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河交匯之處體悟了大本個月後,蘇明又自起身,向東北一路疾行,不過三日,就到了滄縣。


    兩地雖然間隔幾百公裏,但是化勁高手,氣息綿長,對自己身體的每一寸皮膚、肌肉,都了如指掌,控製精確,尤其擅長長途走路。


    當年李書文在北京擔任光緒皇帝侍衛,每天早晨練行步功,一走就是幾十裏地,速度極快。


    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講,放開了手腳,不讓人看見,一天走個幾百裏,並不是什麽難事。就如《水滸傳》裏的神行太保戴宗,能日行八百裏。


    到了滄縣,熟悉之中又有些陌生,這裏距離京津不遠,雖然不是戰火前線,難免也受到一些波及。蘇明到了這裏,心思愈加急切,恨不得如長了翅膀一般,直接就飛到羅疃去。


    一路急行,沒多久就到了羅疃。眼前基本上還和自己走的時候一樣,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動。蘇明在這裏呆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和村民都熟悉了。見到他迴來,都是笑著和他說話。也有小孩子,飛一般的跑去告訴李書文了。


    蘇明到了門下,輕輕吸了一口氣,感覺心髒跳動的都有些快了起來。穿過庭院,進了大廳,卻見前麵一人,坐在太師椅上,正在喝茶,不是師父李書文又有誰?


    蘇明見了,心中忽然就生出了無比的喜悅之情,上前拜倒,道:“師父,弟子迴來了。”先是磕了個頭,然後抬頭仔細的看著李書文。李書文和當初自己走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依然是熟悉的樣子。


    李書文哈哈一笑,伸手將蘇明一把拉起,盯著蘇明左右大量,仔細看了半天,滿意道:“不錯!不錯!這一趟出門,進步不小,比你那些個師兄門強多了!”他的眼力何等高明,隻是打量一番,就基本上對蘇明的拳法進境估計的八九不離十。見這個徒弟出去幾年,拳法精進至斯,心中也甚是欣慰。


    蘇明見了李書文,自然也是高興到了極點。在武林中,有時候師徒之間,比父子之間還要欣慰。單說練功時候無微不至的照顧,日積月累之下,感情自然深厚。而且師父年老之後,如果有人上門挑戰,自然有徒弟接著。兒子雖然是自己血脈,但時候不一定適合習武,麵對這種情況,自然也就難以出力。


    蘇明這便坐下,將自己出去這幾年,經曆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迫不及待的跟李書文說了起來。那情形,就好像小孩子迴到家,得了什麽榮譽,向父母分享一樣。


    而李書文在蘇明的心中,就像是父親一樣。那身體雖然不高大,但是臂膀無比的厚重,好像就算天塌下來,都能撐得住。


    聽到蘇明剛出羅疃,就在中華武士會和人比武,還差點被趁人之危。李書文哼了一聲,道:“也是我現在年紀大了,脾氣小了些。要是換了我年輕時候,管他尚雲祥還是李星階,早就把那個徐一江一掌打死了。”


    李書文的性格極為剛烈,脾氣也是大,年輕的時候闖蕩武林,幾乎是出手必傷人。也是現在年紀大了,脾氣收斂了些,才被尚雲祥攔了下來,不過還是承諾傳蘇明形意拳,作為補償。


    蘇明心中則是感動,道:“還是師父你厲害,我後來因為這個,才學到了形意拳。”然後將後麵的事情,也一一道來。


    李書文邊聽邊問,聽到蘇明說碰到了韓化臣的時候,李書文笑道:“你師叔去廣州不久,能夠碰到他,你也算是運氣好。不過我見你拿捏氣血,都快要抱丹了,是在你師叔的指點下領悟的?”


    蘇明道:“師父,我在廣州的時候,雖然有師叔指點,卻也沒有什麽頭緒。後來從廣州出來,去了武當山,無意中碰到一個道人,是他指點我的。”當下將碰到道人的情形,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李書文聞言,笑道:“你猜的不錯,那道人正是武當龍門當代掌門清一道人。他那一身武當拳法,我原來行走江湖的時候也切磋過,很是精深。尤其是他明道家理念,指點前路,確實也有些獨到之處。”


    蘇明將自己的經曆一一說完,雖然隻是大概,也花了小半天的時間。


    聽了蘇明許多感觸,李書文淡淡道:“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們練拳的人,隻能掌控的了自己,也沒有能力去掌控別人。縱然拳術大成,也總要吃飯睡覺,總要生活,總要有個差使才有經濟來源。隻是現在世道紛亂,前不久一場大戰,人命如紙,一撕就碎,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當下一連幾天,蘇明都將自己一些拳法上的感悟和想法,都與李書文一一交流。李書文在指點之餘,也受到了些啟發。


    蘇明也試著和李書文交手,以他的功夫和境界,竟然被李書文一記盤肘,打得連退三步。這力量和打法,比韓化臣又要高出一截。毫無疑問,在這個世界裏,李書文絕對屬於古往今來,拳法最巔峰的人物,比起楊露禪、董海川等人,也不過少了一層“不見不聞而覺之”的境界。單純從拳法境界和身體上來講,並不亞於這些人。


    蘇明也見過李書文在在三四丈方圓的屋中練功,拳**加,勁風鼓蕩,打得窗戶都啪啪做響。有時突然爆發,木質的窗戶連同紙糊的厚厚窗紙都被勁風震破。勁風排打牆壁,就好像海潮拍擊礁石。進入小密室裏麵的人,都能被勁風吹得窒息,震得暈暈乎乎。掌心向下一拍,離地三尺,塵土飛揚,震地有聲!


    李書文甚至向蘇明施展過,隨便手掌搭過來,在離手還有一寸距離的時候停住。蘇明就感覺到手上皮膚好像微微被針刺了一下,瞬間就有些麻木。


    正是拳法中的罡勁,先天罡氣,淩空一寸打的功夫!


    有這樣一位大高手當師父,蘇明自然是日夜請教,這一段時間裏,不但將過去一些不足的地方補齊,而且對於抱丹甚至是罡勁的境界,李書文自然也是有獨到的認識和見解。


    有很多東西,在境界不到的時候,就算聽到了也沒有感覺。但是功夫和境界都到了之後,往往一句話,就會有豁然開朗醍醐灌頂的感覺。


    這之後,蘇明依據李書文的經驗,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生活中行住坐臥,處處成圓,斂去鋒芒,精氣不顯,深藏不露。一個月下來,蘇明覺得當初自兩河交匯之處觀看的河洛景象,好像漸漸融入了身體裏麵。


    不知不覺中,元旦已經到了。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灑飛落。待天亮之後,大雪一停,雪後初晴,蘇明出了村子,登高遠望,隻覺得千裏皆白,整個就是一冰天雪地的世界。


    蘇明站在附近最高的山頂上,頂上是澄淨如水的長空一碧,腳下是千裏冰封舉目皆白的原野大地。


    無意中就站了兩儀樁的架子,冬日的陽光落在身上,在冰天雪地的寒冷之中又有一絲溫暖。蘇明隻覺得頭腦一片清明,心神好似在一瞬間擴展到了身體上下每一處所在,而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好似充滿了無比的活力和希望。


    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麵,有遊覽祖國大江南北的場景,巍峨屹立的高山,一望青碧的草原,曲折奔騰的江河,靜謐悠遠的湖泊,蒼涼遼闊的沙漠,常年冰封的雪山,一落激蕩的瀑布。也有一路以來和別人動手比武的場景,八極拳、形意拳、八卦掌、太極拳、武當拳,等所有見過的拳法,都清晰無比的展現在眼前。


    除此之外,還有一路上所見的種種人生百態,世間冷暖,包括戰場上經曆的一切,也一一出現,巨細無遺。


    來到這個世界後,所有的經曆,在這一刻都湧上心頭,一一品味。


    蘇明就在這一幕幕畫麵之中,尋找自己的不足,根據師父李書文、師叔韓化臣還有武當龍門掌門清一道人的指點和經驗,不斷地發現自己的問題,不斷地改正進步提高。


    用心去感受身體各個器官,除了原先內視的感覺外,似乎有多了另一層的感悟。不論道家還是中醫,都將五髒六腑,對應五行,講相生相克,其理雖然不似後世西方外科一般,卻獨有奧妙之處。


    如此時蘇明把心神落在左胸下麵,頓時那一顆不斷跳動通體鮮紅,如同一團熾烈火焰般的心髒圖像,立刻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他眼前。心髒屬火,有溫熱、升騰、明亮之意,人體血液,也全靠心髒一收一縮的勃發之力帶動,流轉全身。


    又把心神落入脾和胃,脾屬五髒,胃屬六腑,五行都屬土,有生化、承載、受納之意。在中醫之中,脾胃都是相關聯的,主吸收運化的功能。心生脾就是火生土,如心之陽氣可以溫脾。


    五髒六腑,五行各有所屬,都顯示出了不同的作用。蘇明忽然之間,就想到了武當那一路太乙五行拳,能以五方之氣養五髒六腑,不正是這樣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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