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老問我何時迴去位列仙班?”,任鳶飛又打了個哈欠。


    師爺搖了搖手中的折扇,一本正經,“你怎麽說的?”


    任鴛飛訕笑一聲,“自然越快越好。”


    師爺裝作大驚失色的樣子,一把抓住她:“那可不行,要走也得先把媒給我做了!否則月供上香我拆了月老廟。”見她無動於衷,垂著眼皮,連抬都懶得抬,師爺加重語氣:“我還要將你把我看光一事公之於世,讓所有人都嘲笑你!”


    任鴛飛眼皮跳了跳,沉默了一下,突然睜開眼問:“師爺,你在凰遊鎮當值也有十餘年了,見過的案子不勝枚舉,你覺得什麽樣的作案手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於無形?”


    師爺剛要開口,突覺話頭不對,立刻轉了話題:“其實我剛才是開玩笑啦,月老什麽的這麽可愛,我是不會幹那種事的啦,人家也拆不動的啦,看人洗澡什麽的才不會說出去的啦,啊哈哈哈……”說完,師爺一個人竟然不顧形象的大笑起來,眾人紛紛頂著嚴肅的麵孔朝他形以注目禮。


    果然師爺這樣的人物在官場混久了,見風使舵的本領也練得出神入化了。任鴛飛扶額,這都是些什麽人?


    在一片高昂的聲討中,江府主心骨人員皆被帶上了堂,任鴛飛原以為審案會無比漫長無聊,沒想到卻出乎意料的快,劇情更是柳暗花明,一波三折!


    師爺讓衙役把三具屍體抬上來時,江虎氣定神閑的表情立刻動搖了。


    江皓臣更是還沒審訊就已經癱軟在地上。他垂著頭顫顫巍巍的,不敢抬眼去看周圍的人,隻得往自己父親身後縮。一張臉憋得通紅,這顯而易見的表現讓在場的人都對他嗤之以鼻。


    堂下議論紛紛,新知府敲了驚堂木後,凝視著江家父子,目光散漫,半響,他纖長的手指敲擊在桌案上,沉聲道:“雖然本官並沒有在你家搜出有關貢物失責之證據,但是堂下三具死屍你作何解釋?”


    江皓臣怯懦的看了一眼江虎,正要說話,不料被江虎猛地瞪了迴去,江虎麵色鐵青卻很快鎮定下來,他挺直腰板,連看都沒看那三具屍體便狡辯道,“就算從我府上搜出三具屍體也不代表什麽,或許是刺客死於我家陷阱呢?”


    江皓臣聽自己老爹這樣說,他頓時有了底氣,也跟著附和道,“就是,這能說明什麽?”


    江虎眯著眼,銳氣不減的望著知府大人,心想這新上任的小知府懂什麽,有什麽經驗?才上任兩天就學大官辦大案,他的案子恐怕也不是那麽好辦的!


    所有人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轉向了新知府,雖然證據確鑿,但江虎若是抵死不認,也確實難辦,大家都為新知府捏了一把汗。


    任鳶飛咬著下唇,陷入了思考。


    看著江虎挑釁的目光,新知府似是早已料到,淺笑一聲,從容道:“傳仵作。”


    “傳仵作……”


    “傳仵作!”


    這仵作凰遊鎮的人都認識,原名李大山,是西村口殺豬的,任鳶飛小時候愛吃豬肉,沒少去纏著他撿些實惠,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絡了,雖然李大山長了任鳶飛十來歲,卻是個憨厚的小夥,兩人長此以往,結下了深厚的豬肉友誼!


    任鳶飛也沒少在自己娘親麵前說他好話,後來她娘見這小子心誠,就給他保了個好媒!


    從此,任鳶飛吃豬肉再也不用給錢了!


    新婚燕爾的小兩口一起賣豬頭,恩愛異常,興許是他們太過恩愛,就連老天都妒忌了,才會降下一場大禍。


    嫁給李大山的姑娘福氣太薄,沒到一年就死了。


    是正常死亡還好,壞就壞在……


    據圍觀人士透露,這水靈的小媳婦是遭了歹人的玷汙後勒死的!這致命的打擊,徹底摧毀了李大山這個憨厚的壯年,為了找出真兇,他改行做了仵作,他深信兇手還會再現,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從某位相似死者的身上查到蛛絲馬跡,從而將他繩之於法!


    自那以後,李大山整個人都沉默了,也不傻笑了,沒事兒就摸出妻子的發簪輕輕撫摸,有時候會偷偷抹眼淚,那時候任鳶飛都以為他活不下去了。


    一晃三年過去了,李大山幹仵作的事情,越幹越賣力,越幹越沉默,沉默到任鳶飛同他說話,他有時候也愛理不理的。介於他的遭遇,大家也都十分同情,也不去計較他的過失,大部分人也隻是望著他搖頭歎氣。


    後來任鳶飛覺得李大山這個名字實在太土了,為了讓他重新振作起來,就主動幫他更名為:李泰山!


    她還揚言要重新給泰山物色個好媳婦。


    仵作李泰山被傳到堂前,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行禮後,他走到屍體的旁邊,目光幽冷的將三具屍體看了一遍後道:“一般來說一具屍體在盛夏,一月之內就會變成枯骨,但若是秋冬之季會延長半月到一月不等,現在正值初夏,可以大致推斷出這具已經成為枯骨的女屍是在去年初冬的時候遇害的,而這第二具屍體……”


    泰山說話間揭開了第二具屍體的裹布,一時間整個大堂裏都是一股濃厚的屍臭味兒,眾人都屏住唿吸,捂住了鼻子。


    泰山接著說:“這剩下的兩具屍體衣著完整,尚未褪色,從屍體的腐化程度,以及黑色的屍水可以推斷遇害時間分別是在半月前和七天前。”


    新知府頷首,點了點頭,看著江家父子問:“你說她們是刺客?”


    江虎目光犀利的望著新知府,毫無畏懼之色,理直氣壯的道:“是的。”


    任鳶飛摸了摸下巴,突然擰頭問師爺,“你看過屍體嗎?”


    師爺提筆記著案情,忙中偷閑道:“看過。怎麽?”


    “怎麽死的?”任鳶飛一臉好奇。


    “你聽下去不就知道了,泰山說的可比我的權威多了!”師爺搖了搖頭。


    任鳶飛點點頭,若有所思。


    這時,新知府示意仵作接著往下說。


    泰山上前一步,黑著臉,怒指江家父子道:“如果是刺客,那麽她們就應該死於豪坑下麵的毒針或者毒蛇!但是她們三個的致命傷卻各不一樣,第一個成為白骨的女人,雙腿折斷,致命傷卻是頭骨碎裂。第二具和第三具都是被勒死的!”


    “你憑什麽就說是被勒死的,她上吊自殺不行麽?”江皓臣極力爭辯,卻有些欲蓋彌彰。看到大家都用一種‘你就是兇手’的眼神看著他,他急的滿臉通紅。


    “吊死的印是斜的,而絞死的印是平的,而且吊死的人印痕很寬,勒死的人印子很深,還有吊死的人,如果不是嘴中有傷口,嘴角是不會有血的。而且舌內軟骨會挫傷!所以她們是被勒死的!這顯然是謀殺!”泰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鏗鏘有力,說得在場的人都慢慢豎起了大拇指。


    “就算是謀殺又怎麽樣?府裏那麽多人,就是我殺的?”江皓臣嗤之以鼻,滿臉不屑。


    新知府湖水般寧靜無波的眼眸掠過一絲波瀾,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點了點桌案,道:“把江虎帶下去。”


    眾人一愣,江虎臉色白了白,他不可置信的望著新知府,眼神有些複雜,眾人完全捉摸不透這新知府在想什麽,他斷案的手法實在有些……詭異。


    江虎慘白著臉被帶走後,剩下江皓臣一個孤零零的跪在堂下,無形的壓力讓他虛汗淋漓。


    江虎剛被帶走,新知府就命人傳了人證!


    任鳶飛看了師爺一眼,“還有人證?”


    師爺用一種‘你第一次聽人審案嗎?’的眼神望了她一眼,便埋頭記錄案件。


    很快人證被帶了上來。


    帶上來的是個小丫鬟,十五六歲,模樣青澀,身段婀娜,容顏姣好,就是眼神一直閃爍不停,戰戰兢兢的。若不是這姑娘氣場不足,換身衣物,倒是個名門香閨的可造之材。


    江皓臣一見傳上來的丫鬟,立刻大驚失色!他頹然的坐在地上,雙眼充滿恐懼。


    丫鬟一上來就指著江皓臣哭訴,責罵道:“大人,奴婢本是江家的一個粗使丫鬟,名叫香環,可是才入江府不到半月,就被江少爺多次調戲,一開始隻是語言上的輕佻,後來甚至嚴重到動手動腳,有一次他喝醉了,甚至直接來到我的下房,想要……想要……占有我!”


    “你……你這個賤婢,你撒謊,分明是你勾引我,我差點上當!你什麽身份?我會瞧你上你?鎮上不知道多少清白姑娘想要和我一夜春風,老子還要考慮考慮,就憑你這個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丫頭也配?”江皓臣氣急敗壞的怒吼,“你可要知道你說的每一句話的輕重,別不知好歹!”


    香環聽著江皓臣的狡辯,哭得很傷心,柔嫩的雙眼很快就紅腫了,新知府沒有打斷她,而是讓她慢慢平複心情,漸漸地香壞似乎恢複了一絲理智,接著說道,“當時事發突然,我已經就寢,根本抵抗不了他的侵襲,好在這時雪娥聽到我的唿救趕了過來!她幫我拉開了江少爺,我趁機把衣物穿好,可我沒想到,江少爺會對雪娥下手!雪娥讓我去叫人,我一時也沒有什麽主意,就真的出去了,可我在大院裏喊了很久都沒有人敢出來!他們甚至還把燈給熄滅了!絕望之下,我隻好撿了一塊石頭迴去,想和江少爺同歸於盡,但是……但是我沒想到,就在我離開的那小會兒,江少爺……江少爺就已經把雪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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