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周通,晁蓋臉上有些羞慚,咬著牙道:“原來是周通兄弟,來此有何貴幹?”


    周通道:“宋江哥哥來讓我轉告晁天王,莫要在此停留,速速領人前往青龍口埋伏!”


    晁蓋精神一震,“我公明賢弟還說什麽了?”


    周通想了想道:“他還讓我對晁天王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天王不必介懷,更何況此戰勝負還未有定論,或能反敗為勝也未可知!”


    晁蓋點點頭,“明白了,辛苦周通兄弟了!”


    周通拱了拱手,“話已帶到,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晁天王保重!”


    晁蓋也拱了拱手,打起精神,“兄弟們,宋頭領來接應咱們了。俺知道大家心裏都不痛快,俺也一樣。所以,想要出了胸中這口惡氣的兄弟,便隨著俺來!”


    王英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若早就由宋江哥哥領兵下山,又何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晁蓋再一次忍了,畢竟這種時候,外敵未除而起內亂,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看到火光的,不隻有清風山的人,劉高也看了個一清二楚。他再是沒見識不知兵,也想到了那是晁蓋發出的信號。


    生怕晁蓋等人逃迴清風山,舍不得到嘴的鴨子飛走。劉高發瘋一般地狠命抽打著坐騎,將追擊的速度,又提快了一大截。


    一路狂追不舍,劉高的精神還很亢奮,可他的坐騎卻有些吃不消了。跑起來越來越吃力不說,速度也是越來越慢。


    四條腿的牲畜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兩條腿的人了。劉高騎在馬上,自然感覺不到累,可那些隻能靠著一雙肉腳跑路的寨兵,卻一個個的都是氣喘如牛,腳下拌蒜。


    王歡咬了咬牙,打馬追了上去,苦勸劉高道:“知寨,不能再追下去了,兄弟們都受不了了。”


    劉高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要你來裝什麽好人?我知道兄弟們辛苦,可是咱們累,匪寇也輕鬆不起來。眼看著就能追上去了,你卻讓我停下來,安得什麽居心?”


    王歡焦急道:“可眼下這種情況,就算追上了,兄弟們還有幾分力氣作戰?知寨,莫要再執迷不悟了!”


    說著話,王歡便伸出手去拉住了劉高坐騎的韁繩。


    劉高陰沉著臉,冷冷道:“放手。”


    王歡滿臉堅定地搖了搖頭。


    劉高將聲調又提高了幾分,“我再說一遍,放手!”


    王歡死死攥住了韁繩,一言不發。


    劉高也懶得再和他囉嗦,拔劍在手,朝著王歡的心口便狠狠刺了過去。


    王歡的武藝,不知強出了劉高多少去。若他想躲,十個劉高捆在一起也傷不到他的分毫。可是王歡,卻一動都沒有動。他不相信,劉高真的敢刺下來。


    但是很快,王歡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


    劉高這一劍,不但刺下來了,而且刺得很深,刺了一個對穿。


    喉頭一熱,王歡隻覺得眼前發黑,“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濃血,滿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劉高。


    他低估了劉高的執拗,也高看了他自己在劉高眼中的分量。


    有宋一朝,重文抑武,武將地位極其低下。便是軍神狄青,在韓琦,文彥博等文臣眼裏,都算不得什麽,更何況他小小一個正牌軍了。


    劉高抽出染紅的劍來,平靜地看著王歡摔下馬去,冷冷道:“再有人敢胡言亂語,以此為鑒!”


    沒了王歡搗亂,劉高追的更歡了,很快便來到了青龍口外。


    青龍口,是一出山穀,長約兩三裏。兩側都是懸崖峭壁,整個山穀呈葫蘆形,下麵寬上麵窄,最窄處隻見一線天。


    叢楊家將到折家將再到種家將,大宋軍中,從來都不缺忠肝義膽舍生取義的好漢。王歡因諫觸怒了劉高,橫死當場,但卻仍有人不顧前車之鑒,悍不畏死地站了出來。


    副牌軍丁讚攔在了劉高的麵前,滿臉的哀求之色,“知寨,此處太過兇險。若匪人布下了埋伏,則我等恐怕是有進無出,插翅難逃!”


    劉高深深地看了一眼丁讚,咬著牙點了點頭,“很好,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那我問你,若匪首晁蓋故意擇選了這條路遁逃,為的就是恐嚇與我,讓我不敢追擊,錯失良機。恩相怪罪下來時,你可擔得起?”


    丁讚臉色變幻,許久才咬著牙道:“若知州相公怪罪下來,小的情願引頸赴死!”


    劉高哈哈笑道:“那我再問你,清風山匪有多少人?”


    丁讚立即答道:“七百餘人。”


    劉高點點頭,“很好!那可以確定,此次下山,清風山匪可稱得上是傾巢而出,是也不是?”


    丁讚猶疑著點了點頭,又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劉高冷笑道:“無知匹夫,莫非你要告訴我,那些已嚇破了膽的山匪,還敢抵抗天兵不成?”


    丁讚遲疑道:“話雖如此,可就怕萬一……”


    劉高不耐煩地甩了甩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晁蓋的腦袋,我要定了!速速退到一邊,莫要惹我發火!”


    丁讚退開了,上千清風寨兵,湧入了青龍口,一腳踏入了吳用為他們選好的墳墓之中。


    兩三裏的山穀,很快便走到了頭,可是前麵哨探卻帶迴了一個讓劉高膽戰心驚的消息。


    穀口被人用大石封死了!


    劉高暗道一聲不妙,急忙要下令撤退時,卻聽到頭頂上一聲梆子響,滿天的火箭如急雨般射下。


    頓時間,兵荒馬亂,人喊馬嘶。穀內雖然潮濕,但樹木幹草卻多,遇火既燃。青龍口內,很快便成了一片火海。


    丁讚臉上,似笑非笑,看著劉高,狠狠地咬了咬牙,“狗官誤國!若非你不聽良言,我等又豈會淪入這般絕境?”


    劉高隻顧得逃命,哪裏有心情去理會他說了什麽,撥馬便沒命的往後狂奔,一路之上,馬踩劍砍,硬生生地闖出了一條血路來。


    丁讚一言不發,跟在他的身後,手裏緊緊攥著滴血的鋼刀。


    出口被巨石擋死了,入口處,卻昂然離著六條持刀壯漢。


    晁蓋,朱仝,劉唐,燕順,王英,鄭天壽。六個人,六口刀,就好像六尊殺神一般。


    劉高能輕鬆刺死王歡,那是因為他的官職高過對方,王歡不敢以下犯上。


    可是晁蓋等人,卻哪裏理會這個?


    一道道凜冽的殺氣,讓劉高幾乎透不過氣來。咬了咬牙,他叢馬上滾下來,跪倒在晁蓋等人麵前哀求道:“幾位好漢,刀下留人!我也是一時糊塗,我保證以後絕不敢與好漢們作對。該有的孝敬,逢年過節我會命人一車車送上山去。”


    與他有著奪妻之恨的王英,哪裏還會容他活下去?不等晁蓋說話,便飛身上前,狠狠一刀當頭劈了下去。


    劉高驚唿一聲,匆忙連滾帶爬地往後躲。卻沒想到,後心鑽入了一股涼意,緊接著劇烈的疼痛便傳遍了他的全身。


    劉高緩緩轉過頭去,入眼便看到丁讚那冷漠的雙眼。


    “你,你怎敢?”


    劉高指著丁讚,滿臉的不敢相信,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丁讚拔出刀來,啐了一口,“我隻恨沒有早早動手,才讓你苟活到了今日,平白害了無數兄弟的性命!”


    王英笑吟吟地點了點頭,“你這個人,倒算是條漢子,不錯。”


    丁讚冷冷地抬起頭來,一言不發,揮刀便上。


    王英也不示弱,持槍迎上,兩人就在這滿穀的慘叫聲中廝殺起來。


    槍來刀往,二十個迴合之後,王英氣力上漸漸有些頂不住了。


    燕順與他最好,也最了解他,見狀也就顧不上江湖道義,挺刀上前,與王英兩個合鬥丁讚。


    晁蓋見丁讚獨鬥兩人,也絲毫不落下風,忍不住點了點頭,朗聲問道:“那好漢子,可願隨我上山?”


    丁讚咬著牙,一言不發,權作聽不見。


    晁蓋興趣更濃,吩咐劉唐道:“你也去幫忙,隻是要注意,不可傷了他的性命!”


    劉唐會意,挺刀也撲了上去。


    丁讚獨鬥燕,王二人,並不感吃力,但是當劉唐加入進來之後,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丁讚奮力格擋著咆哮道:“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


    劉唐笑了笑,對燕順二人道:“兩位兄弟且退下歇著,看我怎麽擒他!”


    王英還有些不甘心,可情知自己不是對手,也就沒有再堅持,恨恨地跺了跺腳,退出了圈子。


    劉唐便與丁讚廝鬥,便開口道:“俺與你打個賭,如何?”


    丁讚冷冷道:“想打就打,哪來那麽多廢話!”


    劉唐也不生氣,道:“你若是能贏了俺,便放你出穀去。可若是輸給了俺,就乖乖投奔在俺晁蓋哥哥麾下如何?”


    丁讚一言不發,隻是刀刀發狠,盡往劉唐的要害處招唿。


    劉唐遊刃有餘地應付著,又勸道:“別忘了,劉高可是死在了你的手裏。若是事發了,你固然不怕死,可難道就不怕牽累到你的家人麽?”


    劉唐這句話,戳中了丁讚的要害,臉色微變,狠辣的攻勢也遲滯了下來。


    劉唐繼續道:“你若是投了清風山,非但這一身本事有了用武之地,更能保住你的家人,兩全其美豈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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