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疼得蜷縮,卻被裴玦彎折到極致。


    她毫無血色的臉被冷汗浸濕,話語破碎,氣若遊絲,“是,當初是閣主派我殺你們母子沒有錯,但我們不過是拿酬金替人辦事,雇傭我們的侯夫人才是罪魁禍首,是你最大的仇人,你應該找她報仇。”


    “第二,裴玦,相公,我沒有殺我們的母親,本來她就有各種舊疾,病入膏肓,枯木朽株……”


    這是楚靈第一次辯解,提起她的任務和裴素的死。


    以前她不辯解,一來是因為沒什麽好解釋的。


    要不是她,裴素不會以那種慘烈的方式,死在親生兒子麵前。


    再者,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背後是天星閣,還有天下無敵的司徒景行,在當時隻是有錢沒有任何勢力的裴玦,拿什麽找她報仇?


    但誰曾想,報應來得這麽快。


    天星閣一朝被剿滅,她最大的靠山司徒景行不僅一無所有了,還成了廢人,甚至不得不換一個身份,才能活下來。


    即便這樣,赫連祁還是發現了他們的真實身份。


    而裴玦,前世來的赫連祁對他伸出了援手,他迴歸了王家,更是憑借著才能成為了權傾朝野的丞相。


    他有權有勢,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她,囚禁起來折磨,他要殺司徒景行,太容易了。


    “本相的母親是時日無多了,但那不是你殺她,並砍下了她的腦袋的理由。”楚靈的解釋非但沒能讓裴玦的怒恨消除,反而讓他越發瘋狂。


    楚靈跪趴下去,裴玦在她身後。


    她如被風浪撞擊得支離破碎的船,跪不住,被裴玦一條強健的手臂撈起腰,她的手伸向後麵抓住裴玦的胳膊。


    卻沒抓住,手從裴玦的衣衫上劃過去,連一點殺傷力都沒造成。


    她屈辱,絕望,眼淚流了滿臉,破碎不堪的同時,又多了那個時候才有的妖媚,“我沒有殺我們的母親,她的頭也不是我砍下來的……”


    當時她和裴玦成親不到一年,不管是不是入戲太深,那是他們兩人最濃情蜜意的時候,她還不想殺了裴玦,想等等。


    而裴素,根本不用她動手,本來裴素就病入膏肓了,時日無多,她何必冒著被裴玦發現的風險,殺裴素呢?


    可誰能料到,裴素先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


    裴素知道天星閣一旦接了任務,隻要目標沒死,就會一直派殺手來。


    她和裴玦跑不掉的,所以她請求楚靈念及跟她兒子的情意上,放了她的兒子,隻殺她一人,給她的兒子弄個假的被殺的屍體,去交差就好了。


    裴素計劃放一場火,讓裴玦以為她和楚靈是死於意外,這樣楚靈就能離開了,裴玦也不會找楚靈報仇。


    楚靈根本沒答應裴素,裴素就自己拔出她的劍,自己砍下了自己的腦袋。


    那種情況下,楚靈隻能按照裴素的計劃,要放火,誰知裴玦那日竟然早早地迴了家,撞見了那一幕。


    “相公,母親太決絕了,我根本沒有攔住,我真的沒有想殺她,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在騙你,看上了你的臉,想玩弄你的感情,可後來我是真的愛上了你,我對自己的任務一拖再拖,我根本不想殺你們母子了。”


    “我為了你和母親,背叛了天星閣,我的閣主,你知道我的下場是什麽嗎?可我還是背叛了,那段時間我想方設法脫離天星閣,抹去有關天星閣的一切,我怕你知道,我不敢告訴你,我在劃掉自己胸前的天星閣的星形標記時,被母親發現了,所以才造成了誤會和悲劇,相公,相公……”


    假的,她根本不愛裴玦,她一直把裴玦當成司徒景行的替身。


    多年來她對司徒景行求而不得,幾乎瘋魔了,所以不惜跟裴玦成親。


    有的人看人,覺得他跟一個人不像,但有的人,如楚靈,偏偏越看越覺得裴玦像司徒景行。


    她想再等等,的確暫時沒對裴玦母子動殺心。


    她沒有想過背叛天星閣,自己的閣主,也沒有抹去自己身上天星閣的印記,純粹是她換衣服時,被裴素看到了。


    裴家以前受皇室器重,裴素自然知道當時還是赫連皇室的暗殺組織的天星閣,所以認識天星閣殺手身上的標誌。


    裴玦不知道陳年舊事,每次跟楚靈歡愛時,看到楚靈胸前天星閣的標誌,他反而癡迷不已,一遍遍親吻過去。


    而如今,他抓到囚禁了楚靈後,用劍一點點刺破那個標記。


    到現在楚靈胸前那一塊的傷還沒好,在裴玦不斷的折磨中,鮮血淋漓。


    楚靈最後被放開時,外麵的天色已經亮了。


    她昏厥了一陣,又在疼痛中醒來,不過這次並不是裴玦在折磨她。


    外麵的天氣結著冰霜,整個府裏都掛著紅綢,隻有楚靈的院子裏沒有。


    晨光灑進來,楚靈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側過頭看到裴玦單膝跪在床榻前的地上,喜服脫掉了,隻穿著單薄的白色中衣。


    他渾身沒有陰狠和戾氣,英俊硬朗的臉龐渡著一層金光般,神色是溫柔又疼惜的,正在給楚靈包紮身上的傷。


    那動作小心翼翼,紅了眼,目光裏都是痛色,仿佛還是過去那個深愛著楚靈的男人。


    楚靈以為裴玦相信了,也原諒了自己,她眼中一片濕熱,唇畔揚起甜蜜的笑,似乎也是最初妖媚動人愛戀著裴玦的楚靈,伸手去握裴玦的手,柔情地喊:“相公……”


    “娘子,你說是你愛的閣主包紮得好,還是我這個替身,你的相公包紮得好?”裴玦緩慢地握住楚靈的手,給包裹在他寬厚的掌心裏,極溫柔依戀地凝視著楚靈。


    楚靈卻覺得渾身發冷,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失敗了,反而隻聽見手骨碎裂的聲響。


    楚靈麵容扭曲,冷汗涔涔,對上裴玦那病態瘋魔的目光,她又不得不扯出一抹笑來,“自然是相公包紮得好,這世上的任何男人都比不得相公,我最愛的,唯一愛的隻有相公……”


    裴玦明明已經把楚靈的手掰折了,眼裏卻溢出蠱惑的笑來,動手給楚靈接骨。


    他另一手抬起來撫摸楚靈的臉,用一種特別誘惑的語氣,低聲哄著楚靈,“你既然最愛相公,那個時候就想背叛你的閣主,脫離天星閣,那現在你跟相公一起殺了你的閣主,為我們的母親報仇好不好?”


    裴玦的手指無比冰涼,他俯身親吻楚靈的脖子時,隻讓楚靈感覺到自己像是被毒蛇舔舐著。


    她唿吸發緊,一動不敢動,“相公,我們的母親是被侯夫人害的,她才是我們最大的仇人,我幫你殺了她……”


    “哈哈哈哈哈!”


    楚靈的話終止在裴玦的大笑裏,她渾身抖著看過去。


    裴玦慘白的麵容陰戾猙獰,笑得很大聲,胸腔震動,偏偏他雙目猩紅,眼角湧出大片大片的淚來,簡直是形如瘋癲。


    他一改剛剛的溫柔蝕骨,再次壓在楚靈身上,撕扯他給她剛換上的幹淨的衣服,剛包紮的傷口也在他的動作中,重新崩裂。


    “王崇澤,崔氏和她的女兒,你和你愛的閣主……你們所有人都是本相的仇人,本相要你們所有人都血債血償,這整個王氏一族,崔氏一族,本相要這兩個世家大族相關的幾千人,都給本相的母親陪葬,要將你們所有人都挫骨揚灰!”


    赫連祁重用他,不是捧殺,而是因為赫連祁知道他的仇恨。


    赫連祁利用他,助他找王氏和崔氏這兩個世家大族複仇,赫連祁也會達成覆滅這兩個世家大族的結果。


    “不……”楚靈滿臉的恐懼和絕望,後悔。


    對,她後悔了。


    她當初不該欺騙玩弄裴玦的感情,不應該把裴玦當成替身。


    她到底招惹了怎樣一個瘋子?


    她不怕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她想讓閣主好好的。


    閣主已經淪為一個廢人,失去了一切,她不想讓閣主被裴玦殺了。


    “你是不是覺得本相瘋了?”裴玦看到楚靈眼中的情緒,上一秒瘋癲,下一秒他又特別平靜,隻有眼淚在靜靜流淌著,話語似低喃。


    “是啊,楚靈,靈靈,師父,娘子,我早就瘋了……”


    早在他親眼看到他母親的腦袋,滾落在自己腳邊的那一刻,知道楚靈是要殺他的天星閣的殺手,知道楚靈一直在欺騙他,玩弄他的感情,楚靈根本不愛他,把他當成司徒景行的替身的時候,他就瘋了。


    以前楚靈從來沒有叫過他相公,哪怕在床榻上他把人弄得求饒,哄著騙著求著,最濃情蜜意的時候,楚靈也從來沒叫過。


    在兩人之間,楚靈是強勢的,頂多喊他阿玦或是徒兒,他以為她不喊相公,是性格使然。


    直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她從來不是真心想嫁給他,沒有當他是相公。


    現在她卻一遍遍無比愛戀地喊著他相公,說愛他,其實是為了讓他放過司徒景行,多可笑啊。


    “你的好閣主要救你,本相倒要看看他如何救你,他能為你做到何種地步,他會連性命都不要,向本相證明你們的情深似海生死不棄嗎?”


    “本相給你們這個機會,你不是愛玩嗎?本相便陪你們玩玩這貓捉老鼠的狩獵遊戲,要你們一次次在本相手中掙紮,一次次絕望……”裴玦當然知道柳湘湘和楚靈之間的合作。


    他是故意讓柳湘湘成功,引司徒景行跟楚靈見麵的。


    司徒景行現在有容嫣做靠山,赫連祁不要他動司徒景行。


    那他便讓司徒景行自投羅網,自己作死,到時候就算是皇後娘娘,都保不了司徒景行。


    “楚靈,你要知道,本相在地獄,你和你的好閣主,本相所有的仇人,當然也得陪著本相在地獄……”


    *


    朝堂上放假時,赫連祁一邊忙著祭祖等過年的儀式,一邊繼續不分晝夜地抄寫經書,每天一碗心頭血養金蓮。


    前四天那金蓮一直都有很明顯的變化,到第五天突然停止了生長。


    赫連祁一天幾乎是看二十遍,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個結果,那一刻他急火攻心,連續吐了三口血,人踉蹌著往後退。


    司徒景行和裴玦、沈瑾書、顧輕舟四人都在身側,裴玦眼疾手快地扶住赫連祁沉重的身軀。


    沈瑾書拿著手帕給赫連祁擦嘴角溢出的鮮血,也很焦急,看向司徒景行。


    “金蓮隻是停止了生長,還沒有死,便代表著還有希望,國師沒說什麽,我們再等等。”司徒景行也急,但他隻能這麽安撫著赫連祁。


    赫連祁身中劇毒,心頭血能養了金蓮四日,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


    這第五日金蓮要是死了,也在意料之中。


    那就隻能先給赫連祁解毒,讓他養兩天,再養金蓮。


    但就是怕到時候赫連祁再連續放七碗心頭血,會沒命。


    他現在隻能祈禱金蓮隻是長得慢,而不是要死了,也希望赫連祁受到的重創不要太大。


    赫連祁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態,都經不起刺激了。


    “等。”赫連祁的臉色和唇色都是蒼白的,還泛著病態的青紫,嘴角溢出的血跡便顯得紅豔妖冶。


    他一頭銀發,讓他整個人看著像是隻出現在黑夜裏,剛剛吸食了鮮血的吸血鬼,陰魅誘惑,吐出一個字。


    司徒景行幾人全都麵色凝重地點頭。


    “這件事不要讓皇後知道了。”赫連祁吩咐了這麽一句,竭力撐著,卻還是昏厥了過去。


    但也隻是半個時辰,他又醒了過來,怕那金蓮死了,這一整天他都沒離開一步,邊抄寫著經書,邊抬頭看一眼,目光猩紅顫抖。


    司徒景行迴長樂宮照看著容嫣了,沈瑾書和裴玦、顧輕舟也不管過年不過年,他們留在兩儀殿陪著赫連祁,一起抄寫了一疊又一疊的經書。


    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幾個人這一整夜又是不眠不休,到第二天早上沈瑾書和顧輕舟昏昏欲睡。


    赫連祁還在堅持抄寫經書時,裴玦已經在金蓮麵前佇立很久了,忽然轉過頭喊幾人,“長了,冒出花骨朵了!”


    沈瑾書和顧輕舟聽了這話,猛地站了起來。


    赫連祁也是,但因為眼前發黑一陣陣暈眩,差點倒下去。


    裴玦兩步過去架住赫連祁,把赫連祁帶到金蓮前。


    幾人看到金蓮冒出花骨朵的那一刻,都屏住了唿吸,激動不已,眼裏一片通紅。


    而對於赫連祁來說,這金蓮就是容嫣的命,昨天金蓮停止了生長,此刻恢複了,無疑是失而複得。


    他生怕再失去,“刷”一下拔出匕首,猛地照著自己的心口刺下去。


    鮮血飆出來的一刻,赫連祁的臉和銀發都被濺上了,蒼白虛弱和豔麗相結合,更襯得他的病態和瘋魔。


    幾人都心魂震顫,驚喊了一聲,“皇上!”


    赫連祁昏厥了半天,又開始做夢,夢到在前世,開始新一輪輪迴的今生的赫連祁。


    而現世裏,容嫣的聲音響在他耳邊,“祁哥哥,你快要死了嗎?你答應過要是撐不住了,就停止放心頭血養金蓮,你不能再放心頭血了,我現在就把金蓮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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