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王歡急匆匆遠去的背影,劉高冷哼了一聲,滿臉不悅地搖了搖頭,“這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識抬舉的人。諸位,還是那句話,想走的,我不攔著。但是走出這個門去,就不要再迴來了。”


    劉高那陰鷙的表情看在眼裏,眾軍官齊齊打了個冷戰,不約而同地道了聲不敢。


    劉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舉起了酒盅來,“既如此,留下的都是自家兄弟,咱們再吃一盅!”


    杯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喝,便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寨兵滾了進來,滿臉惶恐地叫喊道:“寨主,是清風山的歹人,已經打破了寨門衝了進來,見人便殺,四處放火,馬上就要殺到知寨府了。”


    “什麽?”


    酒盅再次摔落,劉高猛打一個激靈,隻感覺如墜冰窟之中一般寒冷,怔怔地望著那寨兵問道:“兩位都頭呢?怎麽也不攔著?”


    寨兵哭訴道:“劉都頭與一個長須賊交手不過一個迴合,就被賊人砍下了馬。張都頭見賊兵勢大,轉身要逃時,卻被一個矮個賊人一槍從後心刺穿。”


    劉高木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反應過來發瘋一般地吼道:“所有人,速速迴營整兵平亂!”


    眾軍官忙不迭要走時,卻已經出不去了。


    晁蓋領著人,一路衝殺過來,圍住了知寨府。幸虧幾個門丁見機得快,搶在晁蓋來到之前,關緊了大門,這才搶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知寨府的大門,又厚又重,單憑人力,無法破開。晁蓋蹙著眉頭左右看了一眼,命人就近拆了一戶人家的房舍,剝下了大梁來撞門。


    一聲響過一聲的撞門聲,讓府內的劉高並一眾軍官變成了驚弓之鳥般,每響一聲便跟著哆嗦一下。


    劉高滿臉慘白地轉著圈,卻隻感覺大腦一片混亂,沒有半點對策。


    “快了!”


    晁蓋坐在馬上,緊攥著拳頭,滿臉的興奮控製不住。


    王英與燕順,滿身血汙,雙眼放光,躍躍欲試地催促著那些撞門的嘍囉。


    “再用力一些!再快一些!”


    王英扯著嗓子吼道:“劉高那個狗官,你給爺爺聽好了,抓緊時間把脖子洗幹淨了!”


    劉高更加的恐懼了,咬著牙對眾軍官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等都是沙場宿將,窩在這裏做什麽?都給我出去剿匪殺賊去!”


    不過二十幾個中下軍官,就孝敬了劉高一千多貫。平均下來,每人也得有個四五十貫,這絕不是個小數目。單隻靠他們的餉銀,是肯定拿不出這麽多錢財的。


    一群喝兵血的蛀蟲,又能有什麽戰鬥力?劉高指望他們,倒不如指望晁蓋突然發善心退兵迴山。


    “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鑲鐵的大門落下,早就憋著一股勁的王英,雙眼赤紅地領著一對小嘍囉,嘶吼著衝殺了進來。


    “天亡我也!”


    劉高手扶額頭,絕望地哀歎了一聲,軟倒在了地上。


    但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街角轉彎處湧來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寨兵,為首一人,身騎白馬,手揮長刀,大聲喝道:“賊子休要猖狂!清風寨正牌軍王歡來也!”


    王歡麾下兵馬人數並不多,隻有二百左右。但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雖麵對著兩三倍的敵人,卻也凜然不懼,奮勇上前。


    清風山的嘍囉,大多都是逃犯流寇出身,身手雖多不弱,但互相之間隻是各自為戰,缺乏配合。打順風仗的時候還沒什麽,可一旦陷入僵持,便很快被官軍抓到了破綻。


    晁蓋見狀,暗自焦急,拍馬舞刀便來戰王歡。


    王歡冷笑一聲,也不懼他,挺刀迎了上去。


    兩人在亂軍之中廝殺了五六個迴合,晁蓋便不敢再打下去了。倒不是因為怕了王歡,而是清風山的嘍囉們堅持不住了。在官軍配合默契地攻擊麵前,他們很快便落入了下風,亂了方寸,各自抱頭鼠竄。


    朱仝衝過來,從旁一刀逼退了王歡,拉住晁蓋焦急喊道:“天王,咱們已經敗了,快撤吧!”


    晁蓋滿臉的不甘,緊攥著刀柄,咬著牙不說話。


    朱仝幾乎是咆哮著喊道:“大勢已去,再不走,弟兄們都要被留在這裏了!”


    晁蓋艱難地點了點頭,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撤!”


    清風山的山匪來得快,去得更快。打仗他們或許還差點意思,但逃跑,卻是最拿手的。


    王歡兵本就不多,一番廝殺下來,又死傷了不少,哪裏還能攔得住拚了命撒丫子逃跑的山匪。


    剛才那一瞬間,劉高隻感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一般,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昏死過去。


    如今看到那些天殺的山匪再也沒了方才的囂張氣焰,他的怒火卻騰地竄了上來,冷著臉嗬斥道:“一群沒用的東西,還不趕緊迴營整兵,追殺逃匪!”


    王歡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勸道:“兵法有雲,窮寇莫追,敢請知寨三思!”


    劉高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待平滅了清風山匪之後,我自會為你請功。莫要以為立了些許微末功勞,便能在我眼前指手畫腳了。恩相鈞旨,要我平滅清風山,我還正犯愁呢,卻沒想到他們自己送上了門來!”


    王歡臉上陰晴不定,咬了咬牙,又道:“知寨既執意要去追,那還請將眾軍交由末將指揮。”


    劉高掃了他一眼,冷笑道:“調度兵馬,指揮作戰,是我這個知寨的職責。王將軍,還是去做你的分內之事吧!”


    王歡一片好心,卻換來了劉高無情的羞辱,頓覺的心灰意冷,拱拱手也懶得再說什麽了。


    一刻鍾左右,清風寨一千兵馬在寨門口完成了集結。


    劉高跨馬環視了一圈,咬著牙道:“清風山匪,作惡多端,罪孽深重。今夜更是賊膽包天,犯我清風寨,罪不可恕!眾軍聽令,與我並力向前,追殺賊寇,以人頭論賞!生擒賊酋晁蓋者,賞錢百貫!”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在清風寨兵心目中,清風山的山匪,實在算不上勁敵。所以等劉高話音落下,眾軍便轟然應聲,氣勢震天。


    劉高滿意地點了點頭,使勁地一揮手,當先縱馬而出。


    跟在他身後,近千清風寨兵氣勢如虹一般,腳下生風,急速行軍。


    知寨府殘破的大門口,一身戎裝的花英,滿臉懊悔地跺了跺腳,“這劉高,真是個豬腦袋!不曉得窮寇莫追也就罷了,怎麽能將兵馬一營不留全都帶出寨去!若那些賊寇殺個迴馬槍,寨子裏的平民百姓可就要倒黴了!”


    跟在花英的身後,是她的貼身丫鬟小蝶,雖沒有花英身上的英氣,但姿色卻絲毫也不差,滿臉焦急地勸道:“姐姐,這街上太混亂了,咱們還是趕緊迴家吧!”


    花英搖了搖頭,“不行,那劉高雖然與大哥不和,但事關清風鎮數千人的安危,我必須要趕上去提醒他兩句。”


    小蝶帶著哭腔道:“姐姐,這兵荒馬亂的,實在太危險了,你還是別逞能了。”


    花英瞪了她一眼,“你先迴家去,我去去就來!”


    小蝶惶然搖了搖頭,“姐姐,我害怕。”


    “怕什麽?”


    花英瞪了她一眼,拉著她蔥白的手腕囑咐道:“時間緊迫,我也顧不上送你迴去了,你自己小心著些。”


    說完話,花英便闖進知寨府去弄了一匹馬,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小蝶癟了癟嘴,想哭卻沒敢出聲,隻能是咬了咬牙,轉身疾步往花宅跑去。


    沒頭的蒼蠅一般,晁蓋騎著馬,一口氣跑出去了二三十裏。迴身去看時,卻發現還跟在自己身邊的嘍囉,隻有區區二三十人。


    驚魂未定地深吸了一口氣,晁蓋恨恨地吩咐道:“點起火把,聚攏兵馬。”


    手下的嘍囉,戰戰兢兢地道:“大王,不會引來官軍吧?”


    晁蓋怒道:“囉嗦什麽?若是怕死,老子現在就送你去陰曹地府!”


    那嘍囉再不敢多說,連忙摸出火折子,叢路邊折了一根樹枝點燃了。


    火光升起,那些滿山遍野亂跑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的山匪們,頓時有了目標,不多時晁蓋身邊就已經聚攏了一百多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恐懼與迷茫。這一戰,他們敗的太突然了。甚至有很多人,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不得不加入了逃跑的大軍之中。


    黑夜裏,王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過來。看到晁蓋,卻是理都沒理。


    晁蓋見此,臉色更加的陰沉了,想要發作王英,卻又知道不是時候,隻能將心裏的怒火強壓了下去。


    朱仝,劉唐,燕順,鄭天壽幾個頭領,陸續帶著人趕了過來。清點之後,卻發現下山的六百多人隻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晁蓋仰天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剛想要下令迴山,卻聽到黑夜中傳來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前麵,可是晁天王?”


    晁蓋愣了一下,急忙拿眼去看時,卻見來人跨馬挺槍,麵生異相,正是桃花山的二寨主小霸王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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