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破了,他趴在地上,抬起一雙銳利的,鷹隼般的眼睛,落在李國棟的身上。


    那目光帶著針,帶著刺,眼底仿佛浸過冰水,一陣一陣地朝著外麵散發著寒氣。


    他本來功夫就不錯,之前跟著這老匹夫迴京的時候,他身旁有副將,還有一窩一窩的兵,他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後來他在京城待了好幾個月,在太子府跟著銀風他們學武藝,顧與又盡心的給他投食,現在早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副孱弱的模樣了。


    此刻,這堂上就幾個手無寸鐵的家丁,還有一個膿包李誌昌,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要是出其不意,跟這老家夥硬拚一把話還說不清誰占上風,但他沒有把握對對方一擊斃命。


    要是一次不成功,那後麵大概就是死路一條。


    況且,現在他還頂著“太子的人”的名號,刺殺大將軍無論成不成功,都會牽連到顧與。


    他不可能做任何對顧與有任何威脅的事情。


    現在不是最好的動手時候。


    於是即便被打得渾身肉綻,宋祈年也始終堅持著,隱忍著,等待著。


    等待著一個機會,將對方打的翻不了身。


    這次,身上受的這些傷也不能白挨,他會一並記在這兩父子的頭上,而且,還要利用這些傷,來引起顧與的同情。


    顧與已經好幾天對自己不冷不熱了,自己還正在想怎麽樣才能打破這樣的僵局,這可是上天給他的機會。


    “你瞪什麽瞪,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李誌昌踹了一腳趴在地上的宋祈年,蹲下身小聲威脅他:


    “要是敢多說一句話,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傻逼。


    宋祈年嘴角扯了扯,眸光荼毒。


    “昌兒,你讓開。”


    李誌昌趕緊閃開。


    李國棟那雙虎眼盯著趴在地上的少年,冷笑了一聲:“當初是你說要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本將才將你帶迴來的,結果一迴來,就逃出去了?還傍上了太子?你小子野心不小啊!”


    “幾個月不見,長高了一截,壯碩了些,看來在太子府過得日子不錯。”


    李國棟看向宋祈年的眼神裏帶著些鄙夷。


    無非就是將他想象成依附太子,被人養著、玩弄的小契兒罷了。


    宋祈年的嘴裏滲出一點血跡來,他用舌尖輕輕舔掉,悶著腦袋垂著眼,一個字不說。


    “倒是個傲骨頭,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那就打,打到你服軟為止,本將的手底下,還沒有硬骨頭。”


    又是一鞭子抽在宋祈年的脊背上,那一塊的衣服幾乎是瞬間就裂開了,少年發出一聲悶哼,死咬著牙,額間的青筋暴起,眼底充血,就是沒有絲毫求饒的意思。


    又挨上幾鞭子後,少年的發髻被鞭子抽掉,一頭黑發傾瀉下來,將他那張俊臉結結實實擋了起來。


    “將軍!”


    外麵有人急匆匆來報。


    “何事?沒看到我正忙麽?”


    下人一臉驚恐:“太子殿下來了。”


    “嗯?”


    “父親,忘了跟你說了,太子殿下,很寵這個小賤種,平時走哪兒都帶上的,怕是知道這小賤種被我們抓迴來了,所以上門要人了。”


    “他是我帶迴來的罪奴,使用權也是我的,就算是太子,也沒有硬搶人的道理。既然太子都來了,還杵在這裏幹嘛,還不把人請進來。”


    “不用了,本宮自己進來了。”


    顧與大步跨進去,一路行來,沒有披大氅,單薄的衣衫裏進了不少冷風,驟然進到屋子,冷熱不調,倒是弄得他喉嚨癢癢的咳嗽了幾聲。


    看來這次迴去真得好好吃藥了。


    一入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宋祈年。


    少年耷拉著腦袋,披散著頭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得暈了過去。


    “小孩兒!”


    顧與被這一畫麵驚到,瞳孔驟然緊縮,嚇得驚魂不定地跑過去,蹲下身掀開宋祈年淩亂的頭發,入目看到他蒼白的臉色。


    還好,還沒有暈。


    “殿下......”


    宋祈年開口是微微發顫的聲音。


    有氣無力,隨時都有厥過去的感覺。


    “疼......”


    少年的眼睛裏蓄滿了水花,眼眶紅紅的,濕濕的,他想抬手去抓住顧與的手,抬到一半的時候好像就沒力氣了,垂了下去。


    顧與心髒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攪動著,忽得就感覺怒火滔天,他摸了摸少年的腦袋,輕聲道:“別怕,我來了。”


    隨即站起身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李國棟。


    “李大將軍,你這半路截了本宮的人,還將他打成這個樣子,難道不需要交代嗎?”


    李國棟以前斷是瞧不上太子的,頭腦癡傻,從不少上朝,就算偶爾下了朝碰見,也沒有按照禮製行禮。


    隻是上次在朝堂上與太子爭論山陵州的問題,才讓他正視這個人起來。


    太子殿下已經不是以前的太子殿下了。


    李國棟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行了個禮。


    “太子殿下說的哪裏話,這本小子本來就是臣從山陵州帶迴來的罪奴,收編軍隊用的,怎麽就成了太子的人了?”


    顧與冷冷的看著他,舌尖頂了頂上顎,偏頭給徐海使了個眼色。


    徐海會意,直接上前將宋祈年扶了起來,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太子您這不符合規矩吧?”


    “罪奴?誰能證明他是罪奴,而且他又不是你的罪奴,按理說也不屬於你,有賣身契嗎,能拿出來證明他是你的人嗎?”


    李國棟擰了擰粗眉:“那照太子殿下這般說,您又怎麽能證明這小子是您的呢?”


    顧與笑了,眼底冷冷的,有些滲人。


    “本宮需要證明麽?你去大街上問問,有誰不知道,本宮身邊有一個小護衛,是半個蘇木人?誰不知道,本宮走哪兒都帶著這個小護衛,李將軍這般問,是質疑大家的眼睛都瞎了嗎?”


    “我......”


    李國棟人高馬大的,被噎得胸膛起伏,說不出話來,他瞪著一雙牛眼直愣愣的看著顧與:


    “殿下這是執意要將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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