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起了個大早。他在房子作了一套健身操,洗漱完畢,吃了東西,夾著大哥大公文包上班。楊憲看到,今日天氣格外。

    天空像一塊碩大無際中間凸起的純淨藍玻璃,高高地懸 浮在山巒的頂端。太陽的臉蛋紅樸樸著從東山上緩緩升騰。清爽的風,輕輕地吹拂著,撩起人們業已加多的衣袖,掀動人們的頭發。

    按慣例,楊憲將公文包擱在辦公室後,端起盛滿茶水的老板杯,由張文學陪同去二層樓檢查改建施工情況。從一樓到二樓,他一一察看。他發現圈梁下的牆壁有好幾處出現了裂縫,趕緊讓呂猛用水泥抹了。遇到不符合心意的施工狀況,他告訴呂猛修正。無論楊憲提何種要求,哪怕安全係數低多少,耗費的代價有多高,呂猛總是一口承應,絕不麵顯難色。離開二層樓前,楊憲總免不了神色嚴峻地高聲敲打幾句呂猛:“你記住,我滿意不滿意,質量過硬不過硬,清溪人民高興不高興,是判斷二層樓工程改建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沒有第二個標準。你像個笑麵虎,口頭應承得好,隻想賺錢,不實心辦事。工程如果砸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依照先前確定好的議題,早八時整,在辦公樓小會議室召開縣委常委會,研究經濟工作。此前,縣公安局、農業局、林業局、經委、國有資產局等單位相繼打報告,訴說他們工作中有一些難以解決的困惑和問題,請求縣委縣政府決策。楊憲覺得問題比較集中,決定召開縣委常委會,拍板定案。

    楊憲提前十分鍾到達會場。今天會議很重要,對會議所要決策的有些問題,他還吃不準。他利用會議之前的這段短暫時間,把有疑慮的材料翻看了一遍。這樣,處理的辦法,在他大腦中更加明晰。然而,八點十分了,王茂順、郭樹言、閆良朋、馮連元、袁正芳、紀委書記薑良、宣傳部長鄭宏謀等陸陸續續端著茶杯來坐,而縣委組織部部長申建春仍不見影子。楊憲讓擔任記錄的鞏月去找,鞏月迴來說到處找了,不見申本人。

    楊憲覺得這麽多人等一個人,實在不妥當,便宣布會議開始。他說:“我們現在開常委會。在正式議題開始前,我想講幾句話。我的中心意思,是我們縣委常委,要有高昂的精神狀態,全新的改革意識,不斷更新的經濟頭腦,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我們帶領全縣人民脫貧奔小康,要有這種思想境界。沒有這種覺悟和實際行動,畏畏縮縮,裹足不前,僵化陳舊,什麽事情也辦不成。有了這種思想,還得有實際行動。我們不能當言語的壯士,行動的矮子,說的一套又一套,涉及到具體問題,實際幹起來,又是另一番樣子。因此,我建議,這方麵,應首先從我們常委做起。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變會風。我已經忍受的時間長了,再不能讓歪風邪氣繼續下去了。今後,常委會按時召開,設立遲到席。”

    胡潛聽了,立即抬起頭,嚴肅裏雜以興奮之色。他噙著顫顫地聲音問:“楊縣長,是不是現在就寫牌子?”楊憲讚許的目光望著胡潛,堅決地說:“是的,說了就要兌現。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要不,就放空炮了。這算一條紀律。”

    胡潛得令,讓埋頭作記錄的鞏月取來毛筆和黃色廣告,書寫  “遲到席”三個字,然後站在邊上橫要長撇要短點要圓地指揮鞏月一筆一劃寫。罷了,他一邊揉揉鼻子,一邊將牌子放在靠門的桌子上。

    楊憲看“遲到席”設好了,環視在座的各位常委,接著說:“常委會上議事,不能議而不決,扯個沒完沒了。如果主要領導同誌提出建議、想法,沒有反對意見,就算定下了。定下來的事,要堅決地抓落實。誰不落實,或者在落實過程中走了樣,就要摘誰烏紗帽,罷誰的官。這也要作為一條紀律。”

    楊憲說完,目光搜尋一圈,他想從表情中觀察他們對自己剛才一番話的反應。他看眾人無語,知道通過了,接著說:“既然大家同意,說明我說對了,以後就要照辦。下麵,我們轉入正題,研究縣上幾個棘手的經濟問題。這些問題,涉及公安、經委、農業局、林業局、國有資產局。所以,上述單位的領導也參加今天的會議。財政局的李嚴同誌列席,因為要涉及錢。”講到這裏,楊憲招了招手,胡潛會意,出門去把參加和列席的局長、主任請進會場。

    楊憲看大家都正襟危坐,便說:“先由各單位的領導匯報吧。注意,長話短說,每人最多用時五分鍾。”罷了,他把腕上的表抹下來,擺放在自己的眼麵前。他看當下的具體時間時,突然想起了表的來曆,就抬頭注視了一會斜對麵的鞏月。鞏月大約覺察到了,擱下筆,抬起頭,一隻手掌支撐著圓圓的下巴,潭水般明亮的眼睛深深地望著楊憲。楊憲看鞏月這樣盯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了頭,不由自主地用兩隻掌心反反複複摩挲手表的盤麵。

    申建春來了。他慌張地邊進辦公室邊急急陳述遲到的緣由,說:“有位鄉鎮幹部嚷調動,喋喋不休,纏著不讓走。我在廁所裏被他堵了十幾分鍾。”他準備到正中的圓桌上去坐,一看桌上放置的遲到席,詢問的目光投向楊憲。楊憲則威風凜凜地把頭偏向別處。申建春自知無趣,紅著臉和脖子,坐上了遲到席。

    公安局副局長楊百靈率先打開了文件夾。這位略略羅鍋而且口齒欠流利的副局長,對縣長的限時規定理解得頗透徹。他言簡意賅地說:“公安局奉命賣城鎮戶口,原先定價五千元一個,計劃賣五千個。可是,隻賣了二百零五個,賣不動了。這個情況,我們以前給劉書記作過匯報,劉書記說實事求是,賣不動就不硬賣了。可——”,大概他發覺前麵已講過一個“可是”了,“是”字沒說出,接著講道,“這樣,原先列入縣財政的二千伍佰萬元,現在還有二千四百萬的缺口。咋辦?縣財政局的老李見天催我們,讓繳出售賣的戶口款,我們即就是把褲子脫的賣了,也湊不夠這個大數目呀。”楊百靈一頓,眼珠一翻,又說,“李局長說,我們如果不繳戶口款,他要停撥經費了。這樣,我們難道吃西北風?”楊百靈最後抹了抹嘴角的唾沫,說:“請縣委給我們開一付靈丹妙藥。”

    經委主任常才在楊百靈匯報完畢後,說縣鑄造廠、冷凍廠、製藥廠、鋁鐵廠、縫紉廠、棉花廠停產均一年以上,六個廠在冊職工及退休職工共計四百三十七人,一直靠貸款發工資,從現在起到年終四個月,共需四十多萬元,加上前麵累計十二個月的貸款,這幾個企業已欠和將欠銀行一百六十萬。上述企業以後何去何從,請縣委指示方向。

    農業局長楚將勝從進門那一刻起到現在,老是咧嘴笑。不知他心裏裝了什麽高興的事,楊百靈、常才匯報到的那麽嚴重的財政狀況,也沒在他臉上引起絲毫反應。他匯報工作時,嘴角仍掛著笑。他說鄰縣轟轟烈烈地把三荒地折價賣給個人,問清溪賣不賣。楊憲插話問:“人家一畝賣多少錢?”楚將勝說情況不一,二百到三百不等,也有幾十塊賣一畝的。楊憲又問:“咱縣有多少畝荒地?”楚將勝吱吱唔唔,說不出準數。楊憲憤然,道:“底子都不清,匯報個啥?怎麽解決問題?看你洋洋得意樣,就知你是一個糊塗蛋。”楊憲話一出口,楚將勝嘴巴一下子合攏了,本來就長吊的臉愈發拉長。

    楊憲看楚將勝蔫了,說:“下一位接著匯報。

    林業局長平揚帆是個細高個。他衣著講究,頭梳得油光,臉不偏白也不偏黑,眼睛不大也不小。他兩隻眼仁不住地轉,大約隨時通過這雙探照燈樣東西,探明在座各位內心世界的奧秘,以便隨機應變,講出得體的話來。平揚帆聽縣長讓下一位講,憑直感,他覺得自己說話的佳機到了,靈敏地說:“本來我想先發言,怎奈兄弟單位領導事急,我就自覺地禮讓三先。其實,我們的事跟他們的一樣,也挺棘手的。兩個國營縣辦林場,半年發不出工資了。即就是用於森林防火的消防車,也因買不起汽油而停止使用。森林火災的危險期眼看要來臨,人要吃飯,車要耗油,總都不能餓著、困著幹事吧。”

    他停了片刻,看楊憲眉頭往眉心處聚攏,生怕最後一句話給新縣長留下壞影響,又趕忙補充了一句,說“我們也知道縣上的事情千頭萬緒,紛擾得領導們愁眉不展。我們林業局打算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內部挖潛,替縣上分憂。”這話一講完,平揚帆發現楊憲的眉頭鬆動了,正平和地抬頭看他呢。

    國有資產局局長文武斌最後一個匯報。他幹脆地說:“經我們清盤,縣畜牧獸醫站,蠶桑站入不敷出,資不抵債。與其讓這樣的單位半死不活,倒不如忍痛割愛,賣了算了。這些單位雖然建設得不怎麽樣,但在縣城所處的位置還可以,光地皮就能賣一筆款子。”

    文武斌的話,宛若給會議室投進了一枚重磅炸彈,其衝力使身子結實的幾個常委左右搖擺,而瘦瘦弱弱的幾位常委幾乎被震得跳起來。袁正芳反對的態度很明確,他甚至激奮地指斥文武斌是拆社會主義牆角,走的是俄羅斯的複辟路。

    “怎麽辦?”楊憲望望這一位,又看看那一位。他頓了頓說:  “吵吵嚷嚷,這會恐怕到明天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我提幾點建議,僅供大家討論時參考。”楊憲先喝一口茶水,清清嗓子,後道:“第一,公安局賣戶口,原先定的價不合我縣實際。貧困縣的群眾哪有那麽多的錢買戶口?五千元,我的媽,農民一年辛辛苦苦才掙幾個錢!價碼太高,降下來,一個兩千。指標嘛,我們不妨突破一下,增至一萬個,這樣可賣兩千萬,比原定的隻少五百萬,收入並沒有減多少。我們製定政策,杠杆要靈活。我估計,這樣的價碼,群眾能接受,更具吸引力。至於突破指標的事,包在我身上。給省上領導打個招唿不就行了麽。我跟省上領導的私人關係現在不動用,還等什麽時候動用。省委領導派我來清溪,就是因為我與省上、中央、沿海有許多鐵關係,憑關係網給封閉的清溪辦實事嘛。這次我自告奮勇,挺身而出,是鉚足了勁,鐵定了心。第二,經委的六個小廠子,包袱太重。我們要將這樣的贅物負馱到何時才是個止呢?所以,不能背了,全拍賣。國有資產局核個價,取合情合理的價碼,毫不猶豫地賣。賣的時候,要注意方式,先盡縣上的人買,畢竟是自己縣上的廠子嘛。人民的血汗建成的,大家有感情。如果縣上沒人買,買不起,那麽,外縣外省外國人都是可以的,隻要他掏錢。廠子賣了,用賣的錢再解決遺留問題。第三,賣荒山。老楚先清醒一下,迴去把底子挖弄清,提出意見,報縣委批。第四,林業局所屬的林場整體不好賣,《森林法》盯得緊的很。可以發動職工適度砍樹,賣成材林。種樹的目的,一是為防止水土流失,淨化環境,一是為了作材。既然成才了,樹在林中仍長著,也是一種資源浪費。讓林盡其力吧。更況,整天與森林為伴的工人兄弟嗷嗷待哺了。木材一賣,人吃飯,車用油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第五,獸醫站、蠶桑站、我同意賣。地表附著物賣不了幾個錢,就先賣地皮。地皮一賣,地麵建築不跟著賣錢才怪呢。”楊憲抽出一支煙,點著,猛吸一口,緩緩吐出煙氣。繼續道:“總而言之,通過大張旗鼓地五賣,清溪可得幾億人民幣收入。有這幾億元,清溪人民的日子,恐怕比現在好過多了吧。”

    楊憲說完,閆良朋微微一笑,接過話茬道:“楊縣長的話,挺鼓舞人心的,我基本上沒反對意見。不過,賣這麽多東西,涉及範圍大,在咱市先例還不多。可以預見,將來引起的震動肯定不小。我的意見,是不是我們先謹慎一點,請示上級。或者先選擇一兩個單位,搞試點,看幾個月,取得經驗後,逐步往開推。”

    王茂順皺著眉頭,說:“哎呀,這事,要論證。如果僅僅賣一兩類,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不是不能考慮。我們清溪太窮了。雖然這勢必從老百姓口袋掏錢,心裏不忍,但實在沒有別的法子。然而,賣的麵大了,涉及的行業多了,特別是與法律抵觸了,比如像大肆賣木材,就不能不正視。以前,我們也賣過廠子的機器,都賣砸了,被人騙了,等於白送了人。如果縣委不遏住慷國家慨飽私人腰包的歪風邪氣,就麻煩了,國家的好多東西怕是要被賣完。再往下賣,恐怕有一天要輪到人大常委會的頭上。人大的效益也好不到哪裏去,群眾的口碑也不行。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滿城鄉不是有針對選楊縣長的‘舉舉手,鼓鼓掌,吃吃飯,照照像’的傳言麽!”

    王茂順的話,太不順耳。楊憲感到他在跟自己唱對台戲了。楊憲鐵青著臉,毫不客氣地說:“的確如此。老王講的人大情況,下麵就是這樣議論的。老王該不是借群眾的議論,來在常委會上發泄不滿情緒,跟我唱對台戲吧。其實沒這個必要。你大概從新聞媒介上注意到了,從省到縣,為了改變人大橡皮圖章和權力爭奪的實際問題,人大主任一職一般由同級黨委書記兼任。所以,像你說的那類現象,據我觀察,在清溪縣維持不了多久了。”王茂順當了十幾年的縣長縣委書記,鼻孔裏哪能鑽煙,他立馬以強硬的語氣迴敬楊憲道:“清溪的縣委書記是劉留真,上級將他的職位到現在還保留著。你說的那種情況,至少目前不會發生。”

    楊憲脖子上的動脈血管鼓脹起來。他感到會場靜得出奇,靜得讓人驚懼,靜得使人懷疑正在醞釀一場急風暴雨。抬頭看了看,發現在坐的人們,麵部的表情十分複雜,有的眼睛雪亮,有的顯得興奮,有的怒不可遏,有的則呆若木雞,什麽反應也瞧不出來。

    胡潛適應不了這種氣氛。他的鼻子似乎被什麽味道嗆了,連連打噴嚏。

    郭樹言哪一位的觀點也不傾向。他保持中立。他雙手撐著牙岔骨,眼睛似閉非閉,眼睫毛不停地抖。

    至中午十二點,縣委常委們仍未就“五賣”達成一致。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楊憲最後果斷拍板:“既然這樣,我們尊崇‘下級服從上級’的原則,形成決議:照我講的‘五賣’辦。”末了,他囑涉及“五賣”的單位:“五天內要有明顯成果,將收的款一律交縣財政局。至於單位需要費用,再打報告,按程序批撥。”

    散會時,楊憲塞給胡潛一張菜單和擬邀請的人員名單,說在招待所聚一聚。胡潛接過一看,隻見菜單上寫著:

    涼菜類:酸辣金錢肉、金絲牛肉、三元豬蹄、紅油耳片、薑汁鴨掌、怪味雞珍、薑汁口條、八珍狗肉(以上均中盤)。水果拚盤、美國大杏仁(以上均大盤)。青椒皮蛋、脆豆腐、椒鹽蘑菇、芥茉三絲、薑汁空心萊、酸辣粉皮(以上均中盤)。

    熱萊類:雙耳肉片、蒜苔肉絲、迴鍋肉、土豆燒牛肉、紅燒肘子、燒肥腸、辣子雞丁、糖醋裏脊、鐵板羊肉、青椒豬肚、滑蛋蝦仁、茄子煲、鳳陽豆腐、虎皮辣子、油炒荷蘭豆、幹煸空心萊(以上均中盤)。

    生猛、山珍、海鮮類:清燉甲魚兩隻,清溜白鱔一條,五彩蛇絲一條,清燉乳鴿一對,三鮮魚翅、火爆大鱔(以上均中盤)。

    主食:米飯,饅頭。

    清溪風味:玉麵攪團、酸湯長麵、酸湯水餃。

    “這樣高規格的酒席,縣長究竟請誰呢?納悶中的胡潛翻出另一張紙。一看,方知,原來邀請的是全縣四巨富:康泰建築公司經理來紀元,順發糧貿公司總經理杜廣潤,茂源油品開發公司經理張澤厚,昌富裝潢廣告公司經理王博源。這四人,胡潛知根知底,均是最早辭去縣上公職搞私營,率先富起來的人。現在,他們羽毛豐滿,財大氣粗,分別創辦了自己的公司,生意興隆,聞名遐邇。據保守估計,他們每人手裏至少有一百萬人民幣。縣長的吩咐,胡潛哪敢怠慢。下午一點鍾不到,酒宴已在招待所貴賓樓單間餐廳擺設停當。

    還是老規矩,由胡潛向賓主雙方相互介紹。四位老板年紀都不大,四十上下不等,一律西裝革履,紅光滿麵,楊憲為了準確地區分他們,在胡潛一一介紹時,隻記住了柴紀元眉心有一顆紅色瘊子,杜廣潤鼻梁偏右處有一個黑痣,張澤厚左臉頰有塊蹭掉皮的疤,王博源雙耳沒長肉鈴。嘿,真是有趣,這樣一區分,四巨富誰是誰,縣長心裏清清楚楚了。

    楊憲與四位客人一見如故,從開始就談笑風生。上桌子時,楊憲不用推讓,自己坐了主位,楊憲的右邊是柴紀元,左邊是杜廣潤。挨柴紀元的是張澤厚,靠杜廣潤的是王博源。胡潛是老位置,背對門口麵朝楊憲。

    涼萊上齊後,楊憲自作主張,叫拿茅台。柴紀元額頭紅瘊子一跳一跳地嚷說中國酒喝膩了,稱家裏有人頭馬,離座去取。不到半刻鍾,他便興衝衝抱來兩瓶。酒宴正酣,楊憲說:“今請各位,有兩個意思,一是我來清溪時間不短了,一直忙,沒有機會登門拜訪,失禮了。共產黨過去愛窮人不假,現在器重富豪也是真。兄弟請各位,就是為說一句話:黨和政府看得起你們,你們一定不能忘了黨和政府。當然,請你們,與生意也有關。跟商人談,開口閉口不離錢嘛。我也曾經是生意人,知道生意行道人精得很,沒有一個一刻不想做生意賺錢。今我把咱縣五個商業秘密首先透露給你們。縣委剛剛開了一個常委會,準備賣戶口,賣廠子,賣木材,賣荒山,賣地皮。這是一本萬利的事,你們可要抓住機會!”四巨富聽了,立馬啊哈哎呀,連連發出驚歎聲。柴紀元拍著楊憲肩膀稱讚說:“你可幹了一件大家久盼盼不來常想想不到的大事!”張澤厚歡欣地拍胸脯,杜廣潤興奮地捋自己的兩隻衣袖,王博源則喜滋滋地摩拳擦掌。

    酒宴完畢,楊憲問柴紀元等:“接下來,咱們是打麻將,還是幹別的?”杜廣潤說:“當然打麻將。你把這麽好的消息無私地告訴給了哥們兒,哥們兒總要孝敬孝敬你幾個小錢吧。”張澤厚吼道:“縣長是文人,說的隱諱。提到的“別的”,我理解為女人。女人也要幹,幹嘛不幹呢?我身子叫‘人頭馬’一灌,這會子血脈鼓脹,憋得受不了了。”王博源笑罵張澤厚道:“你他媽的,光知你一個人忍耐不住了!咱先說好,最俏的讓我。”一夥人說笑著上樓,到四o五室擺牌局,胡潛出去聯係舞廳以及包廂裏陪員等事。打過兩圈,胡潛夾一鼓囊黑包惶惶而來。楊憲知胡潛跟自己有要事商議,忙叫邊上看牌的王博源替自己抓牌。

    二人走至臥室,胡潛興奮地拍了拍黑包,附楊憲耳畔密語道:“這包是呂猛給的,說是四十萬。”楊憲看一遍包,平靜地說:“慌啥!給你的,你就拿著。”胡潛嘴角一咧,鼻孔吸了兩吸,笑說:“還是老辦法,暫存你這裏。”楊憲再未迴應什麽,打開拉鎖一看,百元麵值的嶄新人民幣,整整齊齊地紮著,把黑皮包幾乎裝滿了。他又拉上拉鏈,打開保險櫃,放了進去。他邊對密碼鎖邊給胡潛說:“咱說好,是暫存。到時候,縣上假若某方麵建設急需資金,盡管拿出來用。你可要記牢。”他倆似乎還有機密的話要耳語,王博源這時扯起破銅鑼般的嗓子,一聲接一聲吼道:“楊縣長,趕快來呀,這幾個龜兒子都出分打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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