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祁緊攥著拳頭,壓了又壓那想去到容嫣身邊,跟她一起放孔明燈和煙花的衝動,片刻後卻還是從床榻上下來。


    他穿著一身單衣,佇立在窗前,清冷的月光傾瀉在他身上,銀發反射著光澤。


    赫連祁仰頭看著那一盞盞升到高空中的孔明燈,尋找著容嫣的那一盞。


    赫連祁又去看容嫣。


    容嫣身側有沈瑾書,顧輕舟和司徒景行陪伴著,漫天璀璨的煙花,照著她臉上的淡笑,她依然恣意自在。


    而他,感覺到的隻有那鑽入身體各處,四肢百骸的冰冷和孤寂,跟容嫣仿佛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他的世界裏大雪紛飛,而她的世界是百花盛放璀璨繽紛,原來最在意的那個人從來不是容嫣,從來都不是容嫣離不開他。


    赫連祁在窗前站了一夜,容嫣根本沒過來,迴了她自己的閨房。


    容母請了專業的嬤嬤,來給她按摩酸疼的身體各處,到後來她睡得還挺好。


    第二天容嫣難得天不亮就起來了,跟赫連祁一起,帶著文武百官在校場送別以容崢鳴為統帥的軍隊。


    月鳶也去了,不過她沒用太後的儀仗,恢複了苗疆聖女的臉,遠遠地佇立在皇宮的高處,披著披風,往下灑了三杯酒。


    容崢鳴在那一刻抬頭,看到了站在月鳶身側的烏潮崖。


    “祖宗,我要迴苗疆了。”烏潮崖知道現在的苗疆聖女是白洛薇,不過他還是習慣這麽喊。


    他和原聖女也算熟悉。


    在他的眼裏,身負獨特奇異本領的原聖女是強大,神秘又無所不能的。


    原聖女看起來是個孩子,可他總覺得原聖女在這世間活了很久很久,一直堅信原聖女長生不老。


    “我應該對你說一聲感謝。”烏潮崖依然是少年的模樣,一身異域風情的打扮。


    風吹過去,他身上的銀飾發出清脆撞擊的聲響,碧綠色的雙眸,猶如最初那個來大祁,出現在雨夜裏,詭秘魅惑的苗疆少主。


    “你的原身體還在苗疆王宮的冰室裏,作為迴報,我迴去後會厚葬烏孤亭,要我將你的屍體跟烏孤亭合葬在一起嗎?”


    烏孤亭把整個苗疆送給了月鳶,赫連祁讓月鳶決策。


    最終,月鳶讓烏潮崖做了苗疆的掌權者,不過苗疆依然是大祁的一部分、子民。


    烏潮崖覺得赫連祁是料到了月鳶會這麽做,以此讓他離開大祁,遠離容嫣,也算是間接地除去了他這個情敵。


    烏潮崖知道自己就算留在容嫣身邊,但終其一生也得不到容嫣,所以他也選擇了放手,祝福容嫣,他迴去做苗疆的掌權者。


    這也是他一開始最想得到的,在此之前他見了容嫣一麵,沒提起過去種種,隻給了容嫣一份信物。


    他要做容嫣的騎士、守護者,“有戰必應,有召必迴”,隻要容嫣需要他,他必會帶著整個苗疆軍隊,排除萬難出現在容嫣麵前,為容嫣而戰。


    月鳶俯視著廣場上聲勢浩大的軍隊,矜冷堅毅的少年將軍,許久,她才迴答烏潮崖。


    後來,容崢鳴隻看到女子離去時單薄的背影。


    他收迴視線。


    帝後一同迴去,一路上誰都沒跟誰說話,仿佛在冷戰。


    赫連祁先把容嫣送迴了長樂宮,對容嫣說了一句,“朕去看看母後。”


    他並沒有立刻離開,在等著容嫣,似乎希望容嫣能跟他一起去。


    容嫣福了福身,“皇上去吧,母子哪有隔夜仇呢?皇上多陪一會兒母後,臣妾迴寢殿裏補個覺,晚些時候再過去。”


    赫連祁看著行禮的容嫣,聽著她自稱臣妾,母子沒有隔夜仇,那麽夫妻之間呢,難道不應該床頭打架床尾和嗎?


    何況他和容嫣並沒有吵架,她至於對他如此冷淡嗎?


    可他忘了,嫌容嫣“作”的是他,如今容嫣不“作”了,他還是不開心,他想要什麽?


    “嗯。”赫連祁淡淡地應著容嫣。


    這次容嫣沒有甩掉他一個帝王,先走了,她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在恭送他。


    赫連祁在原地佇立著,胸腔裏窒息又疼痛,終於是縱容著自己的渴望,伸手去摸容嫣隆起的肚子。


    卻,容嫣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讓赫連祁的手落了空,在半空中僵硬許久。


    “皇上去吧,有件事……”容嫣抬頭看著赫連祁,在赫連祁的目光亮了的一瞬,她語氣淡淡道。


    “臣妾升了順妃的位份,但她還沒有侍寢,為了避免後宮裏其他嬪妃的不滿和前朝的非議施壓,皇上你晚上還是召她侍寢吧。”


    赫連祁瞳孔大震,語調帶著顫抖,“容嫣,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是在把我推給別的女人嗎?”


    “不是臣妾在把皇上推給其他女人,而是寵幸嬪妃,是皇上本就應該做的。”誰在乎呢。


    她之前就說了,這男人能要就要,不能要,她來個去父留子,自己掌權。


    赫連祁去寵幸順妃,是為了皇權。


    以後她要掌權,那她自然樂意讓赫連祁去做這個工具人。


    赫連祁臉色泛白,手握起來時,燒傷處更疼了,他目光沉沉地逼視著容嫣,“我說過了,我喝了猛藥,寵幸不了……”


    “那跟臣妾有什麽關係?皇上你自有你的辦法不是嗎?其實就算臣妾此刻不說出來,皇上晚上也會召順妃侍寢不是嗎?與其被你瞞著,在臣妾不知道的情況下,以為你是在兩儀殿裏被政務纏身,才不能來臣妾這裏,臣妾的宮女不懂事,找過去壞了你的事,那倒不如臣妾對皇上說了。”


    赫連祁嗓音沙啞,“我瞞著你,是因為不想給你添堵,我也沒怪罪你的宮女,是我的錯,我下跪認錯,還讓你用藤條抽了,罰了,嫣嫣,這件事難道沒有過去嗎?”


    “過去了啊,臣妾沒有放在心上,是皇上覺得臣妾任性不懂事,覺得臣妾過不去。”容嫣這麽說著,心裏卻在想,隻要赫連祁是皇帝,一天不遣散後宮,他們之間就迴不到最初。


    不,就算他有一天遣散了後宮,但早在他有後宮時,他們就迴不到最初了。


    他們曾經的那段最純粹美好的愛戀,已經被玷汙了,不幹淨了,也幹淨不了了。


    容嫣不怪赫連祁,是她太追求純粹和完美了,她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念太深了,偏偏她愛的男人給不了。


    或者更確切地說,沒做皇帝的祁哥哥可以給她,是最完美的白月光。


    而現在,她的白月光死了。


    她當時退讓了一步,跟著赫連祁迴宮做了這個皇後,她預料到自己會因為赫連祁有那麽多嬪妃,即便沒寵幸過,她也會介意。


    可她因為愛赫連祁,還是做了一定的妥協,結果呢?


    赫連祁嫌她要求多,嫌她霸道、占有欲強,嬌縱又作,所以赫連祁對她若即若離,三天兩頭冷落她。


    她當時妥協了,所以現在自食其果。


    她好想逃啊。


    不知道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她和檀曜的那個約定,檀曜還會不會遵守,檀曜能帶她走嗎?


    容嫣那樣疲憊、失望想逃離的神色,被赫連祁都看在了眼裏。


    他心口宛如被刀剜著,整個人都被一種恐慌感包圍著,剛找迴來的理智和清醒在這一瞬間又消失了。


    赫連祁忽然抬手壓住容嫣的後頸,低頭湊了過去。


    容嫣更快了一步,抬起手“啪”一個耳光扇向赫連祁,紅著眼罵,“赫連祁你是不是犯賤?打你的時候你生我的氣,當你是個皇帝了,你又想挨打!行啊,我現在使勁打,你幹脆生氣到殺了我好了,玩誰呢,我不陪你玩了!”


    容嫣扇的手心都是紅通通的,火辣辣的疼,轉身找了一圈,沒找到趁手的東西。


    人便大步往殿內走,去找赫連祁之前拿過來的藤條。


    赫連祁卻兩步衝過來,從背後緊緊抱住容嫣,弓著肩背,臉深深埋到容嫣的脖子裏,嗓音嘶啞地說著,“我不是生你的氣,是生自己的氣……”


    他氣自己一天天被容嫣牽動著七情六欲,為容嫣傷筋動骨,成瘋成魔。


    他不想繼續沉淪,所以他用冷落容嫣的方式,來讓自己抽離出來。


    可結果,一次又一次失敗。


    他越來越沉淪,容嫣卻被他的忽冷忽熱耗盡了心力,越來越不在乎他,不愛他,甚至開始後悔跟他迴宮,開始抗拒,要逃離。


    他怕,他又開始求和。


    容嫣怎麽這麽會折磨他呢,讓他欲罷不能,死去活來,清醒著沉淪,讓他度不過這個情劫,敗給邪祟,跌入地獄深淵。


    他跌進去了,她卻把他丟下了,所以他說她就是邪祟。


    “我不會再冷落你,以後再不會了。”赫連祁淩亂的親吻落在容嫣的耳垂,脖子,又落到容嫣的唇上。


    容嫣被吻得渾身發軟,麻顫,喘息著,哪還記得跟赫連祁的冷戰。


    有時候戀人之間就是這樣的,吵架時狠狠做一場愛,隻剩下身體上的愉悅,深深融為一體的瘋狂,感覺到對方是屬於自己的,最直接地體會到對方的沉迷,深愛,這事就算過去了。


    所以才會說戀人之間離不開性愛,愛是做出來的。


    容嫣想拉著赫連祁進內殿,而赫連祁滿腦子也都是那時的畫麵,她坐在他臉上,他品嚐到的名\/器,她的味道。


    他喝了藥,沒一個月恢複不過來,那處是靜默的,可赫連祁卻有了另外一種癮,嘴癮,吸容嫣,舔容嫣的癮。


    偏偏在這時,青蕪忽然落在赫連祁麵前,劍抵在地上行禮,“主子,出事了!”


    赫連祁這一刻舔癮上頭,在伸出腿要把青蕪踹飛到宮牆外時,他想到什麽,動作驀地停住。


    赫連祁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窖,渾身的熱度都散去了,他匆忙對容嫣說了一句你先去補覺,人便化成一道利劍般,轉瞬消失了。


    赫連祁直接落在了壽康宮,抬袖掃過去,那攔著他的宮人們便都趴在地上吐血。


    赫連祁衣袂飛揚,直奔花室而去。


    月鳶背對著門站在那株金蓮前,司徒景行坐在她後麵的輪椅上,身後有幾個太醫和女醫官。


    司徒景行臉色蒼白,閉著眼,雙手在用力地緊攥著輪椅扶手,屏息等待著,處在高度緊張中,注意著月鳶的動靜,以便能在第一時間衝過去救治月鳶。


    月鳶手裏拿著一把匕首,衣襟是敞開的,露出被剖了一個洞的心口。


    這最後一次她連碗都沒用,刀尖直接往傷口刺,放心頭血到金蓮中,放到金蓮完全盛開為止。


    但那一刻,赫連祁忽然出現在月鳶對麵,手掌用力握住月鳶要刺過去的刀刃。


    鋒利的刀刃割破赫連祁的掌心,鮮血浸染了銀色的匕首,也從赫連祁的指縫裏流出來,令人觸目驚心。


    月鳶驀地抬頭,對上赫連祁那雙泛紅的眼。


    “國師的血沒能養活金蓮,母後瞞著兒臣,用自己的心頭血養著這株金蓮,今天是最後一碗心頭血,金蓮養成了,便能救嫣嫣和她肚子裏的兩個孩子,可是母後,你覺得兒臣會用你的性命,來換嫣嫣和肚子裏兩個孩子的性命嗎?”


    赫連祁不跟月鳶言語拉扯,說話間另一手抓住心頭血裏的金蓮,猛地用力收攏掌心。


    那金蓮慢慢化成碎片,汁液從赫連祁的指尖中流淌出來,一滴滴砸落在地,震在人心上般。


    在月鳶流著淚絕望地嘶喊中,赫連祁的神色有一種病態的平靜,喊著司徒景行,“司徒景行。”


    “在!”司徒景行也是滿臉的絕望,應著時聲音都在顫抖,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上前來,用早就準備的藥物等給月鳶處理心口的傷。


    月鳶明明已經很虛弱了,卻爆發出無限的力氣來,在赫連祁的臂彎裏劇烈地掙紮著,想撲過去看看還能不能救金蓮,她肝膽俱裂淚流滿麵,“母後都已經放了六碗心頭血了,你知道不知道差最後一碗就能養活金蓮了?你怎麽能讓母後那六碗心頭血付諸東流,讓母後功虧一簣?”


    “是兒臣的疏忽,若是兒臣早些發現,兒臣絕不會讓你放一滴自己的心頭血。”赫連祁“咣當”一下扔掉刀子,手臂輕易就鉗製住了月鳶,麵對情緒激動的月鳶,他是那麽平靜淡漠,便顯得人無比的殘忍冷血。


    “母後的最後一碗心頭血能養活金蓮沒錯,但你再放這一碗,就沒命了,所以兒臣隻能毀掉這金蓮,就算國師再送金蓮種子來,以你的身體狀況,也沒有七碗心頭血養護金蓮了。”


    月鳶:“你不是愛容嫣嗎?為此你可以六親不認,讓自己眾叛親離,你能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和邪祟做交易,你那麽瘋魔,為什麽就不能犧牲母後一人的性命,去救容嫣和你們兩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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