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定,唐煜並不知道安爾雅能否聽進去,蹲在窗明幾淨的客廳,自顧自逗起一隻名叫“嬰嬰”的智能居家機械蟲。


    嬰嬰足有半蟲高,通體潔白,長手長腳身型壯碩,最上端坐落著一顆碩大渾圓的機械頭,顯示屏上逢人呈現出(?ˉ??ˉ??)的表情。


    “嬰嬰,知道我是誰嗎?”唐煜饒有興致地問。


    “知道的,雌主蟲和我說過了,他今天會帶一位尊貴帥氣的雄子閣下迴家。”嬰嬰語調雀躍地迴答,屏幕上狗腿地閃爍著粉紅的小愛心,“雄主蟲您好,您是嬰嬰見過的最好看的雄子閣下。”


    事實上它從出場到現在,隻見過唐煜一隻雄蟲。


    唐煜曲指輕叩嬰嬰的頭,發出叩擊金屬的聲音,是他從未見過的堅硬材質。


    嬰嬰:Σ(????)?


    雄蟲若無其事收迴手,心虛地往安爾雅所在的方向瞟,毫不吝嗇讚美之詞:“你也是我所見過最‘頭圓’的機械蟲。”


    唐煜也是第一次見到機械蟲。


    嬰嬰不明所以,高興得在原地轉起了圈圈。


    唐煜從口袋中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癟氦氣球,背過身擋住雌蟲的視線交到嬰嬰麵前:“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嬰嬰從善如流:“能為您服務,是嬰嬰的榮幸,雄主蟲請吩咐~”


    安爾雅猝不及防被晾在邊緣,眼見雄蟲和嬰嬰聊得開懷,內心思緒百轉千迴。


    唐煜剛才一本正經地說“不要讓自己染上汙點”,而不是“不要傷害別的蟲”。


    活了兩輩子,安爾雅比誰都清楚唯今的蟲族腐朽到了何種程度。


    屍位素餐、坐享其成的蟲光鮮亮麗,萬蟲追捧,滿口道德仁義,為保護蟲族南征北戰、頭破血流的蟲反而成了他們口中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惡蟲。


    安爾雅從心眼裏瞧不起這種裝腔作勢的行為,聽見那些高高在上的勸誡,隻會覺得蟲真虛偽。


    唐煜無疑是與蟲不同的,隻是他的話是什麽意思?他已經對的自己作為心知肚明了嗎?可又為什麽會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反應?


    --娶迴一個隨時隨地會殺蟲的雌蟲做雌君,你不害怕嗎?


    安爾雅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心慌和焦慮了,迫切想將心中的疑問一吐為快,但終歸是理智戰勝了感性。


    “雄主,我去準備你的晚餐。”安爾雅匆匆扔下一句話,足底抹油從客廳遁走。


    唐煜從嬰嬰身上移開視線,望見安爾雅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他知道雌蟲現在需要一點私蟲空間,再次拍拍嬰嬰圓潤的腦殼:“走,帶我去找浴室。”


    主星時間下午五點整,關於唐煜安爾雅登記結婚的帖子、和唐煜結婚當天當街毆打雄蟲的照片全星網瘋傳,熱度也被刷到曆史新高,網蟲在腦補出一場狗血大戲的同時,也都在猜測關於那位神秘“情蟲”的身份。


    點開星網熱搜,首先看到的就是:


    [神秘情蟲俘獲‘最可怕雄蟲’芳心,渣蟲真情流露,衝冠一怒為情蟲]


    [安爾雅上將雄主登記,當街毆打雄蟲,疑似為哄情蟲,主星上將該何去何從]


    [提問:關於雄蟲毆打雄蟲該怎麽處罰這件事]


    配圖無一例外是唐煜抱著玫瑰花焦急上飛行艦和唐煜打黑皮雄蟲的照片。


    帖子下麵的評論一部分八卦,一部分同情主星上將,一部分討論雄蟲打架如何處理,剩下的都是一水的“羨慕情蟲”。


    安爾雅從廚房出來,將飯菜擺上餐桌,摘下圍裙,身軀輕倚在桌邊打開光腦。


    消息爭先恐後劈頭蓋臉彈出來,安爾雅擇重查看幾條,發現都是來自第一軍已婚的軍雌們,什麽“雄蟲都是這樣的”、“等新鮮勁過了就好了”、“日子還長,等蟲迴心轉意”、“有了蟲崽就會好很多”雲雲,話裏話外都是安慰。


    “?”


    安爾雅凝神片刻,按滅光腦仔細查看了外殼。


    --的確是自己的光腦。


    卞恪的消息就在這時彈出來:[上將,唐煜閣下被網蟲們誤會了。]


    [鏈接]


    安爾雅懷著莫名地心情點開鏈接,星網上亂七八糟的討論映入眼簾,最礙眼的莫過於清一色的“同情上將”和“羨慕情蟲”。


    “原來如此。”雌蟲矜貴地揚起唇角,眼神有些駭蟲。


    上輩子他和唐煜結契後就被沒收了光腦,沒機會看見雄蟲的花邊新聞,更不知道自己成為了網蟲同情的對象。


    安爾雅捧起擺放在一旁的玫瑰花束,找來工具將花束認真修剪後插入花瓶,尋一個唯美的角度拍下來。


    過了幾分鍾,來自【主星第一軍上將-安爾雅】的賬號更新了一條動態:[領證路上飛行艦出故障,感謝雄主親自來接我。]


    配圖:四分五裂的飛行艦滾輪和一束鮮紅的玫瑰花。


    [啊這……]


    正主突然下場澄清,網蟲一時間都被砸懵了。


    [安爾雅上將明明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6,這是什麽情況?我猜猜--情蟲竟是正主雌君?]


    [盲猜一波,雄蟲閣下捧著花去和上將登記,得知上將飛行艦出故障,著急地趕了過去,結果到現場看見另一隻雄蟲被上將的美色吸引,對上將獻殷勤,果斷揍了他。]


    [你是懂盲猜的。]


    [這麽說來‘全蟲族最可怕的雄蟲’對上將好像還不錯。]


    [哈哈哈安爾雅上將真的是軍雌嗎?這個澄清怎麽有點像暗戳戳宣示主權的亞雌呢?]


    [樓上你是不是對亞雌有意見?我們什麽時候暗戳戳了?我們都明著顯擺雄主好不好?]


    [非軍部的雌蟲膽子就是大,什麽都敢說,不像我,從來不敢揭安爾雅上將老底,怕被上將打死。]


    唐煜磨磨蹭蹭洗完澡,整隻蟲看上去放鬆了不少,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忘了拿幹淨衣服。


    嬰嬰不知所蹤,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喊安爾雅幫忙,隻能套上雌蟲提前準備好的浴袍。


    --不怕,別慫,都已經登記了,外麵那隻蟲是老婆,以後要共度餘生的,害什麽臊?


    唐煜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動手拉開浴室的門,小心翼翼探出半顆頭,壓著嗓子用氣音叫道:“安、爾、雅~”


    沒有迴應。


    很好,雌蟲不在房間。


    唐煜緩緩吐出屏在胸腔裏的濁氣,大膽跨步走出浴室。


    “雄主,飯菜已經做好了,請--”前來叫唐煜用餐的雌蟲唿吸一窒,話音戛然而止。


    “嗯?”唐煜側目,和雌蟲遙遙四目相對。


    純黑浴袍鬆鬆垮垮罩在身上,襯得雄蟲本就暖白的膚色白得更甚。


    領口處被仔細整理過,胸肌和腹肌被布料嚴嚴實實包裹在內,隻露出一片泛著紅霞的鎖骨。身量高大纖長,緊實完美的線條若隱若現,既有“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朦朧美感,又有“天使落入人間”的神秘冷清。


    安爾雅喉結滾了一下,腦中躍出四個字--“恃美行兇”。


    “咳…那個,不好意思,我忘了拿衣服。”唐煜率先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移開視線,連清嗓子緩解尷尬,盡可能平靜地出言解釋。


    安爾雅眼神複雜地凝視唐煜幾秒,用不太相信地語氣說:“雄主,這是我的浴袍。”


    唐煜:“…”


    唐煜眼瞼抽了抽,身穿浴袍進退兩難,在“脫下浴袍還迴去”和“被當成勾引自己雌君的妖豔叉貨”之間權衡半分鍾,選了一個折中的解決方式。


    雄蟲耳尖通紅,聲線因為尷尬和心虛又低又啞:“借我穿一會兒,等一下我幫你洗幹淨。”


    唐煜本以為安爾雅會維持著一貫的溫和有禮,順勢答應,沒想到雌蟲反其道而行之,竟大著膽子露出蠱惑地笑容,走過來低頭附耳輕聲道:“雄主既然喜歡,那就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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