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又飄起了雪花,冬日就是這樣沉悶,天色暗暗,讓人心情都不爽利。


    破爛的小院中,除了一張石椅和荒草,還矗立著一棵梅花樹。


    枝幹蜿蜒盤旋,孤零零的在牆角獨自盛放。


    徐二癡癡的看著那株梅花,不知在想什麽。


    “二兒,你當真記不起之前的事了嘛?”三兒在一側拾掇著好不容易得來的野菜,頭歪歪看向徐二。


    徐二被她一問,猛然迴神睜著大眼朝她看去,慢慢又黯淡下來,搖了搖頭。


    她不記得那日被打之前的任何事,一覺醒來就躺在那炕上聽見三兒與那小男孩廝打了,她也覺得很困惑。


    三兒見狀便停下手中動作,朝徐二走近道:“可能是不想記起這裏的事情全都忘掉了吧?二兒你一月前就到這了。”


    說著還撫了撫徐二的背,像是在安慰一般。


    徐二看著她笑了笑,開口道:“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隻是,三兒姐姐我們不能在這待下去了,那婆子遲早把我們都賣了的。”


    誰見了那天的場景都知道呆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可沒人敢逃出去,也逃不出去。


    三兒眉眼低垂道:“可是我們逃不出去,那毒婆每日都住在院外的屋子裏,我們如何才能......”


    話畢,她便起身又去拾掇野菜,隻留得一個背影給徐二。


    這被拐賣而來的數十個孩子裏,三兒最大也隻有六歲,接下來就是五歲的徐二,其餘的皆是三四歲的小孩,要他們逃出這惡毒的李嬸手中,簡直堪比登天。


    徐二不禁眉頭緊鎖,不知該如何做。


    她忽然低頭一瞥,手背上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水滴,方才還沒有的。


    徐二悠悠看向三兒的背影,那背影在冷風中有些微顫。


    她正想上去安慰她一番時,屋內卻傳來稚嫩的聲音:“三兒姐姐你快來!”


    三兒被突然一叫,驚的起身朝屋內望去,匆忙的用衣袖抹了下眼睛就朝裏屋走,徐二見狀也跟了上去。


    一進屋,本是散在四處玩耍的小孩們都團團圍住了小狗蛋,眸中有炙熱的關切。


    “小狗蛋怎麽了?”三兒問道。


    她疾步走去,一把扯下小狗蛋額頭上的碎布,伸手一摸,旋即跌坐在地上。


    徐二見狀立馬上前將她攙扶起來問道:“怎麽了?”


    三兒像失了神一般,看了她一眼道:“小狗蛋燒發的太高了,要是再得不到醫治,怕是......”


    她不忍繼續把話說完,忽的蹲下用手捂住眼睛嗚咽起來。


    而圍作一團的小孩子們都一臉疑惑,他們並不知道三兒為什麽哭,也不知道為什麽小狗蛋不起來同他們一塊玩。


    徐二看著他們忽然有一種不甘,小孩又怎麽樣,她不信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隻見她默默拾起那塊碎布,放在暖意縈繞的盆中浸濕,再一擰替小狗蛋擦掉周身的汗,又覆在他額頭之上。


    做完這些她才蹲下輕輕抱著三兒,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三兒姐姐不要再傷心了,我們去給小狗蛋做碗菜粥吧,他才能好得快些啊。”


    說著她還不斷撫著三兒的背,一如她安慰自己時一般。


    哭得竭力的三兒聽到這話忽的直起身來,拚命的點頭道:“對對,我去做粥!”說完就立馬衝向門外。


    留得徐二和一群小孩麵麵相覷。


    徐二咳嗽一聲朝小孩們說道:“都散開些,讓小狗蛋周圍的空氣多點。”


    說完她也出了屋,直直走向院中的大門。


    而一片梅花從牆角乘著冷風落在了徐二的頭頂。


    “李嬸!李嬸!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徐二猛烈的拍著木門,喊叫的聲音傳遍左右,像是生怕周圍鄰裏聽不到。


    而坐在土灶旁的三兒,突然被她這番行為驚的都扔掉了手中的大勺,忽的朝她衝過來拉住她的手:“二兒你要幹嘛!這樣叫你免不了一頓打的!”


    說著還試圖捂住她不斷叫喊的嘴。


    徐二則是撫下她手道:“我大不了就是一頓打,但是小狗蛋是真的等不了了。”她眉頭緊鎖,神色嚴肅。


    還不等三兒繼續說話,大門外就響起李嬸尖厲的聲音。


    “誰!是誰在這給我亂叫!你們真是活夠了是嗎!”李嬸腳步越來越近。


    “三兒姐姐你去煮粥,別管我,切記。”徐二言辭懇切,說完便一把幫三兒推開,自己站在門邊等這毒婦進來。


    嘭的一聲!


    緊閉的大門被李嬸一把推開,她氣勢洶洶的衝向徐二,手中還握著一根擀麵杖:“又是你?不想活和老娘說,老娘送你早日去死!”


    話都未說完那粗硬的木棒就已打在徐二身上,不知是這毒婦力氣太大還是徐二沒站穩,竟生生被打的摔倒在地。


    這一棍疼的徐二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她挽起衣袖,稚嫩的手臂上赫然出現一道清晰可見深紫色淤青。


    可她依舊滿目恨意,悠悠站起來道:“小狗蛋病重了,快帶他去看大夫。”


    此話一出,徐二命令般的語氣徹底激怒了李嬸,隻見她揮著擀麵杖再次走到徐二身側,笑容詭異。


    “看病?看病不花錢是吧!你們都是些該死的!都是些賤命還要我再給你們花錢,休想!直接死了算了!”李嬸猙獰的臉上逐漸染上些瘋狂之色。


    木棍如雨點般不斷打在徐二身上,疼的她不住的在地上翻滾著,小小的身軀這裏紫一塊那裏青一塊,甚至皮膚裸露之處還劃開一個口子。


    可那倔強的小女孩依舊沉默不發一語,亦不屈服。


    “李嬸別打了,別打了!二兒不是故意的!”


    原本站在灶邊的三兒已是再也看不下去,兀自衝過來抱住徐二,替她挨了幾棍,那李嬸才停了手。


    “真是好一副姐妹情深啊,真讓人羨慕呢!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情深至何時!”她有些好笑的看著地上的兩個小孩。


    說完她又要動手時,徐二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擀麵杖,艱難開口道:“後日那人就要來帶他走,你想讓他看到一具屍體嗎!”


    徐二聲嘶力竭,不大的身軀迸發出巨大的聲音,稚嫩的童聲響徹整個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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