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城誰不知曉梁家?梁家幾乎壟斷了煙城所有的織造行業,上到朱門皇族下到地方富商都用著他們家的錦緞絲綢。


    梁嘉樂在煙城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到他麵前不畢恭畢敬喊一聲梁公子?


    宋正信又是何人?宋家是煙城最大的種桑養蠶的大戶,和梁家是世交也是合作夥伴。


    然而就在十五年前,宋家大廈將傾,梁家不但沒有伸手援助,反而在井中落下最後一顆石頭,梁家迅速吞並宋家的萬畝桑田,接手他們的農鋪和素絲。


    宋正信和梁嘉樂徹底決裂。


    被鎖在金芒中的宋正信從一顆圓潤的球體變成了長滿刺的海膽,他在狹小的空間內躁動不安,朝著梁嘉樂的方向不斷撞擊。


    “梁嘉樂!你不得好死!”宋正信的嘶吼在狹小的審問室迴蕩,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有多少齬齟和多少恩怨是非,但從他痛苦的吼叫中能感受一二。


    “真的是你!”


    梁嘉樂呆呆地退了兩步,他完全沒有想到宋正信追著他追到了太衡宗,如此處心積慮蟄伏這麽多年隻為了殺他。


    “梁嘉樂!你個進十八層地獄的畜牲!十八年前你被測出身懷靈根,你父親尋了路子送你入仙途,正因為你身懷靈根,你們父子二人便肆無忌憚,想在煙城隻手遮天,你父親釜底抽薪肆意侵占宋家田產!就是因為你們,宋家才落得如此田地!我父親慘死鄉野,母親投河自盡,小妹被賊人辱沒,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叫我如何不恨!”


    梁嘉樂滿臉震駭,他知道他父親貪宋家的萬畝田地,得知他可以修仙後果斷向宋家出手,但他明明讓父親對宋家人手下留情,給他們生存之地。


    “我...我沒讓人趕盡殺絕...我還派人保你們安全。”梁嘉樂支支吾吾不敢正視,這種不仁不義的做法被當麵拆穿,實在讓他無言以對。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樣子!惡心至極!明明不是你們的東西,做了多少齷齪手段拿到手,還要假惺惺的保我宋家性命,留我們一命好恥笑我們嗎!嘲笑我們低賤凡人與修仙者雲泥之別嗎!你們伸手一揮便是風雲,我們隻是在地麵苟活的低賤螻蟻,多可笑!”宋正信難受至極,他從十五年前宋家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他活下去的信念隻有複仇。


    他想了無數辦法都無法跨越凡人與修仙者之間的鴻溝,多麽可笑和絕望,他可以拋棄多年來仁義禮智的教育,成為人人喊打的邪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親手手刃仇敵。


    這世上哪有什麽天譴和報應,強者恆強,弱者恆弱,掌權者向弱者揮刀,肆意折磨嘲弄!


    “現在隻有你了,殺了你,隻要殺了你,我也無所謂是死是活!我的靈魂早已出賣給他人,我寧願永世不入輪迴也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宋正信自始至終都是清醒著沉淪,一步一步走上無法挽迴的深淵,寧願拋掉凡人軀殼出賣靈魂也在所不惜。


    聲嘶力竭的嘶吼昭示著他幼年難以磨滅的的苦痛,他一遍一遍的朝著梁嘉樂的方向衝撞,金芒仍舊紋絲不動。


    “你...什麽叫隻有我?你把我父親怎麽了!你把梁家怎麽了!”梁嘉樂猛地清醒過來,現在變成邪修的宋正信殺他的凡人父母簡直易如反掌!


    “死了,都死了!你收到的家書都是假的,就是穩住你不讓你迴去才給你寫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每時每刻都清醒地知道如若是凡人他無力朝惡者揮刀,而以邪修的身份以暴製暴終究不是正途。但是誰來告訴他,不用這種以暴製暴的方式如何磨滅他心中的滔天恨意!如何讓惡者付出應有的懲罰!


    梁嘉樂目眥欲裂,他忍著手臂上的腐蝕痛感,朝著宋正信邁了一大步,龐然的怒火燒到心頭:“宋正信你怎麽敢!邪修人人得而誅之,請掌院和護法將他就地擊殺!”


    “梁嘉樂,你我恩怨至死不休!”


    陳翊和掌院看著兩人的鬧劇無動於衷,秦玉清猜測這兩位千年的狐狸也沒拿準到底該怎麽宣判。


    如果按照宗門的律法,宋正信必死無疑,梁嘉樂卻罪不至死。


    宋正信作為邪修,太衡宗必不可能容他活著,梁嘉樂的罪名隻有惡意欺詐、購買血煞丹兩項,判不了多重的刑罰,而凡間的恩怨,他們都無從插手。


    秦玉清朝雲淮擠眉弄眼,眼睛都擠累了也不見他給個迴應。雲淮見她突然有動作,馬上猜測她要搞事情,這時候搞事情他肯定一百個一萬個不同意,怎麽可能給她什麽迴應!


    [別裝沒看到,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跟我一起上!]


    秦玉清見他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幹脆給他神識傳音。


    雲淮麵色冷峻,眉間的褶皺愈發深刻,他迅速迴道:[胡鬧!不要輕舉妄動!]


    [那你把他們引出去,我自己動手。]


    秦玉清說什麽也不願意就這麽放過梁嘉樂,以他親傳弟子的身份,這些罪名到最後落到他身上隻會是不痛不癢,從那些梁嘉樂朋友的口供中可見一斑,估計很快就要統一口徑給他減罪。


    [秦衍,我再說一次,不要輕舉妄動。]


    秦玉清見他態度十分強硬,一時有些無語,我不要你幫忙還不行了嘛!之前耍我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現在管我幹什麽?


    [嗷。]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被雲淮拉到一旁,開始腦袋放空。


    陳翊沉默了好一會兒,這種恩怨他兩頭說不清,反正不是天權宮的事兒他不打算發表言論,直接將目光放到了主座的天律院掌院身上。


    掌院老頭像個入定的老僧,沉默地看著執事遞上來的卷宗,宋正信和梁嘉樂的恩怨糾葛不屬於他的管轄範疇,一切按照宗門律法行事必然達不到眾人心中想要的結果。


    但,法不留情,錯了就是錯了,邪修必誅。


    “邪修三日後於刑台處刑,梁嘉樂...”掌院威嚴地灰目落到梁嘉樂的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才說:“惡意誆騙欺詐同門,購買血煞丹,與邪修糾纏不清,責令沒收全部資產,押天律院四十年拘禁。”


    沒收全部資產,在十方絕靈陣待上四十年確實是非常重的處罰,但若有丹羽大長老從中斡旋,今日處罰便可能是一紙空文。


    秦玉清抱臂觀望,她惡氣還沒出呢!


    要是人被那什麽丹羽大長老撈出去她不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麽?還白白被戒律堂關半年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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