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已在地上跪了兩個時辰,皇後定是故意為難她,隻因宮人奉上來的茶有些燙,便尋她這個主子的晦氣。


    “本宮責罰你,你可有怨言?”皇後臉上坐在軟榻上,吃著宮人剛剛端上來的新鮮果子,“本宮今日責罰你不過是讓你莫要再猖狂了,今日得罪了本宮不要緊,來日保不齊妹妹會得罪皇上。”


    太子一歿,對皇後來說無異於天塌了一般,鬢角的發亦白了幾縷,整個人愈發的瘦弱起來,頭上插著的十二枝金燦燦的步搖搖搖欲墜,皇後容貌隻算得上端莊,並未有絕豔的美,如今一病,竟好似老了幾十歲一般。


    “臣妾謹記皇後娘娘教誨,隻還望娘娘聽臣妾一言,昔日臣妾在宮裏,奴才們備茶,都是如此溫度的,隻是皇後娘娘不習慣罷了。”


    “你還如此狡辯?”一旁的溫初珍見皇後難得的這般端起架子,便愈發的狐假虎威,得意起來,“皇貴妃娘娘長了一張巧嘴,如此為自己開脫,隻怕皇貴妃娘娘宮裏的奴才們都攀著高枝,不把皇後放在眼裏罷。這些奴才都是內務府一等一的奴才,如何不知道該奉什麽樣的茶?”


    “既然皇貴妃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本宮便叫人再備一盞,倘若你都喝了,本宮便不再難為你如何?”皇後臉上滿是笑,那奇異的笑意比詭譎的目光更讓人畏懼,綠萼僵直著身子,卻並不答話。


    皇後向身旁的婢女使了一個眼色,那婢女忙道:“奴才這就去備茶。”


    不過片刻那宮女便已備好,俯身跪在綠萼麵前,錦榻上的皇後冷冷道:“皇貴妃,請罷。”綠萼慢慢接過,她玉瓷的茶盞早已是滾燙至極。她險些將茶盞扔出去,這隻怕是用滾燙的開水沏的茶。


    綠萼見她如此這般的為難自己,便愈發的氣急,將茶盞再次置放在托盤上,“您貴為皇後,素來賢淑大度,若聖上知曉姐姐今日的作為,不怕聖上失望嗎?”


    “皇貴妃如今聖寵正眷,隻會拿著皇上來壓派人。”溫初珍冷哼著斂目,“如今皇貴妃懷有龍嗣,又與皇上鶼鰈情深,如今可謂是無人能及啊。趕明兒誕下皇子,這宮裏隻怕再無我與姐姐的立足之地了。”


    她的話音剛落原本在錦榻上的皇後好似瘋了一般,爬起來,直直的衝到綠萼的麵前,揚手便是狠狠的一記耳光:“如今你稱心如意了,害死了本宮的孩子。老天爺不長眼,竟讓你這個狠毒的女子懷裏皇嗣。”


    綠萼來不及防備,一旁的奴婢亦是不敢伸手去攔,珍瓏跑上前來,聲音顫抖的喚著,“娘娘……娘娘……”


    “不礙事。”綠萼揮了揮手:“本宮有許多的不是,應該受皇後娘娘這一巴掌。”


    溫初珍攙扶著孱弱不堪的皇後,臉上滿是得意,“皇貴妃說的不是,可是謀害了太子?”


    “本宮沒有謀害太子,若皇後娘娘不信,臣妾便拿肚子裏的皇嗣起誓,絕不曾謀害太子。皇上已查明了謀害太子之人,難道皇後娘娘還要疑心皇上不成?”綠萼知曉這皇後素來性子若,又不爭聖寵,如今失了太子,又有那溫初珍從中挑撥,隻怕今日斷不會輕易的放過自己,若是以往便罷了,如今既有了身孕,如何再禁得起這般的折騰。


    “紅嘴白牙的,這樣的話誰不會說。蕙蘭那賤人不過是受了你的指示罷,否則區區一個勾引皇上的奴才如何去謀害你,偏巧又害了太子。隻怕皇貴妃早知那蜜餞了有毒,故意讓太子吃下的。”溫初珍一字字都是寒冰侵人,綠萼怒極反笑,嘴唇顫顫的便將狠話說了出來。


    “溫初珍,你算什麽東西,也配來跟本宮大唿小叫。昔日不過看在皇上和皇後的臉麵上才不與你計較,今兒你愈發得了意,你若打量著本宮同旁人一般任由你欺負,你便錯了主意。如今你狗仗人勢,天天作耗,莫要忘了本宮是皇貴妃,你不過是個婕妤。”


    “看在朕與皇後的臉麵上?如今皇後在這裏,如今你竟這般的口出狂言,又何曾將皇後放在眼裏?”李胤的聲音從殿門外響起,聲音寒冷的似寒冬的凝冰。


    “參見皇上。”眾人見李胤進殿,不由得慌忙請安。


    “起來罷。”李胤冰涼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綠萼身上,“你不必起來。”


    溫初珍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打狗亦是要看主子的,如今她在眾人麵前這般劈頭蓋臉的罵了初珍,便如同狠狠的在她皇後的臉麵上扇了一巴掌,她瞧見李胤進來,這般的嗬斥綠萼,心下愈發的痛快起來。


    “溫婕妤如此飛揚跋扈,臣妾不過是說了她一句,皇上又何必如此。”綠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他竟然在眾人麵前這般的指責與她。跪了兩個時辰,雙腿早已麻木,隻覺得萬般的委屈凝結在心頭。


    “好一個何必如此,朕瞧你愈發的沒了規矩,你的皇貴妃之位是朕冊立的,朕亦可奪了它去。”他緩步走在她的眼前,衣擺的龍紋映入眼底,綠萼垂了眼,避無可避。


    一隻手將她的下巴抬起來,淡淡的聲音裏帶著冰涼的氣息拂向她的耳畔,“去外麵跪著,你這樣的人,也配跪在殿中?”


    綠萼轉頭避過她的手,卻是兩行清淚滑落,“皇上便不問問事情的端由?皇上素來自詡是明君,如今便不問是非黑白便處置臣妾不成?”


    “放肆。”李胤想也未想,便是狠命一掌摑了下去。


    綠萼未料到他竟然再次對她動手,臉頰硬生生的挨了這一掌,白皙如瓷的肌膚上紅印立透,他竟在兩日之內連連摑了她兩次。


    她越過眾人,瞧見了溫初珍臉上盡是嘲諷得意之色,而皇後亦是冷冰冰的瞧著她,她何曾受過這般的奇恥大辱,隻覺得氣血翻滾。


    皇上,皇貴妃昨兒才險些滑了胎,您莫要在責罰她了。”一旁的珍瓏再也忍不住,雖是錚錚鐵骨的女兒身,可還是不禁落了淚。她走上前去跪在綠萼身旁,“奴婢願替皇貴妃受罰,外麵下了這樣大的雨,皇貴妃如何能受得住?。”


    “那你便陪著她一起跪著罷。”說完他冰冷的薄唇彎沉冰冷的弧度,對身旁的順公公道“你瞧著她們,在殿外跪兩個時辰,若少了一刻,朕絕不饒你。”


    說完她走至皇後身旁,語氣裏卻是難得的柔意,“朕送你迴宮。”


    垂簾層層落下,宮人們小心翼翼的侍奉皇上和皇後換了衣衫之後,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皇後十五歲便被立為王妃,昔日初嫁時,李胤隻有侍寢的丫頭,並未立側妃。兩人起初倒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倒後來進王府的女子愈發的多,便愈發的冷落了她這個結發妻子。


    “皇上,外麵雨下的急,今兒便留在臣妾宮裏罷。”皇後聲若蚊呐,枯黃的臉頰上紅的似乎要滴出血來。


    她瞧著銅鏡中的女子,形容枯槁,如何能比得了後宮那些嬌豔的女子們。今日皇上為了她,竟斥責了那皇貴妃,心裏卻是萬般喜悅的。她心裏的喪子之痛,亦少了些。


    皇後纖細的手撫上他龍袍上的盤扣,眼裏卻是滿滿的柔意,“今兒便讓臣妾侍奉皇上罷。”她雖侍奉他多年,於這chuang第之事,卻十分拘謹羞澀。


    她跪在地上,替他小心翼翼的退去龍靴,又為他寬去衣袍,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他溫熱的脖頸,不由得麵上一熱。


    皇後微微抬起頭,卻見李胤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皇後低眉斂目,嬌嗔道:“皇上為何這般的瞧著臣妾?”


    “皇後,你可知你父親結黨營私,處處與朕作對,朕為何還未曾廢了你?”李胤冷冷的道:“一來是朕見你溫良賢淑,不似旁人一般算計朕。二來朕可憐太子年幼,不忍為難你。”


    “臣妾知錯。”皇後呆在那裏,不知為何觸怒龍顏,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知錯?那你可知今日知錯,你果真是耳根軟,任由旁人教唆。你如今這般的善妒,讓朕如何將這後宮再交到你的手裏?”李胤站起身來,欲要喚人進來。


    “皇上,臣妾再不會為難皇貴妃,隻求皇上今夜留在臣妾殿中罷。皇上已有數月未曾陪著臣妾了……臣妾隻想再要一個皇嗣,便再無他求了。”


    李胤瞧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終是有些不忍,良久方才道:“你好生歇著,朕有些折子要批。若以後你沒有子嗣,朕亦不會廢了你。若再如此善妒,朕便再容不得你了。”


    雲猶未布雨已斂,適才還是良辰美景,紅綃帳暖,轉眼亦是烏雲密布,徒留滿室的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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