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婚禮,邢家的婚禮。」


    顧景善臉上揚著淺淺的笑意,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餘光暗自關注著她臉上的表情。


    黎靜靜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隻低垂了眼簾,手指在杯沿上輕輕打著轉,沉吟了數秒,說:「我非去不可嗎?」


    「怎麽?你有什麽顧慮嗎?不是說想要拿下整個邢氏嗎?既然想要拿下人家,不該去看看如今邢家是一副什麽樣的情況嗎?」


    黎靜靜想了想,挑了一下眉,站了起來,說:「說的有道理,那你等我一會,我上去打扮打扮。」


    「去吧,時間還早,不用太著急。」他坐在椅子上沒動,隻微微仰頭,目光隨著她而動。


    黎靜靜側頭對著他微微一笑,就轉身進了屋子。


    顧景善顯然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衣服,她進了房間,就看到窗前掛著一件禮服,粉色紗裙,看起來很醒目的顏色。這時,一個傭人走了過來,站在她的後側,小聲的說:「黎小姐,顧先生吩咐我過來幫您。」


    黎靜靜聞聲,側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一塊進了房間,黎靜靜穿上衣服之後,坐在梳妝檯前,她自己化妝,傭人幫她弄頭髮。她隻上了個淡妝,叫傭人簡單的弄了個公主頭,拿了配套的包包就下了樓。


    顧景善這會正坐在客廳,百無聊賴的等她,叫到腳步聲,他便迴過頭,見著她下來,微笑的站了起來。十分紳士的走到了樓梯邊上,等她走近,他便伸出了手。


    黎靜靜微笑著,抬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走到他的麵前,仰頭看著他,問:「怎麽樣?這一身還滿意嗎?」


    顧景善上下打量了一眼,眉梢微的一挑,說:「很漂亮。」


    他抬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臉上的那塊疤痕,問:「你就沒打算,找個醫生把這塊疤痕去掉?」


    黎靜靜聳了聳肩,笑道:「沒這個打算,有了這塊疤痕,倒是能時時刻刻的提醒我,過去那些人對我有多狠,那麽我也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你說呢?」


    「不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嗎?天天看著自己臉頰上的那塊疤痕,不難受?」


    「我沒覺得有了這塊疤痕,我就變醜了,我倒是覺得比以前更美了。」黎靜靜微笑的捧著臉,眼裏滿是笑意,還帶著一絲自信。


    顧景善深深看了她一眼,當她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他很快轉開了視線,這時傭人拿了個藍色的盒子過來,走到顧景善的身邊,打開,裏麵是一套鑽石首飾。


    設計精緻,款式很漂亮。


    顧景善伸手拿起項鍊,準備給她戴上,黎靜靜躲了一下,說:「這個就不必了吧。」


    「需要。」


    黎靜靜迴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堅定,兩人對峙數秒,黎靜靜還是妥協,笑了笑,開玩笑似得問:「戴完之後需要還給你嗎?」


    「不用,就當你陪我出席這場婚禮的禮物,送給你了。」


    黎靜靜做出一臉驚喜的表情,「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顧景善親自給她戴上整套首飾,連耳釘都由他親自戴上,舉動親密,黎靜靜不由調笑,「看樣子你給很多人戴過耳環,這麽熟練。」


    「如果我說,也就給你一個人戴過,你信麽?」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耳垂上,語氣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兒。


    當然,這件事確實很普通,隻是在現在這個場合下說出來,讓聽的人如何想?


    黎靜靜抬起眼簾,目光正好掃到站在旁邊的人,隻見她抿著唇,明顯壓著笑意。她又用餘光掃了顧景善一眼,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麽,引人遐想,又叫旁人想歪。


    她笑了笑,說;「你甚至沒有給顧落戴過?」


    「我心疼她,不願讓她在耳朵上打洞,更何況那時候她還小,用不著這些東西,自然就不用我戴。」他戴完最後一個耳釘,又走到她的麵前,拉起了她的手,拿起盒子裏的手鍊,說:「不過我倒是給她紮過辮子,技術還不錯,下次要不要試試?」


    他的神態依舊自若,黎靜靜一直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終究是看不出他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這時,他突然抬頭,恰好就對上了她的視線。


    黎靜靜略微愣了一下,都被他逮著個正著了,這會再躲開,顯然是沒有必要了。她穩了下心神,就這樣同他對視,說:「好啊,有機會可以試試看。」


    他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默了數秒,說:「你好像到現在還沒問過我,是去參加誰的婚禮,你不好奇嗎?」


    黎靜靜當然好奇,隻是不太想問,「誰的?」


    顧景善轉而握住了她的手,走到她的身側,說;「去了就不知道。」


    黎靜靜低笑著搖了搖頭,「早知道就該讓你吃個悶虧,不問你了。」


    「晚了,你已經問了。」


    隨後,兩人便一塊出了門。


    前後三輛車子,最近顧景善出門的陣仗一直都挺大,似乎是在防著什麽。兩人一同坐在後座,黎靜靜側頭看著窗外,出了落園,又多了兩輛黑色的轎車,夾在他們車子的兩邊,圍成了一個圈。將他們的車子護在中間。


    黎靜靜笑了笑,不由伸手敲了敲車窗,打趣道:「這車子不會是防彈的吧?」


    「這也看得出來?」


    她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還真是啊?」


    顧景善沒有看她,而是目視前方,淡淡然的說:「像我這種人,這世上想要我死的人很多,不做點防護措施,我早就已經翹辮子了。」


    「也是,壞事做盡的人都這樣。你晚上睡得著嗎?」


    他幽幽轉頭,對上了她的視線,「還好。」


    「還好就好。」她笑著收迴了視線。


    之後,兩人便一直沒有說話,車子越接近邢宅,黎靜靜就開始不受控製的緊張,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對於這場婚禮,她第一個猜測是邢司翰和顧落的。


    可就在剛才,她徹底的打消了這個想法。如果是邢司翰和顧落的婚禮,顧景善不會那麽置身事外,那個是他的寶貝妹妹,怎麽也要風光大嫁。


    怎麽也得是從落園嫁出去,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結婚,而他這個當哥哥的,隻在婚禮當天過來出席一下婚禮。


    可是,邢家才幾口人?到了結婚年齡,還沒有結婚的也就那幾個,再說了,他們邢家不是早就已經分崩離析了麽?難不成是邢越結婚?


    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手拿包的表麵,當車子進入邢家老宅範圍之內,她便暗自吸了口氣。


    這一路過去,樹上都掛著各色的氣球,長長的一條紅毯,從鐵欄門開始一直到裏麵的主樓大門口。


    可這本該喜慶的日子,園內卻格外的寂靜,那種安靜,有那麽一點兒詭異。


    大門口站著兩個傭人,他們的車子停下,傭人便上前來開了車門。


    顧景善很紳士,他親自過去給黎靜靜開了車門,將她從車上牽了出來。


    今個是個陰天,太陽躲在烏雲的後麵,時而出現,時而隱蔽,像是跟人在捉迷藏一般。邢家的綠化做的很好,這種天氣,園內的空氣特別清醒,微風裏還帶著草木香味。


    天氣微冷,她身上披著淺色的披肩。


    傭人暗暗的看了他們幾眼,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少爺在裏麵等著呢,二位裏麵請。」


    黎靜靜此時已經是滿肚子的疑問,即便是在本宅舉行婚禮,排場看似很大,可顯然沒什麽賓客啊,而且一點兒也不熱鬧,就連眼前這兩個傭人看起來,表情都有點怪怪的。


    她不由側頭看了顧景善一眼,他卻依舊淡然,沒有半點驚訝,好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副場景。這一次,她倒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誰結婚了,便小聲的湊到他的耳邊,問:「到底是誰結婚?我怎麽覺得這婚禮,有點怪怪的,結婚不應該很熱鬧的嗎?」


    她的聲音很輕,可這周遭太過安靜,使得她即便很小聲的說話,卻還是好像挺大聲的,旁人也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先進去再說。」顧景善攬住了她的腰,推著她往裏走。


    走過會客廳,經過一段長廊,終於進了主樓,門口放著一張照片,那照片看起來有點詭異,新郎是閉著眼睛的,隻有新娘笑的很開心。黎靜靜走近看了看,覺得怪滲人的。


    這時,邢越從裏麵出來。見著他們,快步走了過來,「多謝顧先生賞臉來參加我母親的婚禮。」


    邢越的視線又在黎靜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同樣畢恭畢敬的跟她打了聲招唿。


    黎靜靜自然不會忘記在狗洞裏生活的那段日子裏,她拚命克製的那種感覺,是由什麽而起的。又是誰讓她變成那樣。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笑道:「恭喜啊,邢總。說起來,咱們也有好一陣子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麵。」


    邢越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來迴掃了一眼,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確實很久不見,不過你的職位我還幫你保留著,如果你還想來邢氏上班,隨時。」


    「噢,那真是要謝謝邢總,我這麽不辭而別那麽多天。您竟然還給我留著位置,真的好感動啊。」


    「先進去吧,儀式一會就要開始了。」邢越垂了眼簾,不與她多言,而是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顧景善輕輕拍了拍黎靜靜的肩膀,「進去吧。」


    「好啊。」黎靜靜倒也不糾纏,這種時候糾纏沒意思。


    他們兩個一塊進了大廳,整個大廳被布置成了中式的喜堂,很像古時候男女成親的場景。這樣的婚禮,特別很特別,但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怪。


    黎靜靜莫名覺得自己這一身穿的,好像有點格格不入。


    她環顧了一周,眼尖發現了坐在角落裏的邢司翰,他坐在輪椅上,腳上手上還打著石膏,臉色又白又青,一雙眼睛裏滿是憤怒,他的身側站著顧落,不知道她跟他說了句什麽。他整個人便柔和了不少。


    黎靜靜很快就轉開了視線,伸手挽住了顧景善的手臂,笑說:「你看,那是不是落落?」


    顧景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黎靜靜繼續道:「怪不得你會過來參加婚禮了,原來是因為你妹妹。」


    顧景善隻揚唇一笑,並沒有反駁她的話,隻問:「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唿?」


    「就算我說不想,你會不過去嗎?那可是你的寶貝妹妹,要你視而不見,不太可能吧。」


    「走吧。」


    說著,兩人就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黎靜靜的衣服很顯眼,在這樣的場合下,從她出現在大廳的那一瞬間,就很顯眼,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是他們的目光大多是奇怪的。


    好像是在告訴她,她今個穿錯了衣服。


    陳曦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黎靜靜,隻是她看到黎靜靜的第一時間,就低頭看了邢司翰一眼。可他似乎並沒有看到,而是氣唿唿的想要上去砸了那看起來很刺眼的喜堂。


    等黎靜靜快要走近的時候,原本安安穩穩坐在輪椅上的邢司翰,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抬手指著她,說:「你還敢來!你竟然還來!」


    他的聲音很響亮,充滿了怒氣,若不是他現在傷了腳,他一定會衝上去掐住黎靜靜的脖子。


    陳曦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立刻將他摁了迴去,「你幹什麽呀?」


    「那個,那個不就是黎靜靜嗎?就算她現在換了個樣子,我也記得她!」


    「不是跟你說了麽,你失憶了……」


    「我是失憶了,但我還記得那天晚上,要是不會她來我的房間,怎麽會發生那種事!又怎麽會讓你看到!你又怎麽會出事!都是她!小小年紀,一肚子壞水!邵啟越也說,她還在庭上舉證我,說我是故意的!讓我加重了刑法,這丫頭,這丫頭就不是個好東西!我怎麽能饒過她,我絕對不會放過她!是她害我的,是她!」


    他突然的躁動,邢震天他們都看了過來,然後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陳曦不由瞪了眼睛,壓低聲音,說:「夠了!你先給我安靜!」


    這時,黎靜靜和顧景善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跟前,邢司翰的那一番話,全數落在他們的耳朵裏。


    黎靜靜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同他們打了個招唿。


    顧景善掃了邢司翰一眼,隻一眼,邢司翰便有些怯怯的低下了頭,他的心裏還是懼怕顧景善的,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做了對不起顧落的事兒,而此時他的記憶正好停留在那一刻,那麽那份愧疚之心,也正是最濃的時候。


    「這幾天去哪兒了?一直都聯繫不上你。叫人擔心。」


    陳曦笑了一下,低頭看了邢司翰一眼,說:「還不都是因為他,出車禍了,開始一直沒醒過來,邵啟越就把我叫過去,讓我照顧他。」


    「車禍?」顧景善再次將目光落在了邢司翰的身上。


    立在一旁的黎靜靜一直沒有出聲,邢司翰出車禍她是知道的,那天從甘梨家出來,她就知道了。


    「怎麽好端端的會出了車禍?」


    陳曦聳了聳肩,「這就不知道了,他失憶了,就記得十八歲之前的事兒,所以究竟為什麽會出車禍,也沒人知道。聽邵啟越說是半夜出的車禍。」


    顧景善彎身,視線在邢司翰的身上打量了幾眼,然後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阿翰?」


    他隻抬了一下眼簾,看了他一眼,就很快收迴了視線,低低的叫了一聲,「善哥。」


    轉而,他又有些忍不住,微微蹙了眉頭,說;「善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背叛落落的,我是被人下了藥,是有人要陷害我!還有她,她是故意進我房間的!我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再多也沒用,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的心裏一直就隻有落落,我說等年級到了就娶她迴家,也是真的!善哥,你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機會證明自己的心,可以嗎?」


    以前,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他根本就來不及說這些,就已經被警察給抓迴去了。


    而顧落的葬禮,還是老爺子想盡了辦法,才把他從警察局保釋出來,但也隻有幾個小時。


    他想給顧景善解釋,可顧景善根本就不想見他,即便是見到了他,也根本沒有那個心思,聽他說這一番話,一上來就將他打了一頓,那是往死裏打。


    那時候,顧落被證實徹底死亡,連一句完整的屍體都沒有,誰還有那個心情去聽他的解釋,而再解釋又有什麽用,人都已經沒了,解釋的再多,隻會讓人覺得厭煩,讓人覺得他是在逃避責任。


    所以後來,邢司翰再也沒有解釋過,隻是用行動來證實自己。


    可即便如此,顧景善依舊不放過他。怎麽可能放過他!


    然而,現在,對於邢司翰來說,就好像一切重新來了一遍,而這一次,老天爺對他不錯,顧落還活著。他也終於有機會解釋,有機會說明自己內心的想法。


    顧景善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深邃,覺不出喜怒,也不知道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邢司翰這會將矛頭指向了黎靜靜,「你說啊!你為什麽無緣無故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裏!你告訴我啊!你今天要是不說明白,我就……」


    他再次站了起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滿目恨意,就那樣看著她,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你要是不說清楚,你今天就別想走!」


    黎靜靜目光平靜的看著他。看著他眼裏的怒火,眼中的恨意。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他已經報復過她一次了,現在失憶了,不會又要重新再報復她一次吧?


    那她可真是要冤死了!


    正當她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大廳裏突然響起了音樂聲,緊接著便是有人字正腔圓的說:「請在座的賓客移步外麵的花園,咱們呢,先進行西式的婚禮,等晚上,再舉行中式婚禮。」


    那人重複了兩遍,寥寥數人,很快就陸陸續續的出了大廳,去了別院。


    這婚禮的布置,看起來是用心思,雖然簡單,但也不失格調。


    黎靜靜和顧景善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她便看到邵啟越推著邢京出來,將他安置在證婚人的位置上。


    老爺子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嘴巴歪的厲害,看樣子是中風了。黎靜靜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旋即低低一笑,說:「看來邢越還挺厲害的,竟然把人折磨成這樣。」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側過頭,看著他,問:「你跟邢越關係不錯?他能那麽順利拿下邢家,其中你的功勞一定很大吧?」


    「你想說什麽?」他臉上的笑容不變,目光落在前方。


    黎靜靜晃了晃腦袋,笑說;「我就是在想,你答應我的事兒,究竟是真的,還是隻是敷衍我。畢竟邢越也是你的合作夥伴,我好奇你的選擇。」


    「還有啊,邢司翰失憶了,現在隻記得十八歲之前的事兒,他剛才的那一番話,是不是能夠徹底證明,其實他那時候根本就沒有喜歡我。是你們所有人都想錯了呢?」


    顧景善聞言,側過頭,輕笑了一聲,「你好像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當然,是你們冤枉了我,平白無故的讓我吃了那麽多苦頭,我當然要耿耿於懷。特別是你,就算到現在,你也沒有跟我道歉,你以前那樣對我,你就一點兒愧疚都沒有嗎?」


    他微微歪頭,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寧可殺錯,絕不放過。」他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


    黎靜靜斜了他一眼,低哼了一聲,「所以,你這是在間接的告訴我,就算你知道自己弄錯了,也絕對不會承認。是嗎?」


    「我從來不會跟人道歉,無論是誰。」


    「噢,就連落落也不例外?」


    對此,顧景善但笑不語。


    邢司翰和陳曦站在賓客的後麵,陳曦用餘光掃了他一眼,隻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黎靜靜的身上,那神情,簡直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樣。


    陳曦打趣道;「你說你現在這樣子,究竟是恨她,還是愛她?」


    他聞言,眉頭一緊,猛地轉過頭,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可能會喜歡這種小毛孩!落落,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怎麽會有誤會呢,我都已經忘記以前的事兒了,不但忘記我曾經喜歡過,即便是你背叛了我,我也早就忘記了,又談何誤會。你說是不是?」


    她掙紮了一下,想要掙脫開他的手,卻被他緊緊握住,怎麽也不肯放手,那樣子,真像個愣頭青。


    他說;「沒關係,你忘記了以前,但我還記得,我可以幫你想起來,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想起來。你還記著這裏嗎?我們在這裏留下過很美好的記憶。等我傷好了,我就一點一點的幫你恢復記憶,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陳曦看著他,沉默良久,「可是這個家你不管了嗎?這十三年空白的記憶,你也不管了嗎?你就不想知道這十三年裏,你曾做過什麽,或者,也許。你還愛過什麽人?」


    「這十三年一點都不重要,這十三年裏沒有你,就一點都不重要,忘記就忘記吧,你才是我最重要的。至於這個家……」他的眼裏閃過一絲茫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你可以幫我嗎?你可以幫我守護管理這個家嗎?」


    他笑著抓了抓後腦勺,說:「反正遲早有一天你也會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你有這個資格幫我管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把所有的壓力和擔子都扔給你,等我適應了,弄清楚了,我就不會讓你那麽辛苦。好不好?」


    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陳曦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她愣了數秒,才幹笑了一聲,說:「可是……」


    「別可是了。落落,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感覺嗎?」


    陳曦沒有說話,隻等著他說下去。


    「醒來之後,周圍的一切突然全部快變了,我曾經認識的人,那張臉突然就變得特別成熟,變成了我所不認識的樣子,你知道我心裏有多慌張嗎?這一切就好像是假的一樣,就好像是做了一場特別荒誕的夢,我好像是穿越到了未來,看到了我未來要麵的事兒。你能明白嗎?那種感覺,我明明認識他們,可又好像不認識。所以,我現在,隻相信你一個人,我隻聽你一個人的話,你不要拒絕我,好嗎?」


    陳曦同他對視數秒,便轉開了視線,舔了舔唇,說:「可是……可是我也跟他們一樣啊,我也長大了,我跟小時候,也不是完全一樣啊。你怎麽就隻相信我一個人呢?為什麽?」


    「你就是我的落落,我可以感覺到!」他說著,不由分說的抱住了她,那神情有些驚慌失措,「你就是我的落落,一定是我的落落。」


    恰好這個時候,響起了音樂,預示著新郎新娘就要出來了。


    在做的賓客,均迴過頭。


    黎靜靜自然也跟著轉頭,隻一眼,就看到擁抱在一起的,顧落和邢司翰。


    她突然想到剛才顧落說的話,她說邢司翰現在隻有十八歲之前的記憶,十八歲之後已經全部都忘記了。


    十八歲的邢司翰,她的腦子裏閃過一些畫麵,想到在那個簡陋的旅館裏,他親她的那一下,想到那個不堪迴首的夜晚。他掐著她的脖子,滿嘴的咒罵,卻抵不過身體裏藥物的發作,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的發泄。


    她想就算那個時候,邢司翰真的對她有點什麽想法,也隻是青春期對某種事情的好奇,而不是真的是所謂的喜歡,他的心裏,其實最喜歡的還是顧落吧?


    不然怎麽會對她那麽狠,都已經被下藥了,腦子還能記著顧落,這說明了什麽?多好的證明啊,她之前怎麽會一時就迷亂了心智,真的就相信,他那時候對她就有不一樣的想法了呢。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她一時有些走神,新郎新娘都從她身邊走過了,她還扭著頭,看著後麵。


    顧景善沒有提醒她,隻是抬手看了一下手錶,想看看,需要多久,她才會迴過神來。


    這時,原本抱在一塊的兩個人終於分開,陳曦低著頭,微微皺了皺眉,說:「你放手,讓我考慮考慮。」


    「我不管,你隻能是我的!你必須時時刻刻都留在我的身邊!」


    陳曦用力的掙脫開了他的手,哎呀了一聲,說:「好了,你別說這些了,先看看婚禮吧。」


    她突然起身,邢司翰立刻拉住了她的手,問:「你要幹什麽去?」


    「我要去上個廁所,我去上廁所,你總不用跟著吧?」


    他看了她一眼,衝著她笑了笑,便鬆開了手,「你去吧,快點迴來。」


    陳曦暗自嘆了口氣,便匆匆的往大屋走去。


    邢司翰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迴過頭,視線掃過,正好就對上了黎靜靜的目光。


    他略微頓了一下,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就換上了一絲怒意,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但這時,黎靜靜已經轉迴了視線,雖然隻有幾秒,可黎靜靜總覺得有些異樣,不知道那眼神,是因為剛剛看著顧落離開,一時轉換不過來,還是怎麽,總歸是有點奇奇怪怪的。


    「十分鍾。」正當她有點慌神的時候,顧景善在她耳邊低聲說。


    黎靜靜聞聲,頓時拉迴了心神,猛地側頭,看了他一眼。沉默數秒,便瞭然他嘴裏說的十分鍾是什麽意思。


    「後麵發生了什麽事兒,能讓你足足看了十分鍾那麽久?這婚禮的儀式都快完了,竟然又比新郎新娘還讓你注目的人嗎?」


    她笑了一下,倒是不慌不忙,將視線落在了一對新人上,說:「有啊,我總是想證明我耿耿於懷的事兒,現在邢司翰隻有十八歲之前的記憶,我當然想要更加密切的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了。我就想好好看清楚,他那時候到底喜歡誰。不過看他那樣纏著落落,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所以,你還是堅持不懈的想讓我給你說一聲抱歉,是嗎?」


    黎靜靜嘿嘿了一聲,對此不置可否。這會,她才有心思看今天的主角,新郎很奇怪,坐在輪椅上,還垂著頭,她不由問:「那新郎是昏迷了。還是怎麽迴事?而且臉色好奇怪。」


    「那是阿翰的父親。」


    「啊?」她驚了一下,「他的父母不是早就已經不在了嗎?」


    「他父親沒死,不過現在死了。」


    「啊?」她又再次驚了一下,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什麽意思?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上麵那個人,是個死人吧?」


    顧景善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黎靜靜不由吸了口氣,不免多看了那個新娘幾眼,怪不得她從進來開始,就覺得這個婚禮怪怪的,而參加婚禮的人臉上的表情也都是奇奇怪怪的,沒什麽笑容,現在終於知道奇怪在什麽地方了。


    活人跟死人結婚,確實夠奇怪,這跟冥婚有什麽區別?


    真是難為司儀了,那臉上勉強掛著的笑容,黎靜靜都懷疑,他隨時隨地會哭出來。


    這時,司儀突然高了分貝,特別激動的說:「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他說完,就直接退到了一旁。


    新郎自然是不會吻新娘的,這會要是新郎主動問了新娘,在座的人都該跑了。


    季曼琳掀開了頭紗,慢慢的彎下腰,一隻手捏住了邢顯益的下巴,讓他抬起了頭,然後她的唇,邊輕輕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那一瞬間,一陣冷風突然吹了過來,在座的人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這樣的一幕,直叫人起了一陣陣的雞皮疙瘩,讓人難以直視。


    連黎靜靜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隻看了一眼,就轉開了視線,側頭看向了顧景善,說:「她是不是瘋了?」


    他淺淺一笑,「這叫執著。愛一個人愛到偏執的時候,什麽都做的出來。你不知道,她一直都不能如願進入邢家,現在終於能進了,可人死了,而他們連婚禮都沒有辦過。」


    黎靜靜挑了挑眉梢,「這麽說起來,這裏頭還有一段很悽美的愛情故事了?」


    顧景善聳了聳肩,「不知道。」


    她皺起了眉,略帶著一絲抱怨,說:「這種婚禮,你還要我好好打扮,過來參加,你是耍我吧?」


    「打扮漂亮的又不止你一個人,而且你這樣做,她會很開心。」他說著,往季曼琳的方向虛指了一下。


    黎靜靜嘖嘖了兩聲,提著裙子站了起來,說;「我去上個廁所。」


    「這地方,你敢一個人上廁所?」他笑道。


    「我又不認識他們,也沒得罪過他們,要找也不會找我了,怕什麽。」


    她說完,就起身走開了。


    走過邢司翰身側的時候,她連餘光都沒有瞥一眼,就好像不認識一般,從他身側走了過去。


    然而,她剛走開,邢司翰就單手操作輪椅,跟在了她的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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