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國公趙竑絕不是一個氣量寬宏的人;


    如果他有足夠大的氣量和城府,能積蓄力量,暫時隱忍史彌遠的擅權,原本的曆史上,就不會發生史彌遠的再次政變。


    在趙竑的心裏,他早已經認定繼承皇位的隻能是他;


    所以,他口無遮攔,行事無所顧忌;


    隻要是招他怨恨的人,他都會把憎惡清楚的寫在臉上。


    現在,在他的黑名單裏,又加上了無官無職的胡言。


    在春風樓,胡言用一個屁來迴敬了他的招攬,他忍了;


    誰要這小子有才呢,有才的人行事就是放蕩不羈,史書上說的竹林七賢,不就是總做出些荒唐的事來嘛。


    咱求賢若渴,能理解。


    第二天,當滿臨安城傳得沸沸揚揚時,他也隻發了一通火,氣就按了下去。


    他心想:那廝也就是端個架子,誰要潘丙一上去就對人家沒禮貌呢?咱尊貴無比的皇子再找機會去拜訪一次,他麵子掙足了,自然就會欣喜地投到自己的帳下。


    可今天,當聽到楊妹子被胡言請到新宅做客,倆人還親熱的挽著胳膊時,趙竑的心理防線崩塌了。


    他心道:敢情我一個皇子,還比不上靠裙帶關係享太平富貴的外戚?姓胡的那廝,擺明了就是在羞辱本殿下呀!


    於是,他咬牙切齒說道:“潘兄,你記好了,等孤繼了皇位,定然要將胡言刺字發配到邊軍中去!”


    隻是發了狠話卻依然不覺得解氣,就又把楊妹子也大罵了一通。


    罵得口幹了,他望向對麵在撫琴的王美人,就覺得那張精致的臉,有些像是楊妹子。


    這一來越看越像,麵前日日被寵愛的王美人,竟然幻化成了楊妹子的樣子。


    趙竑的麵目霎時猙獰起來,他猛然抓起幾上的水晶杯,就向那“楊妹子”擲了過去;


    水晶杯徑直奔向“楊妹子”的麵門,在砸到她的前額上後,當啷一聲又掉落地上,破碎成了數片。


    潘壬愕然地看向王美人;


    這位美女可是趙竑最為寵愛的一位,他甚至為了她,還與正妻吳氏動過手;現在,居然因為一怒,就要讓最寵愛的美人破相!


    王美人措手不及,她的額頭破了,腥紅的血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但王美人沒有哭,她反而擠出了笑容,緩緩行到趙竑的麵前,將身子依偎在了他的懷裏。


    她抬手撫摸了一下趙竑的臉,柔聲說道:“殿下,你就把臣妾當那楊妹子,給欺負了吧!”


    王美人深知麵前這位皇子的秉性,他若是在外麵受了委屈,必定是要拿府裏的女人來出氣的;這時卻不能當著他的麵表現恐慌,也不能表現的倔強,反而要用柔情,去讓他發泄出心中的怒火來。


    趙竑果然迷醉了;


    他已經把麵前的王美人當成了楊妹子,竟然不顧報信的潘壬就在麵前,開始去扯王美人的衣服。


    他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到麵前這位“楊妹子”的身上。


    他狂吼道:“胡言,你敢羞辱我?那我就先把你的楊妹子,就地正法了!”


    而王美人趁趙竑精力都放在撕扯衣服的空襠,狠狠瞪了潘壬了一眼;


    她可不想讓這位相貌猥瑣的家夥,用眼睛來占自己的便宜。


    潘壬很識趣,他當然明白王美人的意思,便直起身來,默默出了濟國公府。


    走在長街之上,潘壬有些懊惱;


    趙竑的表現,讓他微微生出了點失望。


    他心道:你是皇子,難道就隻會摔水晶杯,把女人壓在身下嗎?難道你就不能拿起刀,把那小子剁了?


    想到了殺人,潘壬突然就眼睛一亮;


    他心道:這家夥在學問上可以挑戰朱文公,積富相比此時的錢王張士誠也不差,而且還料事極準,能預判大勢;


    這樣一個人既然不能為己方所用,那就真的萬萬留不得!


    可怎麽殺?潘壬又犯了難。


    潘壬自覺自己有這個本事去殺胡言,可他不想冒殺人入罪的風險;


    他是太學生,雖不指望科考入仕,但還想通過胡言所說的擁立之功,得入朝堂。


    既然自己不能親自動手,那就要假手於人;可誰能為自己去辦這件事呢?


    潘壬開始在自己交往的人裏麵篩選,突然,一個名字閃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遊俠兒呂雙。


    呂雙是福建路莆田人,自幼習武,因失手殺了人,就逃來臨安混跡於坊間。


    潘壬兄弟一次去鬥坊玩耍時,與他起了衝突,便交上了手;


    他兄弟倆人打一個,戰了十數迴合,也沒占到便宜,還吃了點小虧;


    俗話說的好,不打不相識,這一來二去,他們兄弟與這呂雙就成了好朋友。


    呂雙這人義氣,能為朋友兩肋插刀;


    再說了,殺胡言可是為國除害,是為皇子繼承皇位掃清障礙;


    隻要跟呂雙講明大義,潘壬認為,呂雙必然不會拒絕。


    想明白了後,潘壬的精神頭就上來了,他邁開步子,就向南疾行。


    呂雙住在菜市門,這裏住的人很雜,以菜農居多;


    按呂雙的話說,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他身為通緝犯,藏身於這等地方,才最安全。


    潘壬到這裏時,正是菜農收攤時節;就見那些菜農擔著糞擔子,正往東青門外去。


    潘壬捏了鼻子從他們身旁穿過去,然後便拐進一條小巷子裏,行了百多步,就見到了呂雙的租住處。


    這是家很破舊的小院,院牆矮到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內裏的幾間破屋。


    一推虛掩著的院門,潘壬就邁進了這破舊的小院;


    與呂雙同租這院落的幾戶都閉著門,也就呂雙那間房的門半開著。


    潘壬聽呂雙說過他的習慣,隻要他在家,那門就半開著;所以,潘壬就一低頭,徑直進了呂雙的小屋。


    呂雙住得是一個單間,既小又矮,放下一張床後,幾乎就沒有什麽空間;


    以前這裏應當是這戶主人家的柴房,呂雙他一個人討生活,並不講究,為了省錢,就租了來住。


    一進到房裏,一股衝天的酒氣就灌入潘壬的鼻子裏;


    他借著微弱的光線一瞧,就見呂雙和衣斜躺在床上,而地上則歪倒著兩個酒壇子。


    那兩酒壇子,正是胡言的天台玉露。


    見潘壬進來,呂雙一下便坐了起來;


    他睜著一雙迷醉的眼睛,咕噥道:“是潘大哥,此時來尋小弟,卻有何要事?”


    潘壬皺起眉頭,他心裏生出了點後悔;


    自己謀劃的可是奪人性命的大事,呂雙這樣的酒鬼能擔當得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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