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皇後依舊對她不理不睬,便憤恨道:“姐姐,妹妹瞧著今兒舒寶墨死的蹊蹺,怎麽好端端的就去了呢,皇上亦不讓旁人去瞧。宮裏那麽多的人,怎麽好端端的竟讓她摔著了呢?定是那皇貴妃妒忌她懷了皇嗣,才害了她的。妹妹瞧著昔日那淑昭儀有了皇嗣如此隱瞞,亦不過是為了提防那賤人的。皇上當真是色令智昏,任由她這般的禍害皇嗣。”


    “都是她害死了我的承兒,本宮絕不相信是一個勾引皇上的奴婢做的……”溫靜嫻果真被她的一番話給觸動,尚未結痂的傷口好似被硬生生的再次撕開,她倏的聲音愈發的淒厲,如同惡鬼一般,“皇上好狠的心,承兒是他的嫡子。如今斷送了性命,皇上不但不懲治那女人反倒處處維護她。”


    溫初珍,便瞧見皇後宮裏的夏安從殿外慌慌忙忙的跑進來,跪在地上,急道:“皇後娘娘,適才皇貴妃假傳聖旨放走了祁王,皇上知曉此事,與她起了爭執。孰知皇貴妃肚子疼,差禦醫來診治,竟是有了身孕,險些滑胎。”


    “你……你說她懷了身孕?那孩子可保住了?”皇後聲音尖銳,猛地走上前狠狠的揪住夏安的脖頸,“你若敢騙本宮半分,便要你生不如死。”


    “孩子自是保住了,奴婢已經差人打聽了,禦醫說看脈象好像是個男胎。”那夏安戰戰兢兢的瞧著皇後和溫初珍,生怕這兩位主子一不高興,便拿她們這些奴才出氣。自打太子歿了,皇後莫不是日日在宮裏痛苦哀嚎,便是打罵奴才。


    “我的承兒沒有了,憑什麽她卻有了孩子?我溫靜嫻自問從未做過虧心事,從未有愧於天地,卻為何這般的待我,為何那個女人這般的好命?”皇後放下手裏的玉馬駒,眼裏滿是嫉恨之色,“承兒,母後便是拚上身家性命,亦要為你報仇。”


    一旁的溫初珍眼角漫過一絲的得意之色,“姐姐這般想便對了,再過些日子隻怕皇上都要廢後了,往日她沒有子嗣便那般的得意,若是有了皇子,這後宮豈會再有我們姐妹的立足之地?”


    這日綠萼一覺睡至晌午方才醒,又因險些滑了胎,宮裏的人便愈發的小心翼翼的侍奉起來。她瘦的整張臉都尖尖的,仿佛一枚小小的杏核,雙眸睜開,卻無半分的華彩。一旁侍奉的珍瓏見她醒來,便趕忙差人拿來鹽水給他漱口,有端來洗漱之物。


    “娘娘,那璟郡王巳時來給娘娘請安,奴婢見您睡著,便做主讓他迴去了。”珍瓏眼神有些微微的閃躲,聲音裏卻是難得的歡喜,“郡王給從江南帶來些荔枝來,拿來給娘娘嚐嚐鮮的。奴婢昔日在江南便知曉,那荔枝是極不容易保存的,荔子果甫離枝頭“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


    “他隻過來送了些荔枝,沒有說旁的什麽話嗎?”綠萼有些聲音淡淡的,低低的。


    “娘娘難道不知,皇上已下了旨意,說讓小郡王接您去江南。奴婢瞧著皇上待娘娘果真極好,聽聞今年江南的花開的甚好,它們定是知曉娘娘要去才如此爭奇鬥豔的開。”珍瓏素來是個心內沒有成算的,亦沒有瞧見綠萼愈發的臉色難看,卻還是呶呶不休的說著,“江南的太湖極美的,水碧似染,舟船如梭。娘娘若是見了定會喜歡的。”


    “如今本宮已經有了身孕,如何能舟車勞頓?”她眉峰微蹙,過了半晌才接著道:“打發人去迴了皇上,隻說本宮不去江南。”


    珍瓏見殿內沒有旁人,便輕聲道:“娘娘何必如此執著呢?璟郡王儀表堂堂,隻有幾房姬妾,娘娘跟了他未必是壞事。小郡王自從迴了江南亦是日日念著娘娘的,奴婢自小便跟著郡王,他從未待哪位女子如此癡情的。又因為思念娘娘,便命畫師為娘娘畫像,可如何都畫不出娘娘的天姿國色,為此小郡王活活打死了幾十個畫師。”


    她說著打死畫師之時,眼睛裏卻是沒有半分的同情,反倒似說著原本該死之人。綠萼瞧著她的樣子,心裏暗驚,忍不住脫口道:“你這般的奉承你家主子,可是對他心生愛慕?”


    “奴婢不敢隱瞞娘娘,奴婢十四歲便成了小郡王的暖床丫鬟。奴婢雖沒有名分,卻極為懂得主子的心思的。”珍瓏是個直性子的人,不懂半分的隱晦,“後來小郡王迴了江南,從青樓裏花了幾萬兩銀子贖了個紅牌迴去,日日喚她萼兒,如今奴婢見了娘娘,才知曉小郡王不過是睹人思人罷了。”


    “珍瓏,你即如此愛她,難道你甘心將他推到別的女人身旁?”


    “隻要他歡喜,奴婢怎樣都成。”珍瓏的臉上滿是笑,未見半絲的憂傷。


    綠萼瞧著她的眉眼,不由得頗有感觸。原是冷血至極的殺手,如今竟為了一個多情至極的男人,如此低眉順目的。不由得暗暗的歎了口氣,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舒寶墨。“本宮有了身孕,不願貪涼,這些荔枝你便拿去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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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還是明媚嬌豔的陽光,申時竟下起了暴雨。蒼茫的雨水下,李胤一步一步的登上迴雁樓,雨勢卻愈發的洶湧。狂風攜著冰涼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順著他的油衣氈帽滑落。天色黑沉的如同夜晚,順公公手裏提著的宮燈無數次的被雨水澆滅。


    宮人們都極為謹慎的隨著,隻覺得風吹在身上如同被磚石不斷的砸著,卻連半分勸的話都不敢言。隻因為這九五之尊的帝王,如同隨時爆發的山洪一般,讓人膽顫心驚。


    亦不知邁了多少玉磚金雕的台階,才到了樓塔上的亭子。李胤站在那裏,他的風帽早被風的掀翻在地,順公公跑了數步才拾到,欲要替他從新戴上,驀地他狠狠的抓起那風帽扔下數丈之高的迴雁樓。


    李胤轉過臉,英俊的臉上雨水縱橫,遠遠瞧去竟好似落淚一般,長久的沉默之後,卻是那般的沉重,“朕乃是嫡子,可父皇卻偏生的疼愛祁王。昔日他與朕的梅妃私通,朕念著他一往情深便不去計較,之後連朕的皇貴妃都拚死護著他的性命,朕何處比不過他?為何世人都如此厚待於他?如今連朕最倚重的將軍都為了他叛變。”


    順公公亦不知如何去勸,卻隻得道:“奴才知道皇上的難處,前朝那些人不曉得如何得知皇貴妃娘娘假傳聖旨之事,說什麽誅妖妃清君側。若非聖上已皇貴妃腹中的骨肉為由,隻怕那些人定會為難皇貴妃娘娘的。”


    李胤仰起臉,任由那雨水瓢潑似的澆在臉上,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落在明黃色的龍袍上,那上麵金線繡著的翟紋及十二章紋,那上麵的盤龍騰雲駕霧栩栩如生。他的聲音裏,帶著森冷與決絕,“朕絕不會將這江山拱手相送,便是血流成河亦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的麵容,冷峻的如同刀刻一般。赤紅的眸子上洇出濃濃的殺意,那種殺意背後是憤懣,暴怒和無情的背叛。“她如今對朕來說,無異於跗骨之蛆,留不得了。她腹中的骨肉能留下也罷,留不下也罷,都由著天命罷。朕昔日隻盼她有個孩子,方能將她的心囚禁在這深宮裏,可如今卻恰恰相反,她懷了朕的子嗣,朕卻將她送走。”


    雨水愈發的急,遠處新發出嫩芽的柳樹上新築的鳥巢被暴風吹落道地上,那鳥蛋碎了一地,徒留大鳥悲鳴著。不過一場風雨,鳥兒便落得家破人亡了,若十幾萬大軍攻入京城,又有多少個家破人亡呢?勢敗之下,前朝那些人,不去想如何抵抗叛賊,卻欲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弱女子的性命。


    暴雨之下,一個挺拔的聲音從煙雨裏走來,雨水打濕了他鮮亮的盔甲,手裏的寶劍在雨水裏發出錚錚的低鳴聲。雲義跪在地上,聲音裏滿是正義秉然,“微臣未抓到祁王,請皇上責罰。”


    “責罰?雲義,你愈發的讓朕失望,下去領四十大板罷。朕在給你一次機會,即刻啟程去豐城,抵禦金擇巍十幾萬大軍,你便與豐城的百姓同生共死罷。”


    雲義目光微變,聲音裏卻帶著隱隱的懇求,“大丈夫為國捐軀,無怨無悔。隻求來日皇上能善待我雲氏一族,還望聖上成全。”


    他的聲音在風雨中顯得愈發的小,亦不知過了多久,他方才聽到李胤冷冷的聲音從風雨滔滔裏傳來,“你放心罷,朕將京城的守衛撥一般給你,朕將身家性命交予在你手裏,你莫要讓朕失望。豐城乃是入京最後的屏障,絕不能失手。一旦失手,十幾萬叛軍便毫無阻礙的入了京城。”


    遠遠的風雨中,一個宮女急急的跑來,瞧見李胤,便如同救命帶草一般,哭著跪在地上,“皇上,奴婢乃是皇貴妃宮裏的人,皇後娘娘已責罰皇貴妃跪了一個時辰了,娘娘昨兒才險些滑了胎,禁不住再這般的折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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