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疼啊?”


    “疼。”


    少年的聲音軟塌塌的,毫無攻擊性,樣子也軟塌塌的,可憐兮兮,委屈巴巴。


    怎能讓人看了不心生憐惜啊。


    “誒,小宋,打你的人是李國棟,我也沒有辦法把他打一頓,幫你報不了仇。”


    宋祈年搖搖頭,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殿下,您能來接屬下,屬下已經是不勝感激了,我本來就是罪奴,是殿下垂愛,才能在太子府有一棲息之地,殿下為我,已經做得夠多了......”


    宋祈年越這麽說,顧與一顆心就越愧疚。


    就跟沒有看好小孩兒一樣。


    他看著少年笑的苦巴巴的,伸出指尖,觸了觸對方的眉心。


    宋祈年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僵住了。


    一雙眼睛,睜得圓不溜秋,直直盯著顧與看。


    “以後不會了,你跟緊點我,我保護你。”


    宋祈年咧了咧嘴角,沉聲道:“謝謝殿下。”


    殿下怎麽這麽好啊,手無縛雞之力的,還想著保護他。


    那他定不能負了殿下的好意,一定要跟緊他,貼緊他。


    宋祈年受的傷不輕。


    全身都被鞭子抽得青紫,嚴重處皮開肉綻,血肉往外翻,凸出來一長條,看得人心驚膽戰。


    少年趴在床上,半裸著上身,任由醫師幫他擦藥,疼得額角青筋直冒,也死命咬著牙,揪著被子一聲不吭。


    旁邊的侍衛看了都忍不住撇開眼,覺得難以忍受。


    徐海也是個護犢子的,站在門口叉著腰滿臉不忿:“小宋已經是我們太子府的人了,他憑什麽動手?我看著他那張黑臉就覺得他欠揍!”


    正巧此時銀風推門而入,聽見他這番言辭,忍不住皺著眉提醒:


    “這不是你應該說的話,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


    這段時間兩人一直沒有好好說過話,銀風這麽驟然跟他講話,徐海倒不知道怎麽接了。


    “你大義,我心胸狹窄行了吧?”


    徐海冷哼了一聲,揪著開了藥單子的醫師:“走走走,我跟你拿藥去。”


    銀風看著他提著醫師出去的背影,擰了擰眉,知道徐海是在故意躲著他,也沒說什麽,轉腳去看宋祈年去了。


    “感覺怎麽樣?”


    宋祈年的腦袋窩在被子裏,隻露出個發頂來,但也從他臉頰旁的鬢發沾滿了汗水看出,他此時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疼其實可以喊出來的,我們又不會笑你。”


    宋祈年沒說話,一動不動,安靜的房間中隻聽得見他重重的喘息聲。


    相對於徐海而言,銀風的心思更為細膩,他有時候猜的到宋祈年在想什麽,於是拖了張凳子坐在床前:


    “想把所有的委屈都留到殿下麵前嗎?”


    許是這句話刺中了少年,他趴在床上拱起的身子微微動了動。


    銀風見他有了反應,笑道:“殿下進宮去了。”


    宋祈年側過臉,眼神暗了暗,臉頰鼓鼓的,依舊沒說話。


    “小宋,我跟你不一樣的。”


    銀風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來了一句。


    “我喜歡的,是徐海,一個普通人,而你喜歡的,是殿下。”


    宋祈年的腦袋猛然從被子裏抬起來,劇烈的動作扯著他後背撕裂的肌肉,疼得他嘴唇繃直。


    “小心點,你後背傷的很重,沒個一個月恐怕好不了。”


    宋祈年眼神沉沉,無邊無際,他挑起眼尾盯著對方,“你什麽意思?”


    “元宵節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和殿下了,你們也知道,我喜歡徐海了吧?”


    少年抿唇不語。


    “沒關係,殿下顧忌我們倆的麵子,沒有點明了,但是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肯定不怕被人知道。等以後我年紀大了,不當殿下侍衛了,成為普通人,沒人會關注我會是怎麽樣的。但是你不一樣啊,小宋。


    你喜歡的人離你太遠了,他是殿下,是儲君,以後會是下一任的君主,就算拋開雲泥之別的身份,你覺得,你和他.......可能嗎?”


    自然是不可能。


    所以宋祈年心中早就有了一個決定。


    把顧與奪過來的決定。


    見少年不說話,銀風以為他的話對方聽進去了,伸手找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好好休息,等藥熬好了再給你端過來。”


    由於宋祈年受傷的緣故,為了讓他好好休息,和他同寢的侍衛被安排去了別處。


    藥熬好之後,銀風給他端到跟前的矮凳上,見他眯著眼,不知道睡著沒有,就小聲提醒:


    “小宋,藥我放在這裏了,還很燙,你待會兒自己喝嗎?”


    宋祈年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銀風也就悄悄退出去了。


    夜裏很靜。


    靜到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雖然背上塗了藥,但是火辣辣的疼痛還是折磨著床上的少年,他一直保持著趴著的姿勢,一動不動。


    自然是沒有睡著。


    所以,門口傳來極微小的一聲開門聲,他也聽到了。


    有人過來了,腳步很輕,像是怕打擾到他。


    來人舉著一根小小的蠟燭,走到床邊,看到矮凳上放著的早就已經涼透了的藥碗,擰了擰眉頭。


    “這小孩兒,怎麽連藥都沒有好好吃呢?”


    床上的人似乎因為疼痛囈語了一聲,隱隱的還有點抽泣的意味,這倒是把顧與驚了一跳。


    疼哭了嗎?


    “是殿下嗎?”


    許是顧與手中舉著的蠟燭產生的光亮,讓趴在床上的人微微睜眼,似乎是被亮光刺了一下。


    “吵醒你了嗎?”


    宋祈年想要起身,被顧與製止。


    “你別動!”


    他想去扶他,卻又不知道手應該放在哪裏才能不碰到對方的傷口。


    厚厚的被子搭在少年的腰間,後背上的傷口不敢壓得太實,唿啦啦透風。


    顧與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冷不冷,還很疼麽?”


    對方哭唧唧答了一句:“很疼的,殿下。”


    “叫你連藥都不吃,怎麽能不疼?”


    宋祈年癟了癟嘴,沒應聲,鼻子抽了抽,光線昏暗,但顧與卻能猜透少年臉上的表情。


    “我忘了......”


    “怎麽不留個人照顧你?”


    顧與見他不說話,拿開已經涼掉的藥碗,在他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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