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倉房,沈思拿了兩個極其柔軟的小褥子,而後拿了一塊綿軟的裘皮。


    迴到正殿,她便教著春草做了起來。


    陽光透過窗紙照了進來,一室暖陽。


    王念如坐在臥榻之上,看著眼前的景致,竟慢慢的安心下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沈思和春草看到皇後娘娘沉沉睡著,倆人相視一笑,而後小心翼翼的做著手裏的活計。


    春草忍不住說道:“沈姑娘你來了便是真真管用。”


    深思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待王念如醒來之時,懷中正抱著一個暖融融的圓柱抱枕。


    “這是什麽?”她笑著問道。


    “娘娘身子越來越重,夜裏睡覺肚子恐是不舒服,往後這抱枕在你身側,一邊一個,無論您翻身哪邊都可以。”


    “況且冬日也馬上來臨,抱著這個還十分暖和。”


    “若我將來能有個女兒能同你一般,便是知足了。”


    “娘娘生的女兒,定是比民女還要有趣的多。”


    “笑聲從正殿內傳來,傳到了李闊耳中。”


    “陛下,不進去嗎?”田公公小聲的在身後問道。


    李闊搖搖頭,說道:“我進去後,如兒怕是又要問這問那,到時候心下難安,有沈姑娘陪她,我也放心了。”


    說完,李闊便轉身離開。


    “沈姑娘在刺史府中之時也這般嗎?”李闊問道。


    “小姐……”


    或許是意識到了不妥,田公公馬上改口道:“沈姑娘在刺史府之時,也甚是有趣。”


    “聽院中老人說,小姐幼年喪母,跟著祖母長大,又是年齡最小,便甚是得眾人寵愛。”


    “可她不像旁人般驕縱,對府中下人也很好,還愛行俠仗義。”


    “哦?”李闊聽田公公如此說,想著跟他看到的沈思還是有些不同的。


    “建曆二年夏日,被杜延的兒子杜淳風設計,摔了一次之後,得了失魂症,後來性子變了一些,才像如今這般柔軟。”


    “失魂症?”李闊轉過身,擰著眉看著田公公問道。


    “對,當時姑娘昏迷了小一個月,眼看著都要準備後事,可又突然醒了。”


    說道這些,田公公便想起當年自己做的那些事,心中甚是愧疚。


    “世間當真有如此病症?”李闊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他倒是聽過‘失魂症’,聽說患這種病症的人都忘記了過去的事情,一切都是重新開始。


    這樣說來,李闊倒是能明白些沈思身上的矛盾。


    她雖是沈家之女,對自己身上卻沒有那種仇恨感,畢竟當時是自己下詔查抄崔家和沈家。


    難道,是因為自小的記憶丟失,情感上有些單薄?


    可她又一心想要懲治那些陷害沈家的惡人,想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輕易原諒造成她不幸的每一個人。


    可是,她沒有。


    想著想著,便一路走到了禦書房。


    此時,房中已有暗衛等候在此。


    李闊輕掩上房門後,才開口:“說。”


    “人安插好了!”


    “所有分散的角落都安插好了?”


    “迴陛下,是!”


    “他們可有什麽動作?”


    “那些死士應該也是剛得到命令,也做好了準備。”暗衛迴複。


    “好,按照之前部署的行事,以街鼓為信號。”


    “明白。”


    說完,暗衛便離開。


    不多時,禁軍統領裴遇達來覲見。


    裴遇達是兵部尚書裴賢之子。


    裴賢的正妻—竇英,與李闊的生母—楊淑,在少時便是好友。


    隻不過,後來楊淑嫁了李闊的父親,成了太子妃。


    而竇英嫁給了裴賢,當時隻不過是一個從六品上的員外郎。


    竇英為了避人口舌,與楊淑的關係自是疏遠了一些。


    後來,曹軍叛亂,楊淑失蹤,李闊在宮中過的不是很好。


    屆時,裴賢已一步步的走到了侍郎位置,竇英便借著裴賢時常偷偷照顧李闊。


    冬日裏棉衣,夏日裏的寢衣,還有一些日常小物。


    李闊沒見過竇英,但他知道了這是母親的故人,待自己又如此細致。


    登基後,恰好兵部尚書告老還鄉,便將裴賢升了上去。


    裴賢平日裏,不善言辭,做事倒是極其細致認真。


    旁人,並不知道李闊與裴賢的這層關係。


    在與郭辰議定好一切後,李闊便秘密會見了裴賢,讓他將手中的將領調幾個得力的前來,保衛長安城。


    而與暗衛接頭的重要消息,便派給了兒子裴遇達,由他一手安排。


    裴遇達站定後,向李闊行禮,而後沉聲說道:“陛下,負責街鼓的人已安排好。”


    “保衛長安城之人呢?”


    “宮\/變怕是再說難免,他希望這一遭不要殃及到長安城的百姓。”


    “因著不敢調動大批兵力,父親在長安城的一百零八坊內均安排了人,迴將傷害降低到最小。”


    李闊點點頭。


    “可與郭將軍取得聯係?”


    “與郭將軍已議定好,屆時會大開玄武門,讓拓興宏將軍人馬進來。”


    “趙商的軍隊,眼下如何?”


    “暗訪的人來報,眼下趙商誌得意滿。”


    李闊冷哼一聲,說道:“要的便是他這般。”


    “劉大人那裏怎麽樣?”


    “已經全部裝好,隻待運輸到各個地點。”


    “另堂近日身子可好?”


    “母親身子一直健康,前些時日還說想迴揚州看上一看。”


    李闊看著裴遇達笑笑,說道:“等事情過去,你陪令尊令堂一道迴揚州看看。”


    裴遇達看著李闊,笑笑,而後點點頭。


    裴遇達比李闊年上一些,少時見過母親做一些衣物,而後悄悄囑咐父親如何小心的帶到宮中。


    那時,裴遇達尚不明白,直到這次在書房與他徹夜長談,他才知曉一切。


    這一夜,李闊去了先前關押沈思的那處院落。


    這裏已經荒廢很久,除了前些日子沈思被關在這裏。


    眼下大門也未鎖。


    他推開院門輕輕的走了進去。


    許是冬日的緣故,院中一切都那麽淒涼。


    李闊讓田國瑞將身後的大門掩上,他在院落當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


    關於兒時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可他夢中曾多次夢到母親坐在這裏看著她溫柔的笑。


    李闊靜靜的坐在那裏,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過了半個時辰,田公公小聲的提醒:“陛下,早些迴去吧,別傷了身子,誤了大事兒。”


    李闊抬頭看向一旁的石榴樹,而後說道:“好。”


    李國忠說,這石榴樹是母親在懷上他之時,父親和母親合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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