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天牢審問張孟誠之前,四人對他的身份一直有諸多疑惑,既然是名副其實的卷王為何不在遁術比賽中大展身手?為什麽入宗前六年一直平平無奇,後四年又高歌猛進?為什麽被識破身份卻不跑?


    天律院掌院一生經手過多少案件卷宗,看過多少是非黑白,既然迷霧重重當然要下猛料才能破局,當即他就想出方法詐張孟誠的話。


    他故意宣判張孟誠過重的刑罰,又看似包庇梁嘉樂的罪行,果然不出他所料,張孟誠勃然大怒。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他低估了張孟誠作為邪修的力量,也低估了張孟誠對梁嘉樂的蝕骨恨意。


    從張孟誠身體裏湧出的黑血擺脫了身體的束縛,刹那間對著梁嘉樂再一次攻上去,好在梁嘉樂被驚嚇了一次後長了個心眼,快速後撤拿雙臂護住了頭部。


    陳翊這一次都來不及起身,立馬用靈力強行剝離了張孟誠的黑血和梁嘉樂,又在梁嘉樂周圍建起了堅如磐石的靈力盾。


    再晚一步可能真叫“張孟誠”得逞了,梁嘉樂受傷的手臂變成青色,表麵看起來有些腐爛的痕跡,突如其來的反胃感與疼痛感讓他差點崩潰。


    “醫修!我需要醫修!放開我!”梁嘉樂大喊,手臂上的疼痛感讓他不斷掙紮身上的絕靈索。


    但他的叫喊被另一個人的叫喊淹沒,推門而出的秦玉清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是邪修,跟地宮血繭如出一轍!”這可不能讓他跑了或者又自爆了!


    秦玉清手握火陽玉,一個半人高的火圈將張孟誠的黑血團團圍住。


    掌院見她衝出門來,眉頭氣得一跳,容他們在內室旁聽已算是越了規矩,現在還敢這樣衝出來!


    要不怎麽說你大爺還是你大爺,掌院一個抬手,逼仄昏暗的審問室瞬間大亮,被金芒術困住的黑血橫衝直撞。


    金色鎖鏈層層環繞,傳出金屬碰撞摩擦的聲響,在一聲沉悶的嗡鳴聲中,黑血被困在原地,無論它怎麽分裂聚集都逃無可逃。


    秦玉清撓了撓頭,你這老頭,我還以為你年紀大了沒反應過來呢!


    見掌院麵色不善,雲淮立馬走上前將秦玉清拉到身後,向陳翊和掌院賠了一禮。


    這怎麽有一種熊孩子惹了禍,家長上門道歉的既視感?


    “掌院,陳護法,弟子並非冒然打擾二位審案,隻是弟子心中有一猜想不吐不快。”秦玉清努力在這尷尬的場麵給自己找補,她從雲淮身後探出頭來,和在場幾位大眼瞪小眼。


    陳翊雙手環抱於胸前,饒有興趣地看著雲淮和秦玉清,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允:“那我洗耳恭聽。”


    掌院老頭見天權護法發話了,也沒有阻攔,別開頭徑直看向前方。


    秦玉清上前一步,指著張孟誠雙膝曲地,頭口朝上的軀體道:“弟子猜測,張孟誠並非邪修,而是受了移魂之術早已神魂破滅,被這邪修侵占了身軀。”


    雲淮凝視著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的秦玉清,不是在思考移魂之術的真假,而是在尋思為何她會知曉早已失傳的禁術。


    移魂之術是失傳已久的禁術,除了需要移魂陣還需要和牽魂術法相互配合,傳說泰正道人當初是為穩固其愛人散亂的魂魄才創作的這陣法,後來被用心險惡之人當作偷天換日的陰毒之計。


    這種惡念一旦產生就有許多心懷不軌之人紛紛效仿,為杜絕此事再次發生,泰正道人的許多秘術被封存,心懷不軌之人被誅殺,久而久之便失傳了。


    “張孟誠本人在入宗前六年一直平平無奇,在外門的朋友不多不少,但到第七年,突然不交朋友不休息,玩了命的修煉掙錢,他既然有這個覺悟和決心,這麽有上進向好之心,為什麽要成為邪修呢?成為邪修此舉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這樣的疑問讓在場眾人從剛開始抱著的懷疑態度到現在的認真思考,他們對秦玉清的說法有了幾分讚同。


    資質優越的數不勝數,但毅力超凡者不常見。


    他能做到這種地步,早在宗門內發光發熱了,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目的並非單純地破壞和屠戮。


    秦玉清得出這個結論還是從長風在白帝城的見聞中獲得的啟發,若不是殼子裏換了芯,原本毫無交集的兩人怎麽可能突然出現血海深仇?


    雲淮對梁嘉樂和張孟誠的了解都不深,上一世也沒有什麽交集,而且人生漫漫,他們的故事早在他的記憶裏消失不見。


    “聽聞梁嘉樂家在凡間是有名的富商,也許是在凡間的時候你們結了仇怨?”


    似乎是雲淮的話觸動了被鎖在金芒中的“張孟誠”,它漸漸的不再暴動縮成一顆小小的圓球,一動不動。


    “在凡間時你得知他有修仙之能,而你一介凡人無法報複修士,隻能借邪修移魂之術重換軀殼,一邊聽邪修安排深入宗門一邊找機會殺掉梁嘉樂。你的任務是和你的邪修同黨殺掉秦衍,而在半月坡你的同黨被秦衍反殺,你逃跑了,但你不想離開宗門,因為你如果現在走了,就永遠沒有親手殺掉梁嘉樂的機會,所以你選擇迴來混淆視聽,先牽扯秦衍分贓不均,讓大家以為你與梁嘉樂是一丘之貉,後又捏造謊言受梁嘉樂威脅,使其與邪修不清不楚,後借提前引誘他買下的血煞丹強行坐實他與邪修串通陷害同門之名。”


    雲淮這一字一句仿佛都踩在了“張孟誠”的心頭,它如果此時有表情,或許能看到他悲哀的神色。


    審問室之人皆靜默,而秦玉清聽得直想鼓掌。


    小案上的執事更是聽得一愣一愣的,被旁邊另一個執事戳了一下才開始奮筆疾書。


    梁嘉樂那表情可以說是十分精彩,一會兒屏息撤步看起來有些惶恐,一會兒雙目瞪圓看起來十分震驚,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變了幾次臉色,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


    梁嘉樂深吸了一口氣,不太確定的問出一個名字:“你是...宋正信?”


    大概十幾二十年前,他在煙城老家唯一一位撕破臉皮、鬧得天翻地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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