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怔怔地看著花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花英道:“避而不見,不理不問。宋江若能打破了清風寨,是他的本事。若是铩羽而歸,那也怪不到大哥的頭上。畢竟大哥,今日被慕容知州召到了青州去。”


    “啊?”


    花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猶豫道:“這樣做,怕是會有失道義,傳揚出去也會為人恥笑。”


    花英冷哼一聲道:“那宋江,明知道大哥是忠良之後,卻要拖你下水,安的什麽心思?大哥為人純善,看不出這裏麵的陰鬼算計,做妹子的,可不舍得讓你吃虧!”


    “你啊你啊!”


    花榮搖頭苦笑,“知道的人,你是我妹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管家婆呢!”


    花英見花榮聽進去了,終於鬆了一口氣,笑道:“誰讓大哥遲遲不領個嫂子進門來管束我呢?”


    喊了兩個親隨,花榮便騎馬離開了清風寨。青州自然是不能去的,昨天還病怏怏的怕是活不長了,今天就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慕容彥達的眼皮子底下,那也太囂張了些。


    早就聽人提起過,王家鎮海邊出現了蜃景,花榮早就心向往之。隻是之前一直忙於公務,無暇前往。如今被免了軍職,無事一身輕,便想著去看一看。


    本想帶上花英一起,可又怕劉高看到了多想,到時候再生出別的事端來,所以隻能將她留了下來。


    如果花榮能未卜先知,那麽他一定不會再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是命運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一切冥冥中自有天定,是無法改變更無法後悔的。


    清風山上,遲遲等不來花榮的迴信,宋江忍不住有些急躁,心裏也沒了之前的篤定,滿臉憂慮地問吳用道:“莫不是出了什麽差錯?若因我之事,連累到花榮賢弟,便是百死也難贖我之罪孽。”


    吳用眯著眼睛,看了眼西沉的斜陽,歎口氣道:“兩位哥哥,不能再這般枯等下去了。青州城內傳來消息,明日一早,秦明便會統兵而來。”


    晁蓋猛地一拍椅子站起身來,“那就出兵!”


    宋江慌忙攔道:“花榮兄弟,做事最是穩妥,他既到如今都沒消息傳來,定然是出了意外。哥哥乃一山之主,不可輕動,此行便由小弟代勞如何?”


    晁蓋搖頭道:“賢弟此言差矣,若俺真有個三長兩短,山上還有賢弟坐鎮,出不了亂子。可若賢弟有個閃失,讓俺如何向你老父交代?”


    宋江還要再勸時,吳用輕輕拉了拉他的袍袖,眨了下眼睛。


    晁蓋見宋江不再堅持,便抽刀在手朗聲道:“吩咐下去,燒火做飯,讓孩兒們都飽餐一頓,戌時隨俺下山!”


    酉時末,天已漸黑了,絲絲涼風吹過,不再似白天那麽炎熱。清風山上,一個個持刀拿槍的嘍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晁蓋跨馬提刀,大聲唿喝道:“清風寨劉高作威作福,欺壓良民,殘暴不仁,眾兄弟迴答我,此人該死不?”


    眾嘍囉齊聲高喊,“殺!殺!殺!”


    晁蓋滿意地點了點頭,“既如此,那眾兄弟隨我下山,誅殺劉高,替天行道!”


    這一戰,事關清風山的生死存亡。因此隻留下了宋江,吳用以及不到一百老弱病殘看家,餘下的,全都跟著晁蓋下了山。


    站在山上,目送著晁蓋等人的背影遠去,宋江輕歎了一口氣,問道:“方才,學究為何要攔著我?此戰若不能勝,清風山基業必將毀於一旦,我等也將遭受滅頂之災。晁天王勇則勇矣,卻缺乏變通,不懂取舍,如何能擔此重任?”


    吳用淡淡道:“那哥哥攔得住他麽?他畢竟是山寨之主,若哥哥再堅持下去,隻會惹得他惱羞成怒,到時候大家夥兒臉上都不好看。”


    宋江無奈地跺了跺腳,一臉焦躁道:“可我心裏,總覺得不安穩。”


    吳用撚須笑道:“哥哥既然擔心,那何不親自下山走一遭?”


    宋江苦笑道:“隻憑山上剩下的這些老弱婦孺,莫說與訓練精良的官軍交戰了,便是隻讓他們連夜敢去清風寨,恐怕就能累趴下一半去。”


    吳用道:“清風山上的人,用不上。可哥哥莫非忘了,桃花山上的李忠與周通,也是唯哥哥馬首是瞻的。”


    宋江如夢方醒,使勁一拍大腿道:“竟然忘記了他們。”


    可是短暫的驚喜之後,宋江卻又拉下了臉來,鬱鬱道:“可如今再去通知他們,怕是已來不及了。”


    吳用滿臉得意道:“若無意外,此時他們,應該快到清風山下了。”


    宋江一愣,隨即迴過神來,交口讚道:“學究神機妙算,心思縝密,不愧智多星之名。便是張良,孔明在世,學究之能,也定是不遑多讓。”


    吳用謙虛道:“哥哥謬讚,隻不過是為哥哥查遺補缺,分內之事而已。”


    宋江興衝衝地下了山,果然見到李忠,周通二人領著三五百嘍囉正在等他。


    滿心歡喜地迎上前去,笑著道:“辛苦兩位賢弟了,若能打破清風寨,定不會少了二位的好處。”


    李忠拱手笑道:“全憑哥哥做主,孩兒們必效死力!”


    宋江點點頭道:“事不宜遲,晁天王已走了大半個時辰,咱們要快些跟上趕去接應才是。


    青州是古九州之一,又是戰國七雄中齊國的核心之地,地位極其重要。北宋立國之後,將天下分為二十四路。而青州,便是京東東路的路治所在。


    青州安,山東就亂不起來,這是曆史給出的結論。所以,北宋曆代皇帝,都對青州格外重視。清風寨初立於太宗年間,目的便是為了拱衛青州城的安全。


    百餘年的發展,清風寨已叢當年的不毛之地,變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鎮子。


    戌時中,天已完全黑了,蒸騰的熱氣漸漸散去,勞累了一天的人,也多吃過了飯躺下歇息了。


    清風寨以西五裏左右,晁蓋勒馬遠望,吩咐劉唐道:“勞煩兄弟領幾個孩兒先去探查一番,摸清楚清風寨是否有了準備。”


    劉唐領命去了,晁蓋命其他人原地停下歇息。歎口氣對朱仝道:“若是那個花榮放不下榮華富貴,賣了我們,今晚想要成事,怕是並不容易。”


    朱仝勸慰道:“公明哥哥看人,鮮少有走眼的時候,天王安心,那花榮即便不肯幫我們,應也不會賣了我們。”


    晁蓋冷哼一聲,“那白勝是怎麽迴事?”


    朱仝頓時無言以對,雖有心想幫宋江辯解兩句,但看到晁蓋臉色不善,也就乖覺地閉上了嘴。


    劉唐迴來得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左右,便急匆匆趕了迴來,臉上掛著喜色對晁蓋道:“哥哥,那狗官並無防備,清風寨門戶大開,翻手可下!”


    晁蓋聞言大喜,翻身上馬,一揮刀興奮地喊道:“孩兒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隨我衝啊!”


    亥時的清風寨,大多數燈火都熄了,陷入到一片靜謐之中,唯獨知寨府內,卻是燈火通明。


    劉高擺下筵席,大宴各軍將領,包括那些平日裏與花榮走動更多的那些人,也都全請了過來。


    花榮被免職的敕令,已經傳遍了軍中。所有人都明白,若無意外,從今往後,這清風寨就是劉高一家獨大了。除了極個別花榮的死忠之外,清風寨的大小軍官,哪個敢不給劉高麵子?因此十成裏麵竟然是來了九成半,而且也沒有哪個沒眼色的是空手來的。


    一個晚上,劉高都高興的合不攏嘴。筵席開始之後,他尋機會去賬房看了一眼,這一晚收到的孝敬,足足有一千多貫,抵得上他半輩子的俸祿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時酒量算不上太好的劉高,今晚上居然是越戰越勇,頗有股子千杯不醉的架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高眯著眼又舉起了酒盅,“諸位,今夜不分尊卑,無論大小,每個人都必須喝高興了!不醉不許歸!”


    眾軍官紛紛站起身來,也高舉著酒盅應和著。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中,寨門方向,卻猛然發出了一聲巨響。


    眾人急忙去看時,卻見火光衝天,喊殺聲如雷般傳來。


    劉高“啊呀”一聲,酒盅掉在地上,灑了一身也顧不上了,急匆匆地吼道:“張教頭,劉教頭,速帶人前去查探,若有亂民鬧事,無需請示,當場格殺即可!”


    兩個教頭,都是劉高的心腹。站起身來領命後,便各帶著刀槍領著人急匆匆趕往寨門方向。


    劉高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諸位,咱們繼續吃酒,些許騷亂,不值一提!”


    人從中,清風寨正牌軍王歡滿臉憂慮地稟告道:“劉知寨,此事非同小可,切勿掉以輕心。”


    劉高斜著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如何做事,本官還用不著你來教。若想吃酒,便坐下去。若酒足飯飽了,王將軍盡可自去。”


    王歡猶豫了片刻,一咬牙拱手道:“保境安民,乃卑職職責所在,若有衝撞之處,改日再來劉知寨麵前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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