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並不大,第一進後延伸搭了穿堂,從霍姑姑的小房間到內院的如意門,不過呂毅十幾步的進深。


    所以,她穿過如意門,一眼就看到了所有人。


    霍姑姑、住在寶應繡坊的三位婆子以及呂毅,都東倒西歪的在地上,雖然人都是醒著的,但是眼神和狀態明顯不對,她快步走上前,喊道:「到底怎麽迴事,受傷沒有。」


    「被人下藥了。」段震幫著周嫻一起將繩子解開,指了指旁邊,「我來的時候,他們都被綁在柱子上的,四周架著柴火和桐油,看樣子是準備將你們二人捉住後,一起綁著燒死!」


    蘇婉如這才發現在不遠處多了個柱子,柱子的四周架著柴火,柴火發出刺鼻的桐油味。


    「應該是燒死所有人,再嫁禍我和呂毅。」她覺得秦大生一定是想到了替罪羊,而最好的人選就是來路不明的她以及呂毅。


    段震氣憤的想說什麽,到底忍了。


    「不過,這是中毒了嗎。你可知道中的什麽毒?」蘇婉如去掐霍姑姑的人中,霍姑姑能含糊的說話和喊叫,但是手腳不能動,眼睛也沒有焦點,段震聞了聞氣味,道:「是普通的迷藥,青樓裏常用的,人聞了以後什麽都知道,可就是沒有力氣。」


    「不用解藥,稍後一人喝一杯鹽水就好了。」段震說著,將大家的繩子解開。


    蘇婉如鬆了口氣,道:「看來,秦大生是捨不得燒掉這個宅子,所以特意在院子裏架的火堆。」他這麽忙活,不就是為了宅子和寶應繡坊,如果燒了他就白忙活了。


    她話落,霍姑姑瞪大了眼睛,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周嫻抱著她哭著道:「沒事的,姑姑,別怕!」


    「我去沖鹽水。」蘇婉如說著跑去廚房沖了一壺鹽水來,「將姑姑扶起來。」


    周嫻扶著霍姑姑坐起來,蘇婉如給她灌了一杯鹽水,又轉過來給呂毅幾個人都灌了水,再迴身霍姑姑已經抓住了她的衣袖,一字一句問道:「你說是大生?」


    「嗯。」蘇婉如理解霍姑姑的心情,可是這事瞞不住,而且秦大生不能再留,「就在剛才,他拿著菜刀翻進我們的院子,準備殺了我和周姐姐。」


    「畜生,畜生!」霍姑姑驚唿一聲,閉上了眼睛,死死抓著蘇婉如的手,「這一次,斷不能再輕饒他。」


    蘇婉如點頭,和段震道:「先帶姑姑去房裏吧,外麵太冷了。」


    「好。」段震應是,抱著霍姑姑迴了房裏,蘇婉如轉頭問呂毅和三個婆子,「感覺怎麽樣。」


    呂毅迴道:「我睡著了……」他垂著眼眸,露出愧疚的樣子,蘇婉如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不怪你,誰也想不到他會這麽狠。」


    一行人進了房裏,周嫻提了爐子進來,房間裏暖和起來。


    「阿彩,還有阿彩!」霍姑姑想到了霍彩,和呂毅道:「快去後院幫我看看她。秦大生這個畜生肯定不會放過阿彩的。」


    呂毅看著霍姑姑,眉頭簇了簇,隨即點頭,道:「好!」他身體好,恢復後就一點事沒有了。


    「呂大。」蘇婉如喊住呂毅,「你小心點。」


    呂毅頷首大步進了內院,過了一會兒就迴來了,霍姑姑急著道:「怎麽樣?阿彩沒事吧。」


    「她被綁在房裏了,也中了毒。」呂毅道:「我給她餵了鹽水,她應該沒事了。」


    霍姑姑長長的鬆了口氣,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秦大生在我的院子裏。」蘇婉如道:「也應該醒了,您看,是直接報官,還是先將人帶到這裏來?」


    霍姑姑垂著眼簾,捧著茶盅的手在急速的抖著,過了好一會兒,道:「先將人帶到這裏來吧。」


    「好。」蘇婉如看著段震,「你和我來。」


    段震和她一起出來,蘇婉如邊走邊道:「一會兒就說你是我同鄉,受我兄長所託來給我送信,別的事一概不提。」


    「公主。」段震問道:「侯爺他還在院子裏?」


    蘇婉如頭疼,點了點頭,道:「先不管他,他不會亂來的。」又道:「你不要和他對上,吃虧的都是我們。」


    段震年紀和體力都不如沈湛,拳腳上也差了一截,動手占不到便宜!


    她現在已經不想去管沈湛到底知道多少了,隻要他裝作不知道,她也不想去探究其中原因。


    「是。」段震點頭,心裏隱隱猜到蘇婉如和沈湛之間的事,快到院子時他忍不住,還是勸道:「公主,國讎家恨,你……和鎮南侯註定不是同路人。」


    「我知道。」蘇婉如垂了眼眸,「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我二哥,別的事我都不會去考慮。」


    段震鬆了口氣,又覺得心疼,想了想大步進了院子,也不去看關著門的三間房,停在秦大生麵前。


    「你這個賤人,居然在院子裏養男人!」秦大生已經醒了,但因為失血太多,人已經很虛弱,看到蘇婉如帶了個男人來,頓時攢足了力氣破口大罵,「你不得好死,就該被浸豬籠,蕩婦。」


    段震上去就是一腳,盯著秦大生道:「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否則我讓你沒有舌頭說話。」


    秦大生就惡狠狠的瞪著蘇婉如,他並未分清昨晚打他的,和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不是一個人,因為昨晚沈湛來出手太快,他連人都沒看清,就被對方踩在腳底上,隨即砍斷了手腕,就暈死過去。


    「帶他去前麵。」蘇婉如掃了一眼關著的房門,跟著拖著秦大生的段震重新出了院子。


    一進門,秦大生就喊道:「姐姐,救命啊姐姐。這群強盜砍斷了我的手!」又道:「還有,幫我請大夫。」


    他的手齊腕斷了被蘇婉如用舊布綑紮了血管,乍眼一看非常的駭人,霍姑姑臉色先是一變,隨即沉著下來,冷聲道:「你說誰是強盜,我看你才是真的強盜!」


    「姐姐,你什麽意思。」秦大生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將所有的事,推到蘇婉如和呂毅身上。隻有他們是後來的。


    隻要找不到人,又死無對證,沒有人會知道人是他殺的。


    所以,他就是要咬死了不鬆口,「姐姐,你不要被人騙了,這些人都是同夥,你快報官,讓官府將他們抓起來。」


    「是要報官。」霍姑姑靠在椅子上,聲音沙啞,「不過不是抓他們,而是將你這頭畜生抓起來!」


    秦大生掙紮著,在地上翻滾著,「將我鬆開,你們聽到沒有,將我鬆開!」


    沒有人理她,蘇婉如和大家打了眼色,各自都找椅子坐下來,一夜沒睡,她這會兒也昏昏沉沉的。


    「大生。」霍姑姑很失望,「我隻想問你,這麽多年我哪裏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秦大生嘶吼著,此刻手腕疼的他痛不欲生,可是他隻能忍著,不把事情全部倒在對方身上去,他就不單隻是手疼這麽簡單了。


    「姐姐,你被人蒙蔽了。您想想,這麽多年,我雖然渾可從來沒有害過你的性命。你現在一心認定事情是我的做,那是因為他們告訴你的,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沒有。是他們做的,他們要謀財害命,他們三個人裏應外合,姐姐,你要看清楚啊。」


    霍姑姑氣極反笑,「我一無所有,你來告訴我,他們圖我什麽。難道和你一樣,圖我這小小的宅子嗎。」


    「我不知道。你可審問他們啊。」秦大生說著,對三個婆子道:「你們都是蠢貨嗎,幫著外人來害我,還不快點幫我解開繩子,然後去報官。」


    三個婆子站在角落裏沒有動。


    「你狡辯。」周嫻氣的嘴角發抖,想到秦大生拿著菜刀站在院子裏的樣子,就心有餘悸,「根本就是你想殺我們,你居然有臉說蘇瑾和呂大,現在還想來騙姑姑,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賤人!」秦大生道:「你也不是好東西。和他們是一夥的,說,你們什麽目的。」


    周嫻氣的直抖,正想說話,被蘇婉如拉了拉,她轉頭看著蘇婉如,就聽她道:「養養精神,等一會兒還有的鬧騰。」


    「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周嫻氣的說不出來話。


    霍姑姑嘆了口氣,和呂大道:「快卯時了,你去衙門請官差來吧。」


    「是。」呂大應是起身,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霍彩沖了進來,喊著道:「姐姐,姐姐你沒事吧。」


    霍姑姑一愣,看著霍彩,目光動了動,上下打量著她,哽咽的道:「阿彩,你……怎麽樣。」


    「我沒事,姐姐。」霍彩說著,仿佛剛發現秦大生一樣,喊道:「大生……大生你怎麽了。」一下子就撲在了秦大生身上。


    秦大生嚎啕大哭,指著要出門的呂毅,「攔住他!」又道:「話不說清楚,今天誰都不準去官府。」


    「你給我站住。」霍彩想也不想,就上去攔住了呂毅,「大生說了,不準去衙門,你給我進來。」


    呂毅不明所以的看著霍姑姑。


    「阿彩!」霍姑姑道:「你再護著他,就是助紂為孽,就是害了我們大家!」


    霍彩搖著頭,「姐姐,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知道大生雖不是好人,但絕非是沒有良心的,這麽多年他一直覺得虧欠我們,所以想要自己做買賣,想要照顧你。他不可能為非作歹,姐姐,你要相信他!」


    霍姑姑勸道:「阿彩,我信了他這麽多年,我累了。」


    「姐姐。」霍彩上去,將秦大生的繩子解開,看到了他的手腕,驚駭道:「你的手怎麽了……誰,是誰做的。」


    「是他!」秦大生指著段震,又指著蘇婉如,「是這個小賤人。他還在自己房裏養男人,一定不能放過她。」


    蘇婉如正在想要不要提前過去,畢竟沈湛還在房裏等她,可想了想又忍下來,又不是她讓他等的。


    他想等就等,不想等就走唄。


    「你好惡毒。」霍彩看著蘇婉如,又指著段震,「他什麽人,繡坊裏怎麽無緣無故多了個外男,你和他串通的是不是,我們要報官,你們等著,你們會不得好死。」


    蘇婉如揉著額頭不想辯解,這裏沒有人信他們。


    「夠了!」霍姑姑道:「是非黑白我有眼睛看。」


    霍彩搖著頭,抱著秦大生,「姐姐,你怎麽糊塗了,大生是你的弟弟,是你的妹夫啊。你不想相信他,居然相信別人。我問你,今晚的事你親眼看見是大生做的嗎,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告訴你的,你為什麽就不相信大生說的呢。」


    霍姑姑眯了眯眼睛,眼底流露出失望來。


    「您看看,這些人沒有一個好人。」霍彩指著所有人,「蛇屬一窩,就是為了騙你。」


    霍姑姑捂著臉,蘇婉如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能夠想像,她此刻的臉上一定布滿了傷心和絕望……一個是收養的弟弟,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居然合夥想要她的命。


    「呂大。」蘇婉如敲了敲桌子,「時間不早了,去將角門開了吧,想必館裏的各位姐姐都要來上工了。」


    呂毅一聽點了頭,大步走了出去。


    「我明白了,蘇瑾。你到寶應秀坊來,就是衝著我姐姐的繡坊吧。你是不是錦繡坊派來的,是不是想要將我們繡坊徹底擠垮。」霍彩指著蘇婉如,他懷裏的秦大生已經將近虛脫了。


    「噓!」蘇婉如朝霍彩擠了擠眼睛,似笑非笑道:「小霍姑姑留點力氣,一會兒你還有件事需要出更大的力氣。」


    霍彩臉色一變,道:「你什麽意思。」


    「有的事霍姑姑不說也不不願意相信,是覺得你們姐妹幾十年,就算你狼心狗肺,可她也不能不管不顧著血脈。不過我是管不了這些的。」蘇婉如起身走過來,用下頜點了點秦大生的手,「他的手是我叔叔砍斷的,這事兒我認了。小霍姑姑,你敢不敢認你和秦大生串通的事呢。」


    「你放屁。大生什麽都沒有做,我和他串通什麽。」霍彩罵道。


    蘇婉如笑道:「你今晚中毒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若非呂大過去,你這會兒應該還沒有力氣吧。我且問你,這前院的事,誰告訴你的,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不是明白著的嗎,用得著有人告訴我嗎。」霍彩臉色變了變,蘇婉如搖了搖頭,「今天晚上的事可複雜了。秦大生給大家下了藥,還拿著菜刀要殺了我和周嫻……這前前後後的事,我都沒有弄清楚,你怎麽就一清二楚了。」


    霍彩目光動了動。


    「別急。」蘇婉如拍了拍霍彩的肩膀,「還有人和你一樣,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霍彩愣了一下,就聽到外麵有跑動的腳步聲,隨即門簾子一掀,祝娟出現在門口,喊道:「這……怎麽了。」


    她臉色唰的一下白了,麵如土色的站在門口。


    「祝姐姐。」蘇婉如道:「秦大生要殺了我們所有人,幸好你昨晚沒歇在這裏,否則你也難倖免了。」


    祝娟麵色變了變,看到了秦大生斷掉的手,她死死扣住門穩住情緒,從齒縫裏蹦出幾個字,「不、不會吧。」


    「現在我們要將他送官。」蘇婉如壓住霍彩的話頭,提高了聲音,道:「你要不要進來和他說幾句話,畢竟等他進去了,你們就再難見麵了。」


    祝娟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喊道:「怎麽會這樣!」說著,衝過去一把扯開了霍彩,抱著秦大生,不管不顧的道:「大生,你說話啊,你不能進去,要你沒了我們娘兒倆怎麽過!」


    她的話一出,除了兩位霍姑姑,大家都沒有驚訝。


    「你說什麽。」霍彩尖叫一聲,指著祝娟,「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祝娟猛然抬頭,衝著霍彩怒罵道:「我說什麽,我說一百遍,一千遍,大生是我的,他喜歡我。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們早就在一起了,他也不可能娶你。」


    霍彩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理解祝娟話裏的意思,好一會兒,她問道:「你……你說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從什麽時候?」


    「我再告訴你一次,如果不是你們姐妹橫插一腳,我和大生早就成親了。」祝娟冷笑著,「你以為這個破地方我是多留戀,要不是因為大生,我早就走了。」


    霍彩沒有說話,起身走過來,照著祝娟的臉就是一巴掌,「賤人!你當著我的麵,居然有臉說這樣的話,大生是你的。大生他要不是受我和姐姐的收留,他早就餓死在街頭了,是你的,你們去陰曹地府成親去吧。」


    「你打我?」祝娟丟開秦大生,就站了起來,一把薅住了霍彩的頭髮,怒道:「你以為你是好東西。你姐姐含辛茹苦的將你養大,什麽好的都給你,你不但不感謝,還背地裏想要她的財產甚至害她的性命。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你這麽狼心狗肺的東西。」


    「我是賤人,對!我就是賤人。我當年就不該進寶應繡坊,就不該跟這個男人。當年你搶他走的時候,我就應該站出來扯住你的頭髮,扇你幾巴掌。」


    「你放手,放手。」霍彩也去抓祝娟的頭髮,撓她的臉,「姐姐,快,幫我將賤人摁住。」


    霍姑姑靠在椅子上,眼睛始終未曾睜開,許多事她其實早就隱隱知道,隻是不願意相信,甚至,她認為自己對妹妹還有用,兩個孩子即便因為銀子對她這個姨母敬重,她也是高興的。


    可盡管如此,她依舊不敢去想,她嫡親的妹妹,親手養大的妹妹,會變成一頭餓狼,指使著別人來害她的性命。


    「阿彩!」霍姑姑聲音沙啞,有氣無力的問道:「姐姐隻問你一句,這麽多年,我哪裏做的不對?」


    祝娟一把將霍彩推開,霍彩蹬蹬跌在地上,頭髮硬生生被祝娟薅掉了一大塊,她抬頭看著霍姑姑,怒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追究這個事。你快點讓人將這個賤人抓住,我今天一定要她死。」


    霍姑姑重複道:「我哪裏做的不對!」


    「對,對,對。你哪裏都對,行了吧。你是觀音菩薩轉世,所有認識你的人都在誇你善良能幹。而我呢,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是你標榜自身的一炷香火。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你為我好你怎麽將所有的銀子都存著,你為我好,我想買宅子你怎麽不拿銀子出來。你一個人,死了一堆白骨,你留著銀子給誰!」


    霍姑姑忽然不知道說什麽,臉上隻有苦澀的笑,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麵對過去自己的愚蠢。


    「你看看,你看看你收養的人。你當初要不收養他,我會有今天嗎。」霍彩心如死灰,她以為她將秦大生抓在手裏了,可是祝娟的話卻給了她當頭棒喝,原來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秦大生和另外一個女人苟合了十幾年。


    這口氣,她怎麽能忍。


    「當初是你要嫁給秦大生的。」周嫻聽不下去,她就算後來的,她也聽說過,「你怎麽能怪姑姑。」


    「是。是我要嫁的。可是她是我姐姐,她為什麽不攔著我。」霍彩怒道:「她隻要攔一攔,我怎麽會有今天,我怎麽會遇到這樣的畜生。」


    「秦大生!」霍彩說著來了氣,撲到秦大生身上,拚了命的打他,「你這個畜生,你給我起來,你把話說清楚。」


    秦大生虛弱的醒過來,強撐著看看霍彩,又看看祝娟。


    「你給我讓開。」祝娟護著秦大生,抱著他,「把你的私章給我,你給我們娘倆不是存了銀子的嗎。快,給我,給我啊!」


    秦大生眼睛眯了眯,一把扣住了祝娟的手,沒有說話。


    「秦大生!」祝娟搖著他,「你說話啊,私章呢,私章呢。」


    「他存銀子,他連吃喝的銀子都是我的給的,哈哈!」霍彩在啪啪連著打了秦大生幾個耳光,嚇罵道:「你去死,你給我立刻去死!」


    祝娟癱坐在地上。


    秦大生嗬嗬的笑,用盡揪住霍彩的頭髮,「我死,也要拉著你這賤人墊背。」說完人又暈了過去,手卻還摳著霍彩的頭髮。


    霍彩嚎啕大哭。


    「呂大。」霍姑姑擺了擺手,「去報官吧,讓他們去跟官府的人說去。」


    蘇婉如上前握住霍姑姑的手,正要說話,門外秦誌均和秦寶兒跑著喊著進來,霍姑姑驚了一跳,道:「快……快將兩個攔住,不要讓他們看到他們娘老子的齷蹉樣。」


    呂毅聽著,就朝門口一站,攔住了門外的兩個孩子。


    「你走開,我要進去。」秦誌均怒道:「你一個下人,憑什麽攔住我們。你再敢放肆,就立刻滾出這裏。」


    霍姑姑嗬斥道:「誌均,你迴書院去,沒有姨母的話不準迴家。」


    「姨母!」秦誌均道:「我爹娘呢,我要見他們。」


    霍彩大哭著,喊道:「誌均,你爹就是個畜生,這麽多年,他背著我們養了外室,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他還想殺了我!」


    「娘!」秦誌均急的去推呂毅,秦寶兒也在外麵哭,呂毅站的跟座山一樣,怎麽也推不動,霍姑姑指著霍彩,「你……你這個蠢貨!」


    這種事,怎麽能和孩子說。


    難怪兩個孩子被她養成了這樣,霍姑姑無言以對,蘇婉如咳嗽了一聲,和呂毅道:「讓他們進來吧。」


    呂毅讓開,秦誌均和秦寶兒撲了進來。


    「姑姑!」蘇婉如道:「將秦大生送去衙門吧,至於小霍姑姑……我看你還是讓你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比較好。自此以後老死不往來,也算全了你們姐妹一場,對得起你們父母的在天之靈了。」


    「蘇瑾!」霍姑姑確實下不了這個狠心,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好,就聽你的。」


    蘇婉如頷首,和呂毅道:「將人送衙門去,告秦大生的狀紙你當堂寫了呈交上去。」秦大生這樣也活不了多久,想咬霍彩,他也沒這個力氣。


    「是!」呂毅上前,一把將秦大生拖起來,就朝外麵走,霍彩抱著兩個孩子心灰意冷,根本不想管秦大生的死活,反倒是祝娟跟著追上去,喊著道:「大生,大生你醒醒。」


    「你走吧。」霍姑姑道:「這兒多年,若你有點成算,手裏至少也有萬兒八千的存銀,這些錢夠你們娘兒三過十幾年了,至於以後怎麽樣,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霍姑姑說著撇過頭不再說話。


    「讓我走!」霍彩忽然停下來不哭了,看著霍姑姑,「你憑什麽讓我走,這房子,這裏所有的一切也有我的一份,我不會走。」


    霍姑姑指著霍彩,說不出來話。


    「小霍姑姑。」蘇婉如看著她,「這房間市價賣出去,頂多三千兩吧,你可知道霍姑姑和我借了多少銀子,要是算這筆帳,怕是你要幫霍姑姑還錢了。」


    「這借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去打官司,我有霍姑姑壓了手印的欠條,官府也是要判著還的。」蘇婉如又道:「現在姑姑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不追究你合謀害命的事,你還有臉在這裏要房子。我要是你,就立刻迴去收拾包袱逃命!」


    「娘。」秦誌均拉著霍彩,「走!快走。」他很清楚,蘇婉如說的不管真假,現在他們不占理。


    說著,將霍彩往外拖,霍彩迴頭看著霍姑姑,道:「好!從今天開始我們姐妹情,恩斷義絕!」說著就出了門。


    蘇婉如和幾個婆子打了眼色,讓她們去跟著。


    「你怎麽讓她走了。」周嫻扯了扯蘇婉如的衣袖,「她是最壞的人。」


    蘇婉如搖頭,低聲道:「你讓他們夫妻一起去死,剩下兩個你幫著養?」那兩個孩子被養歪了,霍彩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頭。


    周嫻一愣,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那兩個孩子和他爹娘一樣,要是留下來,以後還是要害姑姑。」她說著,蹲在霍姑姑身邊,哽咽的道:「姑姑別傷心,您還有我們呢。如果真有那麽一日,我給您披麻戴孝摔喪捧靈。」


    「好孩子。」霍姑姑摸了摸周嫻的頭,道:「姑姑的心早就傷透,現在一點都不傷心。」


    周嫻點頭,「好!」


    「您去休息一會兒,我估計中午時衙門會來人核實,到時候又要耽誤工夫。」蘇婉如低聲道:「還好損失並不大,您也想開點。」


    霍姑姑點了點頭,和她道:「幸虧有你在。」又想到段震,便看向他問道:「……這位是……」


    「是我同鄉的叔叔,受我兄長所託給我帶信來。」蘇婉如迴道:「我兄長本來早就要到了,現在路上出了點意外耽誤了功夫,所以讓段叔叔來和我說一聲。」


    「原來如此。」霍姑姑也不問為什麽會半夜來送信,蘇婉如的身份她其實也覺得有疑問,可是卻知道,蘇婉如是真心想留在寶應繡坊,也對她沒有任何惡意,她便不會問。


    每個人都有秘密和不可對人言的事,沒有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段叔叔你迴去吧。」蘇婉如道:「耽誤了你一個晚上時間,剩下的事情我會去處理,你不用擔心。」


    段震頷首,和眾人抱拳告辭,蘇婉如迴頭和周嫻吩咐道:「你照顧姑姑,我送完段叔叔迴院子裏看看,秦大生的一截手臂還在院子裏。」


    「好!」周嫻點著頭,現在蘇婉如說什麽她都沒有任何異議,「你去吧,姑姑這裏有我呢。要是累了就去歇一歇。」


    蘇婉如和她笑笑,「姐姐們都在外頭,你和她們說一下情況,讓大家定一定心。」她說著,就和段震一起出了門。


    「公主,侯爺那邊……」段震麵露擔憂,蘇婉如噓了一聲,道:「不用擔心,我在應天時已經和他來往很久了,雖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敵人。」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知道該怎麽應付。」蘇婉如推著段震,「走吧,一會兒要是衙門的人來了,就說不清楚了。」


    段震點頭,大步而去。


    蘇婉如深吸了口氣,轉身迴了自己的院子,秦大生的手還在地上,她咳嗽了一聲去敲門,「喂!」


    她喊了一聲,裏麵沒人應,不禁愣了一下,又喊道:「沈湛。」推開了門。


    房間裏有股黴味,四周空空的沒有人。


    「走了?」她頓時鬆了口氣,實在是累的很,不想再和他吵架了,「走了也好。」


    她話落,忽然身後有人出聲道:「你當爺和你一樣不守信用。」


    「你嚇我一跳。」蘇婉如捂著胸口轉身過來,就看到他手裏提著個食盒,像是剛從外麵迴來,「你幹什麽去了。」


    沈湛亮了亮手裏的食盒,道:「餓了,買了點吃的迴來。」說著,指了指房裏,「去吃飯。」


    說著,熟門熟路的率先進了房間,蘇婉如不得不跟著他進去,開了後麵的窗戶,房間裏幾把椅子是幹淨的,她又找了塊布將桌子擦幹淨,和沈湛對麵而坐。


    「你都沒事做嗎。」蘇婉如看著他將三碗菜四個饅頭端出來,一雙筷子往桌子上一擺,一個人慢悠悠的吃著,不由氣怒,可又不好說他什麽,道:「你有什麽話說的沒有,沒有吃完就趕緊走。」


    沈湛白了她一眼,挑眉道:「這話應該是爺問你,你就沒有要解釋的。」


    「沒有!」蘇婉如瞪他,「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


    沈湛這一迴出奇的平靜,朝著她擺了擺手,「等爺吃飽了再和你理論!」隨著,埋頭吃飯,真就不理她了。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盯著他手裏的饅頭,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吃過我做的饅頭?」


    「吃過,爺早和你說了。」沈湛撇她一眼,說了一半,「你坐馬車上發饅頭,爺吃了兩個,就惦記你了。怎麽,不和爺裝傻了?」避開她的身份沒說。


    果然是這樣。


    蘇婉如敲著桌子,冷笑了一下,「那很抱歉,你認錯人了!我沒有賑災,更沒有送過饅頭。」她說著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湛,「我……不是你惦記的那個人,記住沒有。」


    話落,推開椅子,心裏不忿走過去,照著沈湛的腿就踢了一腳,又指著他的鼻子,「以後不準再來找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說著,就氣沖沖的要走。


    沈湛第一次目瞪口呆,生氣不該是他嗎。怎麽就顛倒過來,變成她了。


    什麽叫他惦記的人不是她……他自己媳婦兒還能認錯嗎,就是這張臉,連性子都一模一樣。


    蘇婉如剛要開門,忽然衣領子被人一提,腳就離了地,沈湛提溜著她反手一抱,啪的一聲打在她屁股上,喝道:「你迴迴都想先發製人,爺都沒說話,你有什麽資格說話。」


    「沈湛!」蘇婉如氣的不得了,「你今天給我的羞辱,我早晚要你的命還!」


    沈湛啪啪又打了兩下,喝道:「你也給爺等著,你早晚是爺媳婦!」


    「不可能。」蘇婉如氣的紅了眼睛,頭一迴咬著唇不說話也不罵他了,沈湛等了一會兒見她不鬧騰了,就將她抱起來坐自己腿上,盯著她道:「心裏愧疚了,無言以對?」


    蘇婉如撇過臉去,道:「是和你沒話說。」


    「那爺來說,你聽著。」沈湛道:「你兩迴丟了爺一個人跑了,爺都大度原諒你了,你就沒一點感動。」他說著戳了戳她的胸口,「你就算是塊石頭,爺捂著這麽久,也得熱乎點了吧。」


    「你!」蘇婉如氣的發抖,他方才戳她的胸口,這個流氓,「你……」她說不出話來,照著他的頭臉胸口,沒頭沒腦的打,「你就是混蛋,臭流氓!」


    沈湛不知道她怎麽翻臉了,讓著任她打了十幾下,見她累了停下來,才揉著她的手,又放在唇邊親了親道:「就知道跟爺橫,手疼了沒有。」


    蘇婉如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你知道我躲著你,你還找來做什麽。你沒有自尊嗎,我都告訴你我不想見到你了,你都不傷自尊的嗎。」


    沈湛蹙眉,道:「爺想看到你就成了。」話落,盯著她的劉海,一把將頭髮撩起來,「怎麽還弄了這麽個玩意,醜死了。」


    蘇婉如心想,得虧他沒看到自己將臉抹黑了,又吊了眼尾,要不然還不知道說什麽難聽的話。


    「我自己的頭髮,要你多管閑事。」蘇婉如拍開他的手,沈湛見她語氣好了一點,就笑了起來,抱著她道:「行了,好好說話,爺也不生氣了。」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不來找我,就算知道我在這裏,你也當做不知道行不行。」


    「不行!」沈湛眯了眯眼睛,「你見過誰將自己媳婦兒丟外頭不管的。」


    蘇婉如咬牙切齒的,不說話。


    「京城有許多好玩的,有意思的。」沈湛湊過來,哄著她,「帶你去吃吃玩玩?」


    看他這樣,蘇婉如氣不受控製的消了不少,可一想到她不是她,她心口就不舒服,敷衍的道:「我沒空。我剛得了五皇子府的繡活,要忙著做事。」


    沈湛簇了簇眉,想說你做什麽事,爺養你就成了。想了想還是忍了,「那還是老規矩,爺晚上來找你。」


    「我說我沒空。」蘇婉如推他,哪裏都不想去,想了想又道:「你不是生病了嗎,怎麽不在家裏養病的。」


    沈湛就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這小丫頭心裏是有他的,便道:「你不知道,爺真是大病了一場,渾身都疼,心肝脾肺疼的直不起腰來。爺迴京都是坐的馬車。」


    她看到他坐馬車了,咕噥了一句活該,可還是沒好氣的問道:「吃藥了嗎,哪有人心肝脾肺腎一起疼的。」


    「爺沒臉啊!」沈湛哼了一聲,道:「朱正言都和別人說了,爺要帶媳婦迴來,我現在一個人多沒麵子!」他到家,聖上說來探病,實際上還是來瞧他媳婦的。


    蘇婉如啞口無言,「你……這事你和別人說什麽。」


    「怎麽不能說。又不是偷偷摸摸的事。」沈湛親了親她,言辭間都是得意。


    蘇婉如嗤之以鼻,「活該你丟臉。」


    「還不是拜你所賜。」他哼了一聲,「這仇,爺記著,等成了親好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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