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見的段震,段震告訴她五皇子府的管事,就是在這裏養的外室。


    她早上去五皇子府門口賴著不走,當然不是真的要見五皇子,而是要讓莫管事事後查起來,她有話可對,不是害他,不是故意如此,而是巧合。


    還要合作,又不撕破臉,總要留點退路的。


    蘇婉如笑眯眯的看著莫管事,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笑的,一點都不溫暖,而是透著一股詭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森涼感。


    「你……你們想幹什麽。」莫管事覺得對方在威脅他,他搶了一張宣傳單過來,極快的掃了一眼,「寶應繡坊是吧。說,你們想幹什麽。」


    蘇婉如就笑著道:「我們知道五皇子府一些繡品採買定製的事,都是您在負責。所以,想請莫管事將這些活給我們做,我們保證一定按時完成,保質保量!」


    什麽保質保量!莫管事眯著眼睛,道:「我們要十多件的繡品,你們小小寶應繡坊能做的了嗎。」


    「我們有十幾個人,今年和明年什麽活都不做,就專做你們的。」蘇婉如麵露真誠的樣子,「莫管事應該知道吧,錦繡坊現在可是打算將你們的活外包出去。您要知道,拿到活的繡坊還不如我們寶應繡坊呢。至少我能和您籤條約,一切按照您的樣子,按時交貨。」


    十幾個人,明年不做別的事,那肯定能按時交貨的,莫管事蹙眉,道:「她們外包的繡坊,也一定比你們好。至少我相信錦繡坊,憑什麽相信你們。」


    「彼此信任是需要接觸了解的。」蘇婉如笑著道:「我們繡坊離這裏不算遠,莫管事不如隨我一起去看看。若是明年不能交貨,您大可將責任推給我們。更何況,我們是要靠這一趟活打翻身仗的,自然會全心全意的去做。」


    說實話,莫管事是有點動心,但也隻是一點而已,「繡活我已經給錦繡坊了。這事怎麽能朝令夕改呢。」


    「您先隨我們去繡坊坐坐吧。要不,您請我們去院子裏坐坐?這樣堵在巷子裏,總不是事兒,別人看著,我們一群女人圍著您,還不知道怎麽想呢。」


    方才沖淡的感覺,又重新迴來,莫管事忽然問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巧合。」蘇婉如道:「我們一早上將燕京都走遍了,近百份的傳單都散完了!」


    莫管事愣了愣。


    蘇婉如就朝呂毅打了個眼色,呂毅上前去一把扶住了莫管事,道:「寶應繡坊,保你滿意。」話落,就帶著莫管事往巷子裏麵走,從這裏拐過七條巷子,就是他們的繡坊了。


    「你……你幹什麽!」就算呂毅是一隻手,可莫管事也掙脫不了他的鉗製,更何況後麵跟著一堆女人推推搡搡,蘇婉如斷後,喊道:「鑼鼓,繼續!」


    哐哐哐!一行人接著敲敲打打,路上碰到了人聽到了莫管事喊,也都隻當是他們一起的。


    進了寶應繡坊,呂毅將人鬆開,她上前道:「我們並無惡意,好好說話您不來,所以就……」她嗬嗬笑著,「莫管事,您請!」


    莫管事拂開呂毅,理了理衣袍,打量著蘇婉如,眯著眼睛道:「小姑娘,我明白了,你在威脅我是不是?」


    蘇婉如笑,她身後一群女人也跟著笑,韓繡娘道:「管事,我們繡坊除了呂大這半個男人外,可都是女人。一群女人除了繡花,什麽都做不了。」


    蘇婉如點著頭。


    「我看你們什麽都敢做。」莫管事哼了一聲,拂袖走在前麵,還真就看了一圈,蘇婉如道:「我們是不如錦繡坊大,可我們真心實意的想做你們府的活。也保證能做的好。莫管事,您想想,這筆買賣,我們是雙贏,您也得利!」


    這話,好像在說,你隻要答應把繡活給我們做,我們就保證絕不會將你養外室的事說出去。


    莫管事沒有說話。


    「我們姑姑在這裏,她腿腳不便,還請莫管事移步。」蘇婉如和大家打了眼色,眾人散了,呂毅守在霍姑姑的房門外,蘇婉如請莫管事進去。


    霍姑姑坐著行了禮,將自己的繡品給莫管事看,「民婦早年在京城也是有些名聲的,提起寶應繡坊的霍姑姑,無人不知。這兩副繡品就是出自民婦之手,請莫管事查看。」


    這些女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莫管事嘴角抽了抽,但還是捧著掛屏看著,不得不說,手藝確實沒的說,錦繡坊幾位姑姑的水平也不過如此,可錦繡坊的姑姑們不會給她們繡。


    「我保證您要的每一件繡品,都會讓您滿意,若是不滿意,隨您如何處置。」霍姑姑很自信。


    蘇婉如補充道:「是,按您的要求,按合約的要求。」


    莫管事猶豫了一下,蘇婉如就立刻拿了合約出來,「您看看,可有什麽地方要補充的,若是沒有您簽字,這筆買賣就成了。等您將定金送來,我們就著手採買,開始上工了。」


    「有備而來!」莫管事語氣不善,蘇婉如笑著道:「這樣更能顯示我們有誠意。」


    莫管事看了看合約,列的很細,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先前我已經將活給錦繡坊了,現在再拿迴來,怕是不好辦!」


    「莫管事一定有辦法。」霍姑姑道:「更何況,您可是五皇子府的管事,不是哪家小府裏的跑腿打雜的,沒有份量。」


    莫管事咳嗽了一聲,就聽蘇婉如補充道:「就算五皇子不得寵,可錦繡坊算什麽東西,哪能受她們輕賤。你不知道,早先四皇子妃要的東西,可是他們姑姑親手繡的。」


    莫管事知道,所以眼角幾不可聞的跳了跳。


    難怪做到管事,處事可真是小心,蘇婉如覺得還欠一把火,她說著遞了杯茶給莫管事,笑著道:「您要是再不相信,我可以去請寧王爺來做擔保,這樣您總放心了吧。」


    她沒招了,總不能拿刀摁他脖子上,還要做買賣的,弄僵了這事就前功盡棄了。


    趙衍對不起啊,隻能搬出你的威名,索性剛用過,不差這一次。


    「寧王!」莫管事駭了一跳,「你認識寧王爺!」


    蘇婉如點頭,「我早先在應天錦繡坊做繡長。」又道:「和王爺來往過幾迴……」說著,很羞澀的低下頭去,極其的曖昧。


    霍姑姑撇頭過去,忍住沒有笑出來。


    莫管事怎麽可能確認她和寧王爺到底有沒有關係,聞言就道:「你可有證據?」


    「您可去錦繡坊打聽。錦繡坊裏好幾位繡娘都知道……而且,您看我一個新來的,敢這麽折騰,背後沒有人撐著,我哪敢啊。」


    這倒是!沒有人撐腰,這個小丫頭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好!」莫管事信了,量她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也不敢搬出寧王爺來騙他,「這單買賣我就給你們做了。錦繡坊那邊的事我去處理。她們不將我們主子放在眼裏,我們自然也不用給她們臉麵。」


    這點主,他還是做得。


    蘇婉如點頭,高興的道:「放心,我們不會讓您後悔今天的決定。」


    莫管事看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就提筆簽了字按了手鑼,又道:「派人隨我去皇子府,我將十二件繡品的要求以及底稿給你們。」


    「還有三百兩的定金!」蘇婉如壓著興奮,和霍姑姑打了眼睛,喊道:「呂大,你跟著莫管事去拿底稿和定金迴來。」


    呂毅應是。


    「小姑娘。」莫管事看著蘇婉如,「你很不簡單,在這繡坊做繡娘,屈才了。」


    蘇婉如衝著他笑,一口牙在黝黑的臉上顯得特別的白瓷,「多謝莫管事誇讚。希望您三年再抱兩兒子!」


    莫管事一愣,哈哈大笑,「不打不相識,承你吉言。」


    「你小心點。」蘇婉如和呂毅低聲交代了幾句,「要是他翻臉不認帳,你就告訴他,今天所有人都看到他養外室了,除非全部弄死我們,否則我們就將這事告訴他夫人。他要不怕,你就說我們會為你報仇,弄死他兒子!」


    呂毅眼皮跳了跳,應是而去。


    「姑姑!」蘇婉如迴頭看著霍姑姑,霍姑姑正捧著合約看著,一抬頭看見蘇婉如,頓時笑了起來,道:「辛苦了。」


    蘇婉如很高興,這種黑吃黑的事做起來特別的舒坦,「沒有拿到錢,一切都還不確定。」


    「這位莫管事謹小慎微,他應該會去錦繡坊再打探一下,你說的和寧王爺的事是不是真的。」霍姑姑道:「要是這件事讓寧王爺知道了,你會不會……」


    「人家是王爺,日理萬機,哪有閑工夫管我們升鬥小民的事。」蘇婉如笑著道:「放心吧,就算知道了,我也能不承認啊。」


    霍姑姑失笑搖頭,將合約細心的收好。


    「蘇瑾。」周嫻敲著窗戶,蘇婉如從裏麵打開,繡坊裏的繡娘都聚在外麵看著她,「怎麽樣,莫管事答應了?」


    蘇婉如挑眉,賣關子的道:「你們猜猜呂大幹什麽去了。」


    大家搖頭。


    「他跟著去拿定金和底稿了。」蘇婉如一拍窗戶,「這意味著,咱們接下來要忙的不可開交了。」


    眾人楞了一下,隨即都笑了起來,拍著手,黃桃道:「那我們寶應繡坊是不是會越來越好?以後我們就不愁沒有事情做了對吧。」


    「以後會和錦繡坊一樣厲害。」周嫻道:「我們也要分好幾個館,我們也要做姑姑!」


    「想的美,有我在你再熬幾十年吧。」黃桃啐了他一口,春娘就拉著黃桃,「還有我呢,要做姑姑也得是我啊,快去,給我倒茶來!」


    眾人鬧騰著打在一起,新來的九位繡娘也因為今天並肩虜過莫管事,而親近起來。


    「她們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秦大生站在門口,聽著裏麵的笑聲,忽然明白過來,「先招人造勢,再帶著人去找買賣做,拿了定金迴來養人做事!」


    「這麽多人,這些事,她們根本不用花一錢銀子!」


    秦大生冷笑著,想到蘇婉如那張臉,磨了磨牙,甩手就走了。


    「姑姑。」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呂毅迴來了,懷裏死死抱著一個包袱,一進門迅速關了,「東西拿到了。」


    蘇婉如和霍姑姑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的過來盯著包袱,就見呂毅拆開,先是拿了一卷稿紙,稿紙下麵就是一疊銀票,他拿出來遞給霍姑姑,「我數了,十兩一張,一共三十張!」


    「三百兩?」霍姑姑太驚喜,捧著銀票看著蘇婉如,「蘇瑾,定金拿到了。」


    蘇婉如鬆了口氣,笑著道:「是的。這事成了。下麵就要看我們如何打響這頭一戰了,我們不但要做的好,還要做的快,到時候敲鑼打鼓送五皇子府去,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府的繡品是出自我們之手。」


    「好。」霍姑姑拿了十張出來擺在手邊,另外十張放在一個匣子裏,和蘇婉如道:「下午我讓周嫻幫我存通天票號去,放在家裏,我不放心。」


    蘇婉如頷首,看著呂毅,「去了以後,莫管事和你說什麽了嗎。」


    「他嘲笑我。」呂毅道:「不過我沒有理他,見著他夫人的時候特意多喊了兩聲。」


    蘇婉如噗嗤一笑,和呂毅道:「呂大,我看你一點都不呆,精明的很!」


    呂毅紅了臉,指了指外麵,「我出去了。」


    「等一下。」霍姑姑將桌子上的一碟子點心給他,「餓了吧。這碟子我沒動,也不甜,你能吃的。」


    呂毅點著頭高興的捧著點心出去了。


    「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霍姑姑拉著蘇婉如坐下來,「新招的繡娘都是蘇繡的,可原來的,例如周嫻和春娘她們可都是湘繡……五皇子府要的也都是蘇繡,你看這事兒怎麽辦。」


    「那就分兩個館。」蘇婉如道:「春娘不是要做姑姑嗎,那就讓她做姑姑。我們分湘繡和蘇繡館。」


    又道:「至於活,我們還是要接著宣傳,小單子也是單子,不能瞧不上,聚少成多後我們就能打響名頭了!」


    蘇婉如覺得,如果能有個什麽事把她們的名聲鬧的更響一點就好了。


    「你說的對。索性現在手裏還有些事做。後麵的事我們再慢慢想。」霍姑姑打開莫管事送來的底稿,細細看過,「隻有一個八扇的屏風耗時間,其他的都還好。」


    「還真是。這要分開做,不然兩年都繡不完。」蘇婉如看了圖案,就想到她留在錦繡坊的半幅屏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誰接著往下繡。


    「你說什麽。」崔掌事很驚訝,半天才迴神,「莫管事將差事派給寶應繡坊了?怎麽可能?!」


    李玉急著迴道:「掌事是真的,連三百兩的定金都給了。」


    崔掌事覺得他活了半輩子,頭一迴聽到這麽好笑的事情,「他們一個小繡坊,居然有膽子接五皇子府的繡品?還說動了莫管事棄了我們錦繡坊,將活搶走了?」


    李玉點著頭,「情況就是如此,就是搶走了!」


    「豈有此理!」崔掌事臉色極其難看,拍了桌子道:「居然在背後撬我們的牆角。她一個新來的丫頭不懂,她姓霍的還能不知道嗎,就是誠心和我們作對!」


    「我去找莫管事。」崔掌事冷哼一聲,「不行我就去求見五皇子,我倒要看看,他一個連八扇屏風都繡不齊的小繡坊,怎麽和我們鬥。」


    錦繡坊的地位豈是他們想動就能動的。


    崔掌事換了件衣服,正要出門,忽然又想起什麽來,迴頭看著李玉,問道:「那邊怎麽還沒有動靜?」


    「今晚!」李玉低聲道:「姑姑,要不您明天再去找莫管事?」


    崔掌事想了想,很讚賞的看了一眼李玉,頷首道:「也對!」等寶應繡坊出事了,也好叫莫管事長點教訓,「我出去一趟,此事索性再等一日。」


    李玉笑著應是。


    蘇婉如找了個極好的地方見段震,就在她們院子後麵的夾道裏,門一關不上圍牆完全看不到裏麵是什麽樣子,她笑著道:「多謝段叔叔幫我找到莫管事的私宅,要不然我們今天的事不會這麽順利。」


    「都是小事。」段震道:「不過,公主您是打算用這個方法接觸五皇子府嗎,這樣做,是不是難度有些大?」


    蘇婉如知道,是繞的太遠了,她不由笑著道:「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劉婆婆也在往五皇子府滲透,再等鏢局開業,說不定還有別的機會。路一步一步的走,我們寧願穩紮穩打,也不能冒險激進。」


    她現在其實最想做的事,就是能知道蘇季到底怎麽樣。


    至於圖謀宗人府的事,如果非要換上國舅爺,那還是要先抓住五皇子的短柄,一舉擊中再籌謀將吳忠君上位……如果不換吳忠君,那也還是要分成兩路,一路從宗人府下手,看看有什麽漏洞,一路從五皇子身上下手。


    段震深以為然,點頭道:「是。我們現在就跟無頭蒼蠅一樣,要人沒有人,要權沒有權!要先打好地基,要做到就算我們救出二殿下,也絲毫不惹人懷疑,不傷筋動骨!」


    蘇婉如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救了蘇季出來,他們三千多人就要過上逃亡的生活,那麽想要再翻身就難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動聲色。


    怎麽做,她暫時還想不到,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打聽到二哥的情況,最好能給他帶個口信進去。」蘇婉如和段震商量,「此事讓我再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現在對燕京太不熟悉了,哪裏和哪裏,誰是誰都分不清,想做事太難了。


    「公主別急,二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段震說著一頓,道:「今晚屬下值夜,公主放心去休息。」


    蘇婉如愕然,「不是派的別人嗎,您怎麽能親自值夜。」


    「屬下也沒什麽事。」段震擺著手笑道:「公主盡管休息,屬下就在你隔壁房間待著,已經踩過點了,尋常沒有人來。」


    蘇婉如就沒有攔著他。


    晚上,繡坊裏所有人坐在一起吃飯,加上新來的,原來的以及兩位霍姑姑,一共二十一個人,就算不說話也極其的熱鬧,霍姑姑很高興,和小霍姑姑道:「蘇瑾和周嫻住在一起擠的很,你明天帶人將隔壁的兩間房都收拾出來,讓她挑一間。」


    霍彩沒意見,「好,就將祝娟原來那間給她好了,另外一間空著,保不齊將來還要招人。」


    「蘇瑾覺得呢,」霍姑姑問蘇婉如。


    蘇婉如覺得有點膈應,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祝娟就啪的一聲放了筷子,「我過些日子還要再搬迴來的,那間我要接著住。」


    「你搬迴來做什麽。」霍姑姑沒說話,霍彩卻是驚奇的道:「你家男人呢,你搬來住難不成也帶著男人和孩子一起來。」


    祝娟就掃了一眼霍彩,迴道:「他過他的,我過我的。我帶著孩子住這裏來。以前那間就是我住的,現在我住迴來,難道不行了?」又撇了眼蘇婉如,「莫不是別人比我能幹,就打算擠走我,留著能幹的了。」


    霍姑姑蹙眉,霍彩下意識的就要頂迴去,可一想到和祝娟比起來,蘇婉如更討厭時,她就忍了這口氣,道:「誰比誰能幹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想住迴來就住迴來吧。」


    「蘇瑾就住春娘那間吧。」霍彩道:「那間雖小點,可你一個人也夠住了。」


    春娘就低聲道:「那間漏雨,裏麵的床和桌子都發黴了,要修繕後才能住人。」


    霍彩心裏罵了一句春娘,就看著蘇婉如笑著道:「我到是不知道這件事,等明天去看看情形再說,可好。」


    「麻煩姑姑了。」蘇婉如打量了一眼霍彩,「怎麽今天沒看到寶兒,沒她在跟前跑動,就覺得少了好多熱鬧。」


    尋常秦寶兒都是進進出出的跑,拿了錢出去買零嘴,花掉了再迴來跟霍姑姑拿。


    「去她小姐妹家裏玩了,今晚不迴來。」霍彩低頭吃飯,很敷衍的迴了一句,蘇婉如哦了一聲,霍姑姑蹙眉道:「怎麽送人家家裏去住的,她還小要是夜裏鬧騰怎麽辦。誌均呢,怎麽也沒有看到。」


    「被夫子留住了,說明年想讓他下場試試。」霍彩笑著道:「說是很有可能。姐姐,以後咱們家就有個童生老爺了。」


    霍姑姑也笑了起來,停了筷子,道:「誌均是讀書的料,你好好培養。」


    「誌均也是您的兒子。」霍彩對著滿臉的笑意,「不管他將來有什麽成就,都會給您養老送終的。」


    霍姑姑抿唇笑著,點了點頭。


    蘇婉如看了一眼霍姑姑,又掃了一眼霍彩沒有說話。


    吃過飯大家一起收拾了桌碗,都各自散了迴家了,蘇婉如和周嫻陪著霍姑姑討論了一下明天去買底料的事,蘇婉如指著一塊插屏,道:「這圖案要是用織造府出的玻璃紗就好了,尋常的出不來那樣通透的效果。」


    「買不到。」周嫻搖著頭,比劃著名圓桌麵的大小:「而且,就算能買得到我們也用不起,這麽一小塊,聽說就要幾十兩呢。」


    蘇婉如嘆氣,想了想,道:「要不,我寫信去應天,看看有沒有辦法弄一些送來?」


    「這……麻煩別人也不好。」霍姑姑有些動心,事後五皇子府會按用料貴賤付剩下的銀子,所以她也願意用料好一點。


    蘇婉如搖頭,道:「司公公現在管著織造府,他對應天錦繡坊寄予厚望,這點小事他不會不答應的。多了不敢說,做幾塊插屏的玻璃紗應該還是能勻出來的,更何況,我們也不是不付銀子,隻是走後門拿的好一些,略便宜一些罷了。」


    她記得當初邱姑姑說的是十五兩一塊,在燕京一塊玻璃紗要三十兩,翻了一倍的價格。


    「那行。」霍姑姑高興的道:「累著你寫信迴去,讓她們送一些來。銀子的話……要不我們先墊付一些,也免得讓人難做。」


    蘇婉如覺得不用,以她和邱姑姑的交情,要是見外了反而傷她的心,「不用。我今晚就寫信,明天一早送去,這樣一來過了年就能到。」


    「好!」霍姑姑點頭。


    三個人說了幾句就散了,蘇婉如有些累,連著幾天睡的太遲,起的又很早,打著哈欠她和周嫻推開門,點了燈周嫻愣了一下,道:「怎麽感覺東西被人動過了。」


    「什麽東西動過?」蘇婉如立刻想到霍彩的異常,拉著周嫻出來,就聽她道:「我丟在床頭的衣服,原本是衣襟朝上的,現在是衣襟朝下。今天你我都沒迴來啊。」


    蘇婉如朝房裏掃了一眼,又迴頭看了一眼隔壁,不會是段震,他就算進來也不可能動她們的東西,那會是誰?


    「你在外麵等我,我進去看看。」蘇婉如抽出匕首握在手裏,進房四處翻看了一遍,屏風後也沒有人,床底亦是,她才鬆了口氣,「將院子門栓好,一會兒房門也堵上。」


    「好。」兩人將門關好,又檢查了一遍,確定無事才鬆了口氣,洗漱躺下,蘇婉如睡眠很淺,約莫子夜時分,就聽到前麵傳來唿喊聲,她一驚騰的一下坐起來,道:「什麽聲音。」


    「怎麽了。」周嫻也醒了,隨即也坐了起來,「好像是前院傳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慌忙穿了衣服開門出去,隨即周嫻嚇的一迭聲的驚叫起來,「什……什麽人。」


    蘇婉如跟著出來,就看到院子裏站著一個男人,個子不高,瘦瘦的,手裏握著一把菜刀,背著光看不到臉,乍一眼讓人毛骨悚然,她也驚了一跳,脫口道:「秦大生!」


    「不錯,居然認出來了。」秦大生握著菜刀,嘿嘿一笑,「小娘們來了半個月,爺都沒動你,今晚機會不錯,爺帶你開開葷。」


    蘇婉如大怒,拔了匕首出來,冷笑道:「秦大生,無論今晚你想做什麽,我勸你想好後果。你不過求財,現在卻來害命,這個罪責你可擔的起。」


    周嫻嚇的發抖,指著秦大生道:「對,你想好了,殺人是要償命的。」


    「罪責,那就等你們死了,再來看老子有沒有擔責吧。」說著,菜刀一晃就朝這邊沖了過來,蘇婉如將周嫻一推,自己也往另外一邊跳開,秦大生撲了空,轉身就朝蘇婉如這邊撲來。


    「周嫻,你去找人。」她喊著,「不要迴頭,跑!」


    能走一個是一個!最重要的,段震就在房裏,周嫻在這裏他出來後就不容易解釋。


    「你……我……」周嫻嚇的語無倫次,尖叫著,「我……我去喊人。」她說著,連滾帶爬的往門口而去,秦大生掉頭就去追她,蘇婉如看著衝著他背後就去捅刀子,秦大生沒想到她真有這個膽子,頓時嚇的往旁邊一躲。


    一進一退,周嫻撲倒到門上,雙手顫抖的去開門,蘇婉如護著她,冷笑著對峙秦大生,「我的刀削鐵如泥,可比你的菜刀好用多了。」


    「呸!」秦大生沖了上來,忽然腳步一頓,就看到一人猶如夜梟般騰空落地,一身黑衣,身量極長,落了地他還沒看到對方的容貌,就見那人大步走過來,抬腳就朝他踹過來,他急忙去躲,喊道:「什麽人!」


    可惜不如那人靈活,後背頓時中了一腳,噗通一聲栽在了地上。


    周嫻目瞪口呆的看著院子裏的情形,又看看蘇婉如,道:「蘇瑾,他……他是誰。」裏外沒有燈,誰也看不清那人的臉。


    蘇婉如頭皮發麻,迅速推周嫻一把,「去前麵,他能來殺我們,姑姑肯定有危險。你先去,我立刻就來。」


    「哦,哦。好!我去喊人。」周嫻沒心思想別的,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蘇婉如站在院子裏,握著匕首看著眼前的畫麵。


    那人不等秦大生站起來,抬腳就踩在他頭上,惡狠狠的道:「吃了狗膽了,老子弄死你!」說著,輕而易舉的奪了菜刀,照著秦大生的就砍,蘇婉如喊道:「等……等一下。」


    「你還留他的命。」那人迴頭,黑夜裏眼睛似乎能發光,紅通通的顯然氣的不輕,「爺再來遲點,你就沒命了,」


    「不是。」蘇婉如道:「留著他的命,還有用!」


    那人哼了一聲,一刀就剁在秦大生的手上,頓時,一截手腕被砍了下來。


    秦大生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那人收腳,一轉頭朝蘇婉如走了過來,手裏提著菜刀,黑著臉,不比秦大生的好多少。


    蘇婉如感覺到了殺氣,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步,道:「沈……沈湛。你別亂來!」


    「小白眼狼。逃的利索啊。」沈湛大步走來,剛要伸手將她拉過來,忽聞背後一陣殺氣襲來,他頓時將蘇婉如往後一推,原地轉身用菜刀擋了一刀,隨即就和後來的人你來我往的打了起來。


    「別……別打了。」蘇婉如頭疼欲裂,她知道段震在隔壁,所以不怕秦大生,可是……她怎麽也想不到沈湛會來。


    他怎麽找來的,怎麽發現她在這裏的。


    段震喊道:「你快走,這裏交給我!」他就是豁出命,也要護著公主,不能被沈湛欺負。


    「沈湛!」蘇婉如喊道:「你要是再敢動一下,我就立刻死在這裏。」她說著,就將套著刀鞘的匕首壓在脖子上。


    沈湛聽著,頓時一跳退開,指著她喝道:「換個新鮮的。」人卻停了手。


    段震走江湖的,素來規矩,便也提著刀停下來。


    「你走。」蘇婉如和段震道:「我沒事!」


    段震知道,蘇婉如是不想他被沈湛發現什麽,可眼下這樣,發現不發現已經沒有可掩飾的了,大不了他死,「小姐,屬下不能走。」


    「我知道,我知道。」蘇婉如道:「那你去前麵替我看看姑姑,我好像聽到姑姑在喊了。」


    前麵已經鬧的沸反盈天了,她很著急要過去看看,不知道秦大生除了來這裏,還做了什麽事。


    段震看了一眼沈湛,一抱拳,道:「是!」轉身便消失在院子裏。


    「你怎麽找來的。」蘇婉如決定先發製人,「我找個地方呆著不容易,你一來我的生活就全亂了。」


    她實際是感謝的,可是對著沈湛,她不能如此,但凡說了,他就能立刻蹬鼻子上臉。


    「你就找這種地方?」沈湛指著躺在地上的秦大生,並不問段震,「這種人待的地方也叫好,那你還不如住爺的後院裏去,至少沒有性命之憂。」


    蘇婉如迴道:「馬上這種人就要沒有了,所以這裏是樂土,比你的和後院好。」


    「小白眼狼。」沈湛氣的不行,將菜刀往地上一杵,提著她就抵在圍牆上,舉的和自己一樣高,盯著她,「你說這話,良心痛不痛。」


    蘇婉如搖頭,「和你不用談良心。」


    「好!不談良心。」沈湛將她往自己懷裏一拉,埋頭就尋了唇吻上,手也順著衣襟探進去,落在她腰上,蘇婉如一個激靈醒過來,推著他,可他硬的跟塊石頭似的,她氣的紅了眼睛,張嘴就咬在他舌尖上。


    沈湛沒停,和著血的吻著,忽然看到一柄匕首無聲無息的抵在蘇婉如的脖子上,沈湛一愣停下來看著她,眯眼。


    「有什麽話我們明天說,現在我要去看看姑姑怎麽樣。」蘇婉如板著臉,「你身份特殊不宜露麵,所以還是離開的好。」


    她希望接下來她在京城做的每一件事,都和沈湛無關,不需要他參與,也不用他參與!


    沈湛磨牙,「你威脅爺!」


    「不是威脅你。要不然刀子就擱在你脖子上了。」蘇婉如道:「我在和你說道理!」


    沈湛將她放下來,奪了她的匕首塞迴刀鞘裏,怒道:「送你個匕首,卻天天拿來對付爺。」早知道就不送了。


    「你去!」沈湛揮著手,一副不和她計較的樣子,「爺就在隔壁等你,處理好了事情就過來。」


    說著,大搖大擺的推開門進去。


    蘇婉如無語,他堂堂鎮南侯,居然就躲在這狹小的房間裏,她提醒道:「你是侯爺!」


    「侯爺怎麽了。」沈湛白了她一眼,怒道:「侯爺也要娶媳婦!」啪的一聲關了門。


    蘇婉如揉了揉額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娶媳婦,就這點出息。」蘇婉如咕噥著,找了布將秦大生的手腕紮住止了血,又找繩子把手腳捆住,頓了頓看著關著的房門,跑去踢了一腳,怒道:「你就是神經病!」


    找你的蘇婉如去。


    她怒著去了前院,等去了前院她才知道,秦大生為什麽有膽子拿著刀沖她院子裏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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