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足夠大,一時的風雲人物也足夠多;如果沒有楊小妹攪和進來,春風樓的一段小插曲,要不了幾天就會湮沒在龐雜的各種信息裏。


    而胡言這個小人物,也會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楊小妹出現在胡言的酒宴上,且與胡言親熱挽手的事,就讓胡言的風頭,一下就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這件事對臨安城的百姓來說,不過是花邊新聞,他們就此可以臆想出,許多不可言說的妙事來。


    而對於官場中人,他們更看重的是其中蘊含的深意。


    臨安府尹袁柖望著自己的心腹幕僚許定,非常認真地問道:“確定無疑是寧國夫人挽了那小子的手臂?”


    許定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大人,那商人不敢對我說謊,他的生意還指望著我們臨安府,給予方便呢!”


    得到肯定答複後,袁柖陷入了深思;


    他在考慮自己該怎麽站隊。


    現在朝堂主要有三方勢力:相府派、後戚派和皇子派;


    這其中相府一派勢力最強,朝堂上的聲音也最大;而其他兩派,不過是在各項事務中走走過場。


    在往常,後戚這一股勢力無足輕重;有祖製的製約,他們安守本分,過太平日子即可。但現在不同,皇子派和相府派的矛盾在往明處發展,外戚這股勢力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那麽,此時楊小妹的動作就顯得有意思了。


    袁柖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找個時間,去見見那姓胡的;


    他見胡言的籍口很多,因為他也在做著賣酒的生意,所以見見胡言是在正常不過的事;


    身為臨安府尹,他也要做生意?


    當然,他除了家人要養,還有一幫為他出謀劃策的幕僚也要照顧;僅憑朝廷的那點俸祿,不做點生意,他就要去討飯了。


    他抬頭看向許定吩咐道:“你找機會約一下那小子,咱們的黃酒最近生意一落千丈,本官打算在他的白酒生意裏插上一腳,就看他有沒有意向了!”


    許定當然聽得出自己主家的意思,告退後就急匆匆去找自己相熟的那位酒商。


    而相府,史彌遠聽到楊小妹去了胡言新宅的消息後,也隻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他就登了楊穀的門。


    楊穀聽到下人說史相來訪,就慌忙迎到了正門。


    他是楊皇後的侄兒沒錯,可也隻是外戚;在大宋,外戚身份尊貴,但在朝堂上,卻沒什麽話語權。


    而史彌遠是當朝右相,獨掌朝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不是他這個節度使能比的。


    兩人親熱的攜手進了書房,先閑聊了一會日常,史彌遠突然就問:“楊節度,寧國夫人這是鬧得哪一出?她跑去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秀才家裏湊熱鬧,這外麵可是傳得沸沸揚揚啊!”


    寧國夫人是楊小妹的封號,身為皇後之妹,她的地位非尋常婦人可比,是可以隨意出入後宮的;有時她也會留宿宮內,和姐姐楊皇後一起照顧體弱多病的趙擴。


    楊穀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道:“相爺,這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麽傳就怎麽傳!”


    “某那小姑的性子相爺你也清楚,她就喜歡那些既有才氣,又有點傲氣的才俊。前兩天在春風樓,姓胡的那廝不是叫趙竑吃了癟嘛,她本就對趙竑看不過眼,就對這小秀才上了心;這次去,不過是給那小子一點信心,讓他大著膽子,給趙竑那廝上點眼藥。”


    聽了楊穀的話,史彌遠心裏有了點底;


    外戚這邊,是在向自己表明他們的態度,在政治上他們要倒向自己這一邊。


    他沉吟了一下後便說道:“若是劉鬆年和馬遠那樣的人倒沒什麽,他們的心思都在才藝上;這姓胡的小子可不尋常,從天台那邊傳來的消息說:他的言論頗為偏激,與儒學似有背向而行之意;此外,此子對邊事尤為熱心,又與歸正人勾結得緊,怕不是個安分的主----”


    楊穀皺起了眉毛;


    他幫胡言打得主意,就是向史彌遠表明楊家的態度,可史彌遠似乎是對姓胡的小子也有提防。


    他遲疑地說道:“如此說來,我楊家這邊在這件事豈不是莽撞了?要還,我給小姑提個醒?”


    史彌遠一擺手,大度地說道:“那倒不必。寧國夫人跟那小子接觸接觸也是件好事,若他果真一意經商,我們倒是樂得助他一臂之力。”


    隨後倆人又聊了聊田地的事,楊穀看中了慶元府的幾塊地,史彌遠表示他會安排慶元府那邊幫著操作;這算是雙方為將來政治上的合作,進行先期的利益交換。


    送走了史彌遠,楊穀就起身趕往寧國夫人府;


    姑侄相見倒沒有廢話,楊穀便將史彌遠的意思說了。


    楊小妹聽了沉吟不語,臉上對史彌遠很有些不以為然。


    話說楊穀比小姑楊小妹也沒小上幾歲,他們打小在一起長大,姑侄間相處沒一點長輩和晚輩之間的隔閡,反倒像是姐弟一般。所以,楊穀對小姑手脾性相當了解,倆人之間說話也毫無忌諱。


    就聽楊穀笑著問:“小姑,你是不是瞧上那小子了?”


    楊小妹白了他一眼,神情落寂地說道:“我大了他一圈都不止,他哪裏會看上我這個老太婆!”


    楊穀心知自己猜對了,就笑著說道:“小姑看起來三十都不到,哪裏老了?”


    又道:“這天下論樣貌能勝過小姑的女人屈指可數,若侄兒是那姓胡的小子,若能得到小姑的垂青,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裏又能說出半個不字來!”


    楊小妹聽了一張臉蕩漾起了春風,她輕捶了自家侄兒肩頭一下,嗔道:“你都四十好幾了,說話還那般沒大沒小的。”


    接著又蹙眉說:“那小子一開始也是油嘴滑舌,可當奴家主動去挽了他的手臂時,他卻又正經起來。這一來,倒叫奴家的心裏反失落了幾分。”


    楊穀這下徹底明白,自家小姑是動了真格。


    就說道:“小姑且放寬了心,這小子若是膽敢不從,咱楊家就叫他在大宋再無立足之地!”


    他這番話說得狠氣,隻是叫一個正在偷聽的人額頭上冒出汗來。


    胡言在自己的新宅子裏懊悔地撓了撓後腦勺,心說:自己怎麽這麽倒黴,一不小心招惹了一位比自己媽還大的女人。


    隻是他馬上就顧不得抱怨了,因為從濟國公府邸傳來的動靜,叫他知道招惹了皇子趙竑,也不是那麽好糊弄過去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宋出圈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叫我路人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叫我路人丙並收藏南宋出圈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