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蟲語氣鏗鏘有力,說著就朝身後的下屬揮手,示意把蟲帶走。


    安爾雅依舊淡漠,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緊繃著脊背,紫瞳在眾蟲注意不到的間隙閃過一絲狠厲。


    “慢著。”唐煜對蟲族的製度已經不再感到震憾,聞言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對著治安蟲挑眉道,“誰說我和這位閣下的矛盾是因我雌君而起的?”


    “可是…”


    治安蟲眉頭狂跳,他就知道今天這事沒這麽容易善終。兩隻雄蟲打架,既要雙方都滿意、又要合規合法解決方式真的存在嗎?


    唐煜在眾目睽睽之下清了清嗓子,黑瞳暗藏挑釁,語氣懶散娓娓道來:“剛才的經過,隻是我們鬧矛盾的原因,並非是我揍他的原因。”


    治安蟲:“?!”


    唐煜不理會對方的眼神,老神在在一板一眼陳訴:“我打這位閣下,原因主要有三點。其一,我看他礙眼;其二,他站的那個方向擋住了我的陽光;其三,他太聒噪了,擾了我的清淨;這些明明是這位閣下的錯,跟我雌君有什麽關係?”


    蟲族對高等級雄蟲有一係列赦免權益,唐煜就算是故意胡攪蠻纏也不會出什麽大事,他不在乎臉麵,隻要能把安爾雅從這件事裏摘幹淨。


    治安蟲聽完唐煜的話,胸腔起伏幾下,控製不住嗆咳出聲--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啊?


    唐煜將眾蟲的反應盡數收入眼底,學著黑皮雄蟲的樣子傲然揚起下巴,眼尾不善地掃視治安蟲隊長:“你們那是什麽表情啊?是不信我說的話嗎?我身為a級雄蟲,難道還會像無恥小蟲一樣騙你們嗎?”


    治安蟲心說這話說出來您自己敢信嗎?


    “神他雌父的我的錯!他撒謊!顛倒黑白、欺蟲太甚!”出聲的是在地上躺屍的黑皮雄蟲,以往都是他歪理邪說刁難別蟲,沒想到今天碰見一個比他還要無恥的蟲,說瞎話都不動腦子。


    大吼牽動了臉上的淤傷,黑皮蟲疼得“嘶嘶”抽氣,齜牙咧嘴道:“明明是你的雌君冒犯我在先、你的雌君不檢點、勾引我,我有什麽錯?!”


    吵架這點事,一旦一方掌握了主動權,另一方情緒為之牽動、急於分辯時就已經落了下風。


    “…雄主,我沒有勾引他。”安爾雅突然從長椅上站起身,素來內斂的臉上流露出幾分驚慌失措,沒有雄蟲能容忍雌蟲的背叛,他不知道現在的唐煜能信自己幾分。


    一隻微涼的手搭在安爾雅手背上拍了拍,雄蟲側目,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是嗎?”唐煜眼神裏沁著寒意,刀鋒似的目光冷嗖嗖在黑皮雄蟲身上掃過,緩聲道,“你要不要再想想?”


    “你打我的時候明明說--”黑皮雄蟲對上唐煜的眼神,沒由來打了個寒顫,話在嘴巴裏轉了一圈愣是憋了迴去。


    “我…我好像是記錯了。”黑皮雄蟲囁嚅著道。


    唐煜見狀,努努嘴攤手道:“你看,是他自己記性差鬧出的誤會。”


    治安蟲臉上的肌肉抽動幾下,開口時強壓著火氣:“閣下,當著主星治安蟲的麵威脅雄蟲是不對的。”


    “我威脅你了嗎?”唐煜無辜地看向黑皮雄蟲。


    黑皮雄蟲滿是冰淇淋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治安蟲臉更黑了,主星關於約束雄蟲的法律幾乎沒有,他實在是不知該拿囂張至極的唐煜怎麽辦,偏偏這隻雄蟲把自己的雌蟲叼在嘴巴裏死活不放,一副誰碰咬死誰的架勢令蟲看了頭疼不已。


    犧牲雌蟲安撫雙方矛盾這一條,是行不通了。


    “當然,我也不是會把蟲族法律視為無物的蟲。”唐煜適時開口,一改之前的張狂,語氣溫和,眼神清亮又幹淨,“我願意賠償這位閣下的醫療費用以及精神損失費。”


    十分鍾後,唐煜賠給黑皮雄蟲一百五十萬星幣,由治安蟲將其送去醫院,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雌君被調戲、他還要給登徒子蟲賠款,唐煜心裏十分不爽,暗戳戳決定待月黑風高,就去醫院蹲門口,給那個黑皮蟲渣套麻袋,往死裏揍。


    雄蟲神色懨懨,精致的眉眼耷拉著,悶悶道:“安爾雅,我不想逛了,我們迴家吧。”


    今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本該在親蟲友蟲的祝福中度過洞房花燭、蜜月旅行,結果事事不順,唐煜生怕再多逛一會兒,他的雌君就被那群壞蟲生啖了。


    安爾雅溫聲答應:“好。”


    唐煜被安爾雅帶迴了主星最中心的別墅。


    這裏是安爾雅的家,也是唐煜今後的家,說是別墅,實際占地之大堪比一座華麗的城堡,內置目前蟲族最先進的高科技設備,各種有用無用的設施一概齊全,可見身為主星上將的雌蟲資產有多麽豐厚。


    “雄主,這是我住了十年的地方,自成年從雄父家中搬出來,就一直住在這裏,您瞧是否滿意--”安爾雅將唐煜迎進門,言語溫柔地耐心介紹,話到一半偷看雄蟲的表情,卻意外發現雄蟲一直在盯著他,下意識噤了聲。


    唐煜在以一種十分嚴肅地表情凝視著安爾雅。


    他的臉十分好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是賞心悅目的,就算此刻板著臉,眉頭緊擰也不見兇悍,隻是壓迫感十足,令蟲潛意識裏發怵。


    安爾雅前世今生,第一次在這張屬於雄蟲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有些分不清唐煜是憤怒還是憂慮。


    他總算是裝不下去了嗎?


    “雄主,請您責罰--”安爾雅條件反射屈膝要跪。


    唐煜伸手扶住他,阻止雌蟲犯傻,語氣平靜且直接道:“安爾雅,我需要你認真迴答我一個問題--治安蟲想要帶走你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什麽?”


    安爾雅心下一悸,警惕地迎上唐煜的目光,遂無辜地歪頭,小心翼翼迴答:“當時我害怕極了,我怕雄主不信我、更怕雄主不要我。”


    他說:“感謝雄主願意出麵維護我,我也會像結契誓言裏說的那樣,將您的一切視作比生命更珍貴的存在。”


    撒謊精。


    唐煜極善察言觀色,沒有錯過雌蟲麵對治安蟲時,那種從骨血深處迸發出來滔天殺念,幸好他本來沒指望安爾雅能說實話,對於他的托辭也沒太感到失望。


    桃花瓣似的黑眸注視安爾雅片刻,唐煜移開視線,歎息道:“安爾雅,你能騙過我,卻騙不過自己。今天的答案不做數,我希望你無論何時,都不要因為不相幹的蟲,讓自己的蟲生染上不可磨滅的汙點。”


    改變現狀的方式分很多種,可如果手髒了,就再難洗淨,蟲墜進了深淵,就迴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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