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一輩子大多數時間都生活在邊界,天高皇帝遠,他也被手底下那些兵蛋子們捧得很高。


    就算是這次迴京述職,皇帝也是對他客客氣氣的,還賞了不少的東西安撫他常年鎮守在外的辛苦。


    可麵前這個太子殿下,盛氣淩人,一說話就絲毫不留情麵,讓人吃癟。


    “對。”


    顧與目光瞥見躲在屏風後麵伸了半個腦袋的李誌昌,眼睛危險的一眯,揚了揚下巴:


    “李將軍,再怎麽說這人也不能算你的吧,即便是你從山陵州帶迴來的,但他可是當初你兒子送給本宮的,你知道是在哪裏送的嗎?”


    顧與的表情帶著些揶揄和調笑,話說一半,又戛然而止,給人無盡想象的空間。


    李國棟轉頭,斜眼覷著躲在後麵的李誌昌。


    後者收到兩股直勾勾的眼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完了,他去那種地方鬼混的事情瞞不住了。


    顧與頭一次這麽生氣,他嘴角的肌肉抽了抽,聲音冷得淬了冰:


    “反正人本宮一定是要帶走的,將軍若是不滿,盡情去朝上參我一本吧。還有,本宮希望這是將軍最後一次對本宮的人不客氣,若有下一次,本宮就不會這麽‘好言好語’了。”


    李國棟:“......”


    “殿下,您可是未來的儲君,這麽大張旗鼓帶一個蘇木人,成何體統?”


    “你也知道本宮是儲君?將軍的兒子帶本宮去那種地方,就成體統了?”


    “如果將軍定要拿這少年的歸屬權說事兒,那本宮也想拿令公子蠱惑太子,蔑視皇族說說事兒。”


    李國棟的黑紅的臉色白了幾分,啞口無言。


    他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太子將那小賤種給帶走了。


    好歹他當將軍這麽多年,沒有人敢這麽拂他的麵子,今日自己的臉麵也算是被太子按在地上摩擦了,他惡狠狠地迴過頭,大喝了一聲:


    “給我滾出來!”


    李誌昌這才唯唯諾諾地從屏風後麵出來,皺著個臉,嫻熟地在李國棟麵前跪下。


    “太子說的,究竟是怎麽迴事!”


    李誌昌從小不在李國棟身邊,養在京城,被他母親慣壞了,以至於長成什麽樣子,他根本不知道。


    “我......”


    “你要不說實話,我也能查出來。”


    李誌昌雙腿打顫,生怕他爹自己查出來之後用軍中那套來對付他,於是顫顫巍巍地“自首”,“我,我就是看那小賤種長得好看,就把他......賣到了小館兒,然後帶了太子去......”


    “胡鬧!”


    李國棟也是個重麵子的人,剛剛還義正言辭地對太子說宋祈年的歸屬權屬於他,沒想到自己早就被這不爭氣的兒子給賣了,怪不得太子要人的時候那目光絲毫不怵,原來是這樣。


    這下不僅是麵子,連裏子都沒有了。


    當天,將軍府裏的哀嚎一陣接著一陣,大門緊閉,沒人知道裏麵挨打的究竟是誰。


    ---


    宋祈年被放進了顧與的馬車裏。


    後者給他裹上了厚厚的毯子,又在他懷裏塞了一個暖爐。


    “衣服都破了,剛剛被徐海扛過來的時候冷不冷?這麽多傷口,也不知道傷到骨頭沒有。”


    顧與蹙著眉看著那些血淋淋的傷口,感覺不是鞭打在宋祈年的身上,而是鞭打在他身上一般。


    以前隻在電視劇裏看過這些場麵,還暗自吐槽主角受了這麽重的傷竟然都還能好,如今真遇到了,他還真希望宋祈年身上帶著那樣的主角光環,傷口也能快些愈合。


    “我現在不敢動你的衣服,害怕肉粘在衣料上扯下來,還是等待會兒迴了府,讓醫師給你看。”


    少年眼眶還紅紅的,他伸手小心翼翼攥著顧與的衣角,啞著嗓子:


    “殿下其實不必為我得罪那個將軍的,屬下確實也隻是個罪奴,是個小賤種......”


    說著說著,都要哭了。


    “你胡說什麽呢?我把你當過罪奴麽?銀風和徐海他們又把你當過罪奴麽,不許在我麵前自怨自艾!”


    宋祈年癟癟嘴,淚珠子吧嗒一聲從眼眶裏掉出來。


    若不是現在的氛圍不適合探討這件事,顧與真想說一句:


    這他麽哭得也太好看了!


    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主角的絕美落淚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誒誒誒,怎麽哭了?”


    得到顧與的關心,宋祈年似乎更委屈了:“殿下這幾天是不是故意躲著屬下,屬下還以為,殿下不會管我了?”


    顧與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怎會。”


    宋祈年的頭發很長很順,顧與替他摟著托起來,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根絲帶,動作輕柔地幫他綁著,生怕哪個動作力氣大了把對方的傷口碰到。


    少年不動聲色地往對方的懷裏靠。


    顧與有點心虛,沒有發現他這不經意的動作,因為他這幾天確實有些疏遠宋祈年。


    因為他那個毫無根據的夢。


    宋祈年即便是喜歡同的,但也是他在外麵養著那個,他喜歡的那樣的類型。


    對自己,不過就是像對哥哥,對父親那般依賴罷了。


    瞧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多麽的乖,多麽的柔順。


    看自己的目光大概率也是依賴和崇拜,和那種喜歡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可自己就因為那個夢,對人家妄加猜測,差點就毀了一個少年澄澈的心了。


    真該死啊。


    “不會嗎?”


    顧與故意躲閃著目光,宋祈年也當做不知道,隻是睜著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眼睛看他。


    多幹淨的眼睛啊,多沒有心眼兒的小孩兒啊。


    “嗯,絕對不會,我可打心眼兒裏把你當做我弟弟,親弟弟那種,所以絕對不會不管你的。”


    親......弟弟?


    宋祈年的目光黯淡了一瞬,又亮了起來,像是有小火苗在跳。


    他咧著嘴笑了一聲:“嗯,謝謝殿下,我也將殿下當哥哥。”


    聞言,顧與鬆了一口氣,當哥哥啊,當哥哥好啊,兄弟之間不可能搞什麽骨科吧?古代人都是比較保守的。


    嗯,他這般安慰著自己。


    饒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宋祈年劃入“情哥哥”的範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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