好的同班姐妹小麥。
他平時對小麥沒有不好的感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是恨透了小麥。這個袖珍姑娘，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像座大山一樣出現在他與陳瓊中間。
陳瓊被袖珍姑娘拉迴去了，四炮又在雨中站了好一陣子，確認陳瓊不會再出來了，心灰意冷地隻好走迴宿舍去。這時，四炮不僅頭發濕了，的確良的襯衫也濕了，背上的的確良布緊緊地粘在背心的皮膚上，有著一股透心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