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花廳前,遠遠便見到一個發須皆白的老者坐在案邊,一手撐著膝蓋,另一隻手輕輕敲打著桌幾邊緣,他對麵還坐了一個人,隻是被擋住了,看不見正臉,隱約是個年輕人。


    老者手指拈著白子,盯著棋盤思索著,正在這時,有仆從小聲稟報道:「閣老,晏大人前來拜訪了。」


    元霍將棋子往棋盅內一放,起身道:「快請。」


    他說著,又向對麵那年輕人道:「棋藝不錯。」


    那年輕人忙站起身來,恭敬道:「承蒙老師誇獎,學生實在汗顏。」


    他說完,便直起身,正巧與謝翎他們幾人打了個照麵,兩方都是眉頭微微一跳,那人竟然是顧梅坡,本次會試的會元。


    謝翎與他對視一眼,便偏過頭去,看晏父與元霍寒暄,片刻後,元霍將目光移向他們幾人,道:「這幾位是……」


    晏父答道:「這是犬子與他的幾位同窗,也中了這次的會試,順便將他們帶過來拜訪您老了。」


    元霍恍然大悟,謝翎幾人便躬身長揖拜道:「學生見過老師。」


    元霍笑嗬嗬地撚著胡須道:「都是我朝棟梁之才啊,坐,都坐,不必多禮。」


    幾人都謝過了,這才在下首各自坐下,元霍將幾人打量一番,笑著道:「寒澤,你也過來。」


    顧梅坡答應一聲,走過來在元霍身旁站住了,元霍介紹道:「這位也是中了會試,與你們是同榜,今日過來拜訪我,便拉著他下了幾盤棋,寒澤棋藝不錯,若是得閑,你們或可切磋一二。」


    「老師過獎了,」顧梅坡拱手作揖道:「在下顧梅坡,表字寒澤。」


    晏商枝幾人也都報了名字,雖然他們本就認識,但是這迴自報名姓可不是說給顧梅坡的,而是給一旁的元閣老聽的。


    晏商枝三人報完了,最下首的謝翎站起身來,拱手揖道:「學生謝翎,表字慎之。」


    元閣老笑著撫弄長須,打量著他,點頭笑道:「年少英才,不錯,不錯。」


    他說著,忽而又問道:「你這個表字,是誰給你取的?」


    謝翎坦然答道:「是我的先生,在參加會試之前為我取的。」


    元閣老麵上浮現出些許若有所思來,笑著道:「君子慎其獨也,十分不錯。」


    他又說了一個不錯,讓謝翎和顧梅坡都坐下,這才又說起話來。


    ……


    從元府出來,楊曄長出了一口氣,迴頭望望,道:「這位閣老大人十分好相處嘛。」


    晏父道:「等來日你們中了進士,入翰林院之後,他便是你們的頂頭上司,掌管著整個翰林院。」


    幾人都點點頭,正在這時,後麵傳來了一個聲音:「慎之賢弟。」


    謝翎停下了腳步,卻見喊人的那個正是顧梅坡,他從大門的台階上下來,笑著道:「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裏見到你。」


    謝翎點點頭,道:「我也沒想到今日會碰見寒澤兄。」


    顧梅坡依舊是笑,道:「不知賢弟在何處落腳?」


    謝翎道:「現在住在鼓東街,寒澤兄有什麽事情嗎?」


    顧梅坡語氣很是真誠,道:「自從上迴一別,我十分仰慕賢弟的文采,你我如今又為同榜,雖說這迴僥幸,小勝賢弟一迴,不過我還是將你引為知己的。」


    他雖然這樣說,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叫人聽了就覺得刺耳,謝翎翹了翹唇角,笑了一下,道:「寒澤兄自謙了,怎麽會是小勝?會元與亞元可差得遠了,希望寒澤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在殿試時也要保持水平,連中三元才好。」


    他的話不軟不硬,態度竟然也很真誠,就仿佛是衷心希望顧梅坡能連中三元似的,再一對比之前顧梅坡的話,高下立分,簡直是毫無風度可言。


    顧梅坡啞在那裏,謝翎衝他拱了拱手,轉身離開,楊曄幾人還在不遠處等他,自然聽見了方才那一番話。


    楊曄不屑地道:「中了一個會元而已,有什麽好了不得的,竟然還巴巴地跑過來炫耀,實在是看此人不起。」


    晏商枝照舊擠兌他:「便是區區一個會元,也是你所無法企及的高度。」


    楊曄頓時泄了氣,偃旗息鼓,晏商枝又看向謝翎,道:「怎麽樣?」


    謝翎搖搖頭,道:「無妨,不必管他。」


    晏商枝頷首,一行人便上了車,不遠處,顧梅坡仍舊站在那裏,半眯起眼來望著這邊,楊曄打眼看了看,道:「慎之,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此人不是什麽善茬。」


    謝翎默然片刻,然後道:「日後再說。」


    轉眼時間就倏忽而過,到了四月二十一日,被所有士子們所矚目的殿試要開始了。


    是日大早,卯時初刻,三百名貢士身著袍服冠靴,從皇城的東華門而入,到了中左門附近停下,開始等候點名領卷,而送考生們入場的親屬隨從也都在這裏停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阿九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君並收藏阿九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