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一見了裴天鳴和吳可欣,馬上躲到一個指示牌的後麵。


    如果被裴天鳴發現了她,並且跟蹤到了她的去向,那就麻煩了。


    她從指示牌的後麵小心地探出頭來,觀望著裴天鳴和吳可欣的動向。


    兩個人並沒有察覺背後有人在關注他們,他們辦好了登機手續後,來到安檢處。


    但是,裴天鳴並沒有接受安檢,他與吳可欣說了幾句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看著她一個人過了安檢,進了候機大廳。


    隨即,兩個人揮手道別,裴天鳴轉身往外走。


    南汐趕緊躲迴了指示牌的後麵,她從包裏翻出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把帽舌拉得很低,並且把衛衣的風帽拉起來,罩在頭上。


    盡量掩飾好自己之後,她從指示牌後麵走了出來,透過玻璃門往外一望,看見裴天鳴正在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她稍稍放了心,走到值機台那裏領了登機牌。等她過了安檢門之後,站在那裏四下張望,並沒有看到吳可欣的身影。


    她開始擔心,害怕吳可欣和她的目的地是相同的。


    她不敢坐在候機大廳裏,便進了登機口對麵的一家咖啡廳,先了一個位置隱蔽視野又不錯的位子坐下來。


    要了一杯咖啡,可是她並沒有喝,仍然在繼續全神貫注地搜尋著吳可欣的蹤影。


    大約過了十五分鍾,吳可欣的身影從咖啡廳的門口匆匆閃過去,挎著一隻大大的lv包,手裏拎著一本雜誌,走得很急。


    南汐急忙追到門口,探頭往外看,就見吳可欣大步往前,頭也不迴,進了8號登機口。她不敢追太近,隻能仔細聽機場廣播。


    果然,幾分鍾以後,她聽到廣播裏播報:“前往首爾去的旅客們請注意,你乘座的……由8號登機口登機……”


    原來吳可欣的目的地是韓國。


    南汐鬆了一口氣,隻要吳可欣不是得了消息,去澳門找路在遠,她就不用擔心了。


    估計吳可欣已經上了飛機了,南汐看了看時間,也該輪到自己登機了。於是拖著自己的行李箱,來到候機大廳,在長椅上坐下來。


    半個小時後,南汐登機了。


    從d市到澳門國際機場,航程7個小時。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機上的乘客無聊之下,各有辦法消磨著這段時間,看書的看書,聽音樂的聽音樂,睡覺的睡覺。


    南汐卻沒有辦法做到那麽休閑,一路上都非常緊張。等到飛機降落在澳門國際機場,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七個小時不吃不喝,也沒有動一下。起身下飛機的時候,她的腿已經麻得沒有知覺了,自己偷偷地揉了好半天,才可以走動了。


    本來她臨走之前,金娜娜已經給她訂好了酒店。


    可是她迫不及待地要找到連雯雯,下了飛機後,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紙條上所寫的美基街16號。


    半個小時後,南汐拉著自己的旅行箱,站在了美基街16號的樓下。


    狹窄的街道,一棟低矮的兩層小樓,斑駁的綠漆門,在路燈的映照下,這房子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睜著兩隻昏濁的眼睛,看著南汐這位陌生的到訪者。


    時間是夜裏九點多,街上的行人不少,這給了南汐上前敲門的勇氣。


    她按響了門鈴,緊張地等待著。


    她手裏有一張老照片,是辛輝從家裏拿出來給她的。照片是辛輝結婚的那一天照的全家福,裏麵有年輕時候的連雯雯和辛萍。


    借著路燈昏黃的光,她又看了一眼那張照片,怕自己一會兒認錯人。


    她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一個女人衝著門外問話:“誰啊?”


    “打擾你,請問連雯雯是住這裏嗎?”南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聲音微微發抖。


    “你是誰?”女人又問一句。


    “我……”南汐猶豫了一下,“我是從d市來的,是連雯雯的老鄉,有重要的事找她。”


    院子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女人踩著踢踢踏踏的步子往院門這裏走來。


    門打開,南汐看到眼前站著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滿臉的風塵滄桑。她染著一頭黃發,化著很濃的妝,在路燈下看她這張臉,像是一朵正在蔫耷枯萎的菊花。


    她咽了咽緊張的口水,努力地盯著這張臉瞧,想要確認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連雯雯。


    女人被她盯得不耐煩了,皺眉道:“看什麽看?你到底是誰啊?”


    南汐實在看不出這個女人與照片裏那個年輕的連雯雯有什麽相似之處,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問:“請問……連雯雯住在這裏嗎?”


    “……”女人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到屋子裏傳出來一聲暴吼:“去哪裏了?還不快滾迴來?贏了錢想跑吧?沒門兒!”


    女人的眸光閃爍了一下,轉頭衝著屋裏迴了一句:“馬上就來了!別在那裏鬼叫魂兒!”


    然後,她不耐煩地對南汐說道:“什麽連雯雯?我們這裏沒有這個人,你找錯地方了……”


    “不能啊!”南汐趕緊爭辯,“這裏不是美基街16號嗎?這個我是從連雯雯的弟弟那裏要來的地址,千真萬確……你……”


    南汐想問:“你不會就是連雯雯吧?”


    可是,不等她話問出口,女人已經拉起院門,“呯”的一聲關上了。南汐趕緊後退,才避免了被綠漆門撞上鼻子的厄運。


    “都說沒有這個人了,還囉嗦個什麽……”女人一邊嘟囔著,一邊踢踢踏踏地迴了屋裏。


    南汐吃了一個閉門羹,什麽有用的消息也沒得到。


    她默默地站在門外,望著屋子裏映出來的燈光,心情好沉重。


    千裏迢迢的趕來,就這樣而已嗎?他明明就在這個城市裏,可是她卻找不到他。


    她不甘心,再一次按響門鈴。


    這一次,很快就有了迴應,剛才那個女人拉開屋門,衝著這邊大吼一聲:“都說沒有你要找的人了!你再按門鈴,我就報警!”


    南汐縮迴手,垂頭喪氣地拖起旅行箱,攔下一輛出租車:“我去瑞美酒店。”


    其實,瑞美酒店離美基街非常近,出租車五分鍾後就到了。


    南汐住進酒店之後,正好是十點。


    她洗了一個熱水澡,端著一杯水,來到窗口,倚著欄杆,望著這座夜明珠一般的城市。星星點點的燈光,到底哪一盞是在為他照亮?


    她在飛機上沒有吃飯,下了飛機直奔美基街16號,也沒有吃飯。


    可是她並不覺得餓。


    事實上,自從路在遠突然離開之後,她就變得魂不守舍了,滿腦子都想著路在遠的事,吃飯睡覺對她來說,都成了累贅,不餓到快暈倒,她就想不起吃飯,不困到快發瘋,她就不願意睡覺。


    別人看她,風平浪靜。


    其實她的內心裏,早就已經翻江倒海。


    雖然臨走前,辛輝告訴過南汐,這個地址是五年前連雯雯給家裏寄東西留下來的,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跟家裏聯絡過,但南汐還是滿懷著希望來到了澳門。


    因為,這是她到目前為止獲得的唯一一條找到路在遠的線索。


    盡管出師不利,可是她並不打算放棄。既然她來了,既然他在這座城市,那麽她翻遍澳門的街街巷巷,也要找到他!


    她推開窗子,夜風吹進來,她腦子清醒了一些。


    她迴憶了一下剛才與那個女人見麵的情形,總覺得其中是有蹊蹺。如果那個女人真的不知道連雯雯,那她大可以不必給她開門,直接迴絕她就好了。


    可是那個女人並不直接否認,還給她開了門,還問她有什麽事。


    如果不是屋子裏突然傳出來一聲爆吼,也許女人就不會將她拒之門外了。


    這樣想著,南汐心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走在黑夜中的人,手中隻有一根小小的火柴。她劃亮了這根火柴,希望能借這一點點的光亮,給自己照出一個明確的方向。


    那一晚,她失眠,在窗前站到淩晨時分。迴到床上躺下後,翻覆輾轉,一直到天亮。


    天光一亮,她馬上爬起來,帶著她的手機,離開了酒店。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東方晨曦微露。


    南汐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目光在路兩旁尋覓著。


    隻要被她發現公用電話亭,她就會跑過去,用手機撥出路在遠那晚打過來的電話號碼,等著聽公用電話有沒有響起來。


    這是她昨晚在床上失眠時突然閃現的一個靈感。


    她想:澳門彈丸之地,她轉遍每一條街道,不信找不到那晚路在遠用的那部公用電話。


    她沿街一部一部公用電話撥過去,一直走到日上三竿,她渾身無力,額頭涔涔地冒冷汗,才想起來自己從昨晚到現在,隻喝了兩杯水,什麽也沒吃。


    需要做的事很多,她不是會在情緒低落的時候自虐的那種人。


    於是她找了一家粥鋪,喝了一碗白粥,吃了一份蘿卜糕,先填飽了肚子。


    吃過飯,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又去了美基街16號。


    昨晚她反反複複地迴想與那個女人見麵的情形,路燈的光線太暗,而她又被那個年紀的女人不該有的濃妝嚇到,因此並沒有看清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連雯雯。


    所以,她無論如何要再見一次這個女人。


    美基街16號的那一棟二層樓,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比昨晚看起來更加陳舊。


    她走到門口,正要敲門,那扇綠漆門從裏麵被推開,一個人走了出來。


    正是昨晚的那個女人。


    一眼看到南汐,那個女人轉身就迴去。


    南汐一步衝上去,抓住女人手臂:“連阿姨,我認出你來了!昨晚光線不好,我沒有看清楚!現在我認出來了!你就是連雯雯!”


    女人被她拖住,甩了幾下沒有掙開,不耐煩地斥道:“你這個人怎麽迴事?怎麽糾纏不休?哪裏有什麽連雯雯,你趕緊走吧,別惹惱了我,招來警察,對你就不好了!”


    “連阿姨,我有你的照片,我認得出你來!”南汐也不管她是什麽態度,死死地拽著她不放,“我不是來給你找麻煩的,隻是要跟你打聽一點兒事。”


    “我跟你素不相識,我憑什麽告訴你呀?”連雯雯朝她翻白眼。


    她這樣說,就是承認自己是連雯雯嘍?


    南汐大喜,趕緊說道:“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是認真說起來,我們也不是毫無關係的人哦。你一定認識辛萍對嗎?她……應該算是我婆婆吧……”


    南汐急於拉近自己和連雯雯的關係,雖然“婆婆”這兩個字很難出口,但她還是說了出來。


    連雯雯眨了眨眼睛,哼道:“辛萍?我和他們老辛家的人早就不來往了!奇怪了!你怎麽會找到我這裏來。”


    “因為路在遠!”南汐也不繞彎子,照直了說,“他是我丈夫,可是我們才結婚不久,他突然就不見了。他說要迴英國,前天晚上給我打來電話,號碼卻是澳門的!”


    “澳門人多了!我怎麽會知道你說的人在哪裏!”連雯雯一口咬定不知道辛萍和路在遠的下落。


    可是她越是想撇清關係,南汐就越能看出她的破綻來。


    如果一個人突然向另一個人問起真正幾十年不聯絡的人,被問的人正常反應,首先應該是疑惑和茫然。可是連雯雯完全沒有這樣的情緒,她既不迷惑也不茫然,而是飛快地否認。


    看著她閃爍躲避的眼神,南汐幾乎可以肯定,她是知道辛萍與路在遠這兩個人的下落的。


    可是她不肯開口,南汐能怎麽辦呢?


    連雯雯還在與南汐較勁,想要擺脫南汐的牽製,趕緊跑迴家去。


    南汐急了,突然就鬆開她,猛地推開院門,疾步衝進了連雯雯的家裏。


    “哎哎!你站住!你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報警啦!”連雯雯在她身後追著罵。


    南汐完全不在乎:“你報警吧!讓警察來抓我吧!然後你告訴路在遠!南汐來澳門找他,被警察抓走了,看他還藏不藏?”


    南汐到底年輕,腿腳麻利,沒有被連雯雯追上。


    她衝進了連雯雯的家裏,推開屋門,就看見一位中年男子□□著上身,正從衛生間裏走出來。見了南汐風風火火闖進,那男人嚇了一跳,愣在那裏。


    南汐也不管他,推開每一間屋子裏的門,搜尋著路在遠的身影。


    連雯雯在她身後跑進來,對那位中年男子說:“這女人是瘋的!快把她攆走!”


    那個中年男人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隨即反應過來,衝上去抓南汐的手臂。


    此時,南汐已經把一樓的幾個房間找遍了,並沒有找到人。她正要往二樓衝,就被那個中年男人拖住了。男人力氣很大,她怎麽也掙不開,急得大叫一聲:“路在遠!你要是在這間屋子裏,就趕緊滾出來見我!跟我把話說清楚!別讓我瞧不起你!”


    “這個瘋子!快把她丟出去!”連雯雯氣急敗壞,一疊聲地給中年男子下命令。


    連雯雯這樣慌,令南汐更加肯定,屋子裏一定有怕被她看到的人。


    她拚命地抓住門檻,衝著樓上繼續大叫:“路在遠!我都找到你的地盤兒上了,你還要躲著嗎?你是屬烏龜的嗎?快給我滾下來!”


    她掙紮得厲害,中年男人一時奈何不得她,便惱火了,用粵語罵了一句,抬手就打南汐。


    正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一個聲音:“阿雯,讓她上來!”


    南汐一聽這個聲音,不禁渾身一抖!


    這不就是前晚路在遠打來電話時,突然在電話裏爆出來的那一個大吼的女人聲音嗎?


    “誰?她是誰?”南汐轉頭問連雯雯,心都快跳出來。


    連雯雯皺了一下眉,低低地咒了一句:“真是麻煩!”


    然後她不耐煩地衝南汐揮手:“你不是非要上樓看看嗎?現在你上去吧!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可不要怪我!”


    她到現在還嘴硬,但是南汐有強烈的直覺,樓上的那個女人,一定會給她所有的疑惑以解答。


    中年男人看連雯雯的眼色,鬆了抓住南汐的那隻手。


    南汐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轉身往樓上望了一眼,咬了咬嘴唇,一步一步往二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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