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梁山,斷金亭。


    地處梁山西側,三麵環臨深穀絕澗,水簾交卷,又有叢生的花草,美不勝收。


    林衝坐在亭中,擺弄著手中的密報,笑問阮小五道:“聽說你和那智多星吳用是舊識?”


    阮小五點頭應道:“是有些交情,俺們弟兄欽佩他是個有見識的,因此那段時間,沒少湊在一塊吃酒。”


    林衝又問道:“那你以為,此人如何?”


    阮小五道:“心思雖多了些,但並不是個歹人,可交。”


    林衝笑了笑,歎口氣道;“那五郎可知道,是誰向官府通風報信,差點讓我命喪東溪村的?”


    阮小五驚道:“這不可能吧?”


    林衝道:“我與他,素昧平生,更沒有什麽仇怨,犯不上汙蔑他。這吳用,攛掇著晁蓋,殺官造反,一把火燒了鄆城縣衙,如今已到了山下,等著見我。五郎你說,我該不該見呢?”


    阮小五想了想,搖搖頭道:“若真是吳用那廝給官府通風報信,險些害死了哥哥,不去找他麻煩已是便宜了他,又怎能招他上山煽風點火?”


    林衝點點頭道:“五郎能這樣想,我很欣慰。既然你和他是舊識,那便替我去會會他吧。”


    阮小五拱手領命,提著一把樸刀,氣衝衝地下了山。


    阮小五這樣的人,直來直去的性子,最不耐煩背地裏耍陰招的人,更何況吳用害的還是林衝,這更是讓他火不打一處來,見到了吳用等人之後,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


    吳用見來的是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旋即笑著拱手道:“原來是五郎,多日不見,可還記得吳加亮麽?”


    阮小五牽著嘴角,道:“教授,還記得俺阮小五?”


    吳用見阮小五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裏暗道糟糕,臉上卻不顯,隻是笑得更開心了,“前些年在東溪村時,我便不止一次想過,與阮氏賢昆仲結為異性兄弟,朝夕相處,隻恨當時身不由己。現在好了,等我上山之後,與五郎便能日日相見了。”


    阮小五卻不答話,隻是看著晁蓋道:“教授不給我介紹一下,這幾位英雄好漢?”


    吳用道:“這是自然,這兩位的大名,五郎想必也是聽說過的。這一位是,江湖上出了名義薄雲天的好漢子,托塔天王晁蓋。這一位,則是以前鄆城馬軍都頭,美髯公朱仝。另外,還有一人,名頭更響,便是仁義無雙的及時雨宋江。”


    阮小五朝著晁蓋和朱仝拱拱手,算是見了禮,嘴裏叼著根草,斜瞥了一眼吳用慢悠悠道:“卻不知,教授此來何意?”


    吳用驚愕道:“方才不是已和五郎說過了嗎?我們這些人,是上山來入夥聚義的。”


    阮小五故作不解道:“朱都頭,晁保正,還有你吳教授,不都是官府的人麽?好端端的,怎麽想要做賊了?”


    阮小五此話說完,晁蓋和朱仝臉上都很不好看,吳用卻是麵色如常道:“如今這世道,五郎又不是不知道,官逼民反而已。咱們都是好漢子,吃不慣那醃臢氣,一怒之下,便砍了縣令時文彬的腦袋,一把火燒了縣衙,卻還要麻煩五郎幫著說兩句好話,讓林教頭顧念幾分江湖義氣,收留則個。”


    阮小五硬生生道:“俺家寨主哥哥,最是講義氣。隻是,教授捫心自問,你配麽?”


    阮小五從一開始,話裏麵便夾槍帶棒不中聽,如今更是指著吳用的鼻子在罵,就算吳用城府再深,也終於吃不住勁了,臉色鐵青地瞪著阮小五問道:“五郎這話,是什麽意思?吳某自問,從未做過虧心之事,又如何不配?”


    阮小五懶洋洋道:“教授,非要比我把話點破,以後不好相見麽?”


    吳用心裏已經想明白了,恐怕是自己告密的事兒被梁山探查到了,隻是當此場景,他如何也不能承認的,所以隻能硬挺著道:“五郎,有話盡可直說。”


    阮小五哈哈笑道:“罷了,教授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這般下作之事,你做得出來,俺卻說不出口。”


    吳用咬著牙,剛想要開口,卻被晁蓋攔下了,陰著一張臉對阮小五道:“五郎,是我等來的唐突了,既然山寨無意收留,那俺們就不叨擾了,就此別過。”


    阮小五笑吟吟地點了點頭,扭頭冷冷地看向朱仝道:“若俺沒有記錯,就是你一箭射傷了俺哥哥的吧?”


    朱仝麵無懼色,挺胸迴道:“沒錯。”


    阮小五拔刀在手,拱手道:“一時手癢,想向閣下討教兩招。”


    晁蓋攔在中間道:“朱都頭當時,也是身不由己。況且林寨主吉人天相,應已無大礙了,此事看我麵子,就此揭過可好?”


    “放屁!”


    阮小五怒罵道:“誰說俺哥哥無大礙了?他到現在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還不都是被你們害的?”


    聞聽此言,晁蓋頓時臉色巨變,滿臉憂心道:“果真如此?”


    阮小五撇撇嘴道:“誰還稀罕騙你們不成?若俺哥哥好端端的,又怎麽會是俺來見你們?晁天王,你是個明白人,心裏也是有數的。俺問你,換成你是俺,你可會點頭答應?”


    吳用出賣了林衝,晁蓋是知道的。朱仝射傷了林衝,晁蓋也是知道的。所以,他長歎了一口氣拱手道:“是我等無禮了,五郎若要怪,便都朝俺來。要殺要剮,皺一下眉頭,不是好漢!”


    “好一個托塔天王晁蓋!”


    阮小五還沒來得及開口,路南走過來一群人,為首一個,和阮小五相貌有三分相像,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阮小二。


    立地太歲冷著一張臉走上前來,橫眉立目,麵色兇狠,咬著牙道:“是誰害了俺哥哥,自己站出來受死!”


    吳用站了出來,卻並沒有死的打算,而是笑吟吟道:“二郎,可還記得我?”


    阮小二冷冷地盯著吳用,淡淡道:“教授,莫要告訴俺,是你下的毒手?”


    吳用麵色不變道:“你我相交非隻一日,吳用是個什麽人,二郎不清楚麽?雖是文質之身,但平生最仰慕英雄豪傑,又怎麽會對林教頭下毒手?”


    阮小二看了阮小五一眼,見他點了點頭,心中有數,撇開吳用,又看向朱仝,“若俺沒記錯的話,你是鄆城縣的朱都頭吧?”


    朱仝拱拱手,剛要開口,吳用卻搶話道:“二郎好眼力,這位正是前鄆城縣馬軍都頭美髯公朱仝,為人最是仗義……”


    阮小二淡淡道:“教授,俺沒有和你說話,現在也不想和你說話,如果你還想要脖子上的腦袋,最好不要開口。”


    吳用咬著牙點了點頭,“好得很,二郎,你出息了!”


    阮小二懶得再理他,而隻是盯著朱仝道:“若俺的消息沒錯的話,是你一箭射傷了俺哥哥?”


    同樣的話,阮小五問了一遍,阮小二又問了一遍,朱仝有些不耐煩了,昂首高聲道:“沒錯,若二郎也想要報仇,那你們兄弟二人,一起上吧!”


    阮小二冷笑道:“也就是說,你箭術很好?”


    朱仝傲然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


    阮小二點點頭,“好得很,你們不是想上山入夥麽?那俺就給你們個機會,找個人與你朱都頭比箭,若能贏了他,那俺就做主收留了你們。若是輸了,便從哪裏來滾迴哪裏去!”


    阮小二這話,說的很重,也非常難聽,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朱仝也隻能是冷笑著點了點頭。


    阮小二退到一邊,龐萬春冷笑著走上前,將黃楊木大弓取在手裏,“你我對射,生死由命,可敢麽?”


    朱仝也取弓在手,針鋒相對,“有何不敢?”


    龐萬春點點頭,“是條漢子,那就以百步為線,讓你先射!”


    朱仝也不墨跡,“好!”


    兩人距離百步左右站定,朱仝彎弓搭箭,瞄向了龐萬春。


    龐萬春卻是氣定神閑,看上去很是自在,似乎完全沒把朱仝放在眼裏。


    朱仝見狀,卻半點都輕鬆不起來。龐萬春這般隨意,要麽是個不怕死的愣頭青,要麽就是人高藝膽大。朱仝不認為,阮小二會讓一個愣頭青來跟自己比箭。所以,這一箭他必須要全力以赴,因為他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射出第二支箭的機會。


    晁蓋站在一旁,好心提醒道:“那好漢,你箭壺裏麵是空的。”


    龐萬春嗬嗬笑道:“多謝,但我不需要。”


    晁蓋滿臉錯愕,剛想要再開口時,朱仝已瞅準了一會,一箭離手,迅若閃電,快如疾風,朝著龐萬春便激射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龐萬春不慌不忙,滿臉輕鬆,雙目卻炯炯放光,那支箭在別人眼裏快得嚇人。可在他看來,軌跡卻無比的清晰。


    不過眨眼之間,箭已到了他的麵前。正是藝高人膽大,龐萬春隻是輕輕一側身,便在間不容發之際把箭讓了過去。


    朱仝暗道一聲“可惜”,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仍是有些被驚到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讓他更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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