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問:“張飛何在?”羽曰:“飛與臣累劫兄弟,世世為男子,身在唐為張巡。今已為陛下生於相州嶽家,他日輔佐中興,飛將有功焉。”帝問“道士姓名?”曰:“姓陽,四月十四日生。”夢覺,召林言之,曰:“此呂仙師也。”自是宮禁帖然,詔天下有洞賓香火處,皆正妙通真人之號,塑像於景靈宮奉祀。


    丁酉春正,帝幸上清宮,命靈素講道經。自是,每設大醮,輒費緡錢數百萬,謂之千道會。一日講會時,有風癩道人求齋畢,欲麵君謝恩。監門者力拒,道人歘至帝前曰:“客夏受齋及今,焉可不謝。素惡夫蒙恩而不知報者。陛下好道誠美,顧此道非所宜好也。”帝見其洟垢滿麵,而談論侃侃,乃敬問曰:“君非呂仙乎?”答曰:“臣姓李,不姓呂。將返入閩,至午未丙丁之春再謁北轅也。”忽徜徉不見。帝驚異以問靈素,林沉思曰:“聞閩有李悌,其狀如此。”詔立像於呂祖之側。


    夏四月,道籙院上章,冊帝為教主道君皇帝,用於教門章疏內。吳應能以靈素用事,約道友往王屋訪道,都不願行。應能屍解去。未幾王仔昔有罪,下獄自殺。張紫陽自王屋九年功畢,複返天台,於江陵遇董凝陽,語言相契,知亦受道於劉師,乃往太華相訪,得見海蟾。同謁鍾、呂二師,謂曰:“子本紫微天宮號九皇真人,因校劫運之籍不勤,遂與同事三人並謫人間。今垣中可見者六星,潛耀者三:子為紫陽真人,汝南黃冕仲尚書為紫元真人,維揚於敬伯為紫華真人。今子與於皆一時被譴,官吏皆已複歸清都,惟冕仲沉淪宦海。凡當為人者十世,今九世矣,來世苟複迷妄合塵,則淪墜異趣,無複升仙之期矣。子可一往使其覺悟,庶幾返原。”紫陽承命時,黃君在延平,即往謁。黃素習容成之道,且酷嗜爐火,年加耄矣,語不契,紫陽乃去。複使人寓書於黃,述敘仙契,力欲振拔,而黃終不聽。惟自號紫元翁,尋卒。紫陽歎息,將複俟其轉世而覺之。其孫銓,見紫陽之書,收而秘之。


    劉師遊行河北,衛郡守崔重微,其上祖玨,仕唐為衛之洪令,水沒民田,玨設祭河上,巨蛇列水麵而死,患遂息。卒封嘉應侯,今重微為政廉明,民皆感頌。有道人謁於堂下,揖之坐,不語,但微笑。崔異之,起取金相贈,迴視已失。道人壁上題雲:


    青龍降兮蟠白虎,朱雀騰兮降玄武。


    千朝火候感神功,白日衝升歸紫府。


    秦川劉海蟾筆


    重微即日解印棄家,向西訪道。至華山得見仙師,拜求指授。劉師贈以還丹賦,令自揣摩微義。百日師複來,知其已悟大略,複為之詳說。既而曰:“予本唐末人,今改名遯,字昭遠。以子仁慈剛毅,故直示而無隱,子姑入世求道,丹成時引見上真。”重微詣汴請謁豪貴,三年有得,複西去。


    帝惑靈素之言,遍令天下建宮觀。又言青華帝君正晝臨壇及火龍神劍夜降內宮,托天神降臨,造帝誥天書雲籙。尋加靈素號通真達靈元妙先生,加張虛白號通玄衝妙先生,視中大夫。靈素出入訶引,至與諸王爭道,都人稱道家兩府。虛白通太乙六壬,留心丹灶,遇異人得秘訣。帝聞其名,召主太乙宮,出入禁中,惟論道德,無一言及時事。帝或問之,對曰:“朝廷事有宰相在,非所敢知也。”見朝政日紊,遂辭去,遊武陵。有崔婆者,嚐飲之以酒,虛白屍解,郡人餘安複遇於揚州,因寄詩於崔曰:


    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應無地下有。


    南來道士飲一鬥,醉臥白雲深洞口。


    詔童貫領樞密院事,作萬壽山於京師之東北。戊戌春,改元重和。己亥改元宣和,春正月,改佛號大覺金仙,僧為德士。易服飾稱姓字,寺院為宮觀,尼為女德。夏五月,有龍見於軍器作坊,兵士取而食之,大雨七日,京城外水高十餘丈。起居郎李綱言“當采用直言,以答天戒”,詔貶為縣官。秋九月,詔封莊周、列子為真君,召楊時為秘書郎。時潛心力學,初舉進士,聞二程講孔孟絕學於河洛,以師禮見顥。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顥卒,又師事頤於洛。頤瞑坐時,與遊酢侍立不去,至門外雪深三尺。曆仕皆有惠政,德望日隆。晚讀道德曰:“老氏以自然為宗,謂之不作可也。”


    庚子春,靈素有罪,放歸田裏。是冬,睦州方臘作亂,攻陷婺、歙、衢、杭等州。辛醜三年,淮南宋江三十六人,上應罡數,得玄女夢授天書及黃老之術,橫行河朔,轉掠京東諸郡,官軍莫敢攖其鋒。張叔夜知海州,宣諭朝廷德意,江乃降,即命從征方臘。是夏,童貫合兵進擊,臘遁還幫源洞,眾尚二十萬,深據岩崖。韓世忠為王淵裨將,潛行溪穀,問野婦得徑,仗戈直搗其穴,格殺數十人,擒臘以出,睦寇悉平。


    秋七月,黑青見於禁中,自秋及冬,禁中妖祟晝夜不絕,聲若倒屋,形如龜,頸丈餘,金睛,行動腥血遍派,兵刃莫及。或為人形、驢形。帝思驅之,召靈素,已於去年死矣。其卒時,得張虛靖詩,遂謂其徒曰:“我逝後,可舁棺出城,南山下遇地拆處即吉穴也。就其地掘深五尺,遇龜蛇便可下棺。”徒依言,舁至南山,果有坼地,掘數尺,不見龜蛇。下視不可測,遂下棺葬埋。平明視之,四望坦然,不知葬處。使者歸述,帝歎息不置。內侍言,有昌虛中者,往來諸琳宮,動履怪異,飲酒無量。自埋大雪中,旬日不出,或行水上如平地。又善草書,作枯藤遊絲之勢,一舉筆絡繹不絕,人爭攜帛以請,往往不與,又能治祟。帝命召之,累日不得,但於其遊息處得詩曰:


    遙指高峰笑一聲,紅霞紫霧麵前生。


    每於塵市無人識,長到山中有鶴迎。


    時弄玉蟾驅鬼魅,夜煎金鼎煮瓊英。


    他時若赴蓬萊洞,知我仙家有姓名。


    帝觀詩意,以昌字虛中乃呂也。自此祟亦漸止。


    成都謝石,博學知變,得昌公之秘,以拆字言人禍福。京師求相者,但隨意書一字,即就其字離拆而斷,無不奇中,名聞九重。帝因書一朝字,令中人持往試之,石端視曰:“此非觀察所書也。”中貴愕然,石曰:“朝字離之,為十月十日,非此月日所生之天人耶。”中貴馳奏,召至後苑,令左右及宮嬪書字示之,論說具有精義。帝密令索太子書一字,乃以太字進,石曰:“太字必太子,他日移置諸上豈非天子,但點微橫耳。”帝賜賚甚厚,補承信郎。緣此求者如市,有朝士室懷娠過月,手書一也字持問,石詳曰:“尊閫年三十一,懷孕十三個月,殆蛇妖也。石亦有薄技,可為藥之。無苦也。”朝士固請,至家,投藥,果下數百小蛇,都人益神之。一人遇於塗,告以婦不能產,書日字於地,石曰:“明出地上,得男矣。”歸而果然,石知北方多故,未幾歸蜀。士人文覺,戲以乃字為問,為其無所析也。石曰:“及字不成,君終身不及第。”


    壬寅春,金克遼中京,遼主走雲中。金又克西京,遼奉晉王淳稱帝於燕京。時帝遣路允迪使高麗,中流風作,諸船皆溺,獨路舟有神燈降於檣杪,飄忽二千餘裏,膠泊一島,詢土民是何神廟?民曰:“女貞,莆田人,本朝都巡檢林願之女。生而神靈,能預言人禍福,矢心履救,沒後鄉人立廟於湄洲之嶼。”允迪至廟祭之,遂獲安濟。奉使迴,奏敕授靈應夫人。高麗王俁,嚐求醫於朝,詔二醫往,時俁卒。子楷立,楷謂醫曰:“遼兄弟之國,存之足為邊扞。女真虎狼,不可交也。願歸報天子。”醫奏之,不省。是冬,再約金攻遼,克燕京,遼主淳走天德。癸卯秋,金主旻殂,弟晟立。甲辰春,金遣人來索糧,宣撫使內侍譚稹不許,詔罷稹以童貫代之。


    稹族有二女誕山下,及長修黃老之道,不知所之。一日,裏人以不雨為憂,二女忽至曰:“汝能餉我,即可得雨。”裏人未之信。稹令試餉之。二女甫去,即大雨如注。人知其神,迫覓至山,下唿則上應,上唿則下應。循至一巨石,周圍無草木,見其衣帶在焉。是後恆見二女於石上掠發,因建廟山下祀之,曰“二仙祠”。


    張商英在河南,見時事日非,乃棄官去,作子房枕中素書序。至終南,躡尋仙跡,見二道者采藥,笑顧曰:“瞌睡漢今醒了也。”商英驚異,拜叩姓氏,二人曰:“言乎近則範蠡、張良,言乎遠則岐伯、風後。金紫浮名何異空花過眼,子向從呂公之言成道,奚難!”商英問:“呂祖何在?”岐伯曰:“真人修道於天皇,顯跡於唐世,道高願重,領袖群仙。我等且尊之,子何當麵錯過?”商英即求指示,二真授以口訣,令其自修。


    是時呂祖遊至吳興,遙見妓者張珍奴色華美,性淡素,至夕沐浴更衣,炷香上告,求脫去甚切,乃化一士人訪之。珍奴見風神秀異,相敬殊甚。士去明日又至,往來月餘。珍曰:“荷君眷顧已久,獨不留宿,何也?”士曰:“固自有意,而汝每夜天,實何所求?”珍曰:“失身於此,又將何為。但自念入是門中,妄施粉黛,以假為真,謳歌豔曲,以悲為樂。本是一團臭膿皮袋,借偽飾以惑人,每歎世之愚夫,不自尊貴,過我門者,靚我如花,情牽意惹,留戀不舍,非但喪財,多致殞命。妾罪愈重。惟昕夕告天,早期了脫。”士曰:“汝誌如此,何不修道?”珍曰:“陷於此地,何從得師?”士曰:“吾為汝師可乎?”珍即拜叩。士曰:“再來乃可。”遂去。珍望不至,深自悵恨,因作詞曰:


    逢師許多時,不說些兒個。安得仍前相對坐,懊恨韶光空自過,直到如今悶損我。


    筆未竟,士至。見所書,續其韻曰:


    道無巧妙,與你方兒一個。子後午前定息坐,真氣直從昆侖過,恁時氣力思量我。


    複與太陰煉形丹法,臨別作《步蟾宮》一闋遺之曰:“向後有官長召汝佐酒,欲聽道家詞曲,以吾詞歌之,當得脫籍。”


    坎離乾兌分子午,須認取自家宗祖。地雷震動山頭雨,待洗濯黃芽出土。捉得金精牢固閉,煉甲庚要生龍虎。待他問汝甚人傳,但說道先生姓呂。


    珍秘而不言。未幾,黃覺能為湖州守,例應承奉。黃詢諸妓能為道情詞曲者,俱無以應。珍獨以前詞奏之,黃訝曰:“呂仙師過汝乎?”珍具述所以。蓋覺能去年於東都門外旅次,見一羽士顏貌特異,時方具肴宴客,邀共飲之。羽士以水書一呂字,且曰:“明年江南見君。”及聞珍言,甚喜,即判與脫籍,珍叩謝去。呂祖飄然而至,黃恭迎。祖與大錢七、其次十,又次小錢三,曰:“數不可益也,吾以藥數寸遺子,每歲旦以酒磨服,可一歲無病。”遂去。珍奴自是佯狂,丐於市,投僻地密修,逾二年屍解。商英尋蹤至湖,見珍曰:“此女大福,已超物外矣。我尚沉淪苦海,何日方抵彼岸。”汲汲遍覓吉地起煉。


    乙巳春,聞金獲遼主延禧歸。耶律大石稱帝於起兒漫。是夏,宋封童貫為廣陽郡王。商英歎曰:“外起強敵,國多災異。況宦者封王,古未有此。亡可翹足而待也。”遂遠入滇南修道,未幾渡世。


    秋九月,有狐升禦榻而坐。賣菜慵至宣德門下,釋荷擔向門戟手詈曰:“太祖神宗,使我來道,尚宜速改也。”邏卒捕之下獄,一夕方醒,不知向所為也。有男子孕而誕子,易蓐母七人始婉。朱氏妻年四十餘,忽生髭髯六七寸,詔度為女道士。種種怪異,識者危之。


    冬十月,金兵分道入寇,召種師道為兩河製置使,姚平仲與俱赴汴。童貫自太原逃歸,帝以金師日迫,避兵東幸。李綱請假皇太子位號,以守社稷,帝即禪位。太子桓即位,尊帝為太上皇帝。立朱妃為後。丙午春,改元靖康。謝石歎曰:“立十二月也。”是月師潰黎陽,金人渡河,以李綱為東京留守,督諸道入援。金兵圍京師,綱力戰屢挫之,來議和,遣康王構為質,種、姚兵至,詔統四方勤王兵,都統製姚平仲率步騎夜襲金營,方發,金候吏覺之,平仲被圍,及脫,精兵皆陷,遂乘青騾亡命,一晝夜馳七百五十裏,至鄧州方得食。入武關,以華山為淺,乃入蜀,至青城,複入大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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