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咖啡館的花一直沒斷過,楚芮工作兩頭跑,不在濱城的時候就讓花店的人送,在濱城的時候就自己送,花裏依舊夾著卡片小波,今天也要開心,落款楚芮。楚芮不再跟之前一樣,故意裝可憐露傷口去博同情,他不想看廣浩波害怕,也不想他再難過。被蛇咬傷出院之後,每次楚芮出現在廣浩波麵前,都把自己好好飭一頓,即使石膏沒拆也是一幅精神煥發的模樣,頭發剪到利索的長度,胡子刮得幹幹淨淨,西裝熨得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石膏拆了之後恢複健身。他在濱城直接成立了分公司,買下了跟廣浩波家同一街口的房子,每天晨跑的路線就是從自己家門口到廣浩波家門口。跑到門口楚芮去敲廣浩波家門,大部分時候廣浩波隻是給他開,但不讓他進去,兩個人站在院門內外兩側,廣浩波手裏一直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棍,怕再有蛇出現。杵著木棍的時候他會在心裏暗戳戳使著勁兒,想著如果下次再有蛇,他一定不會跟上次一樣傻愣愣地站著不動,直到楚芮跟他說天已經冷了蛇要冬眠,那根木棍才不再出現。作者有話說:會有時間大法第62章 小波早“小波,早。”廣浩波已經習慣了身邊到處都是楚芮的身影,早上出門也總能碰到正好跑到他家門口然後揮手跟他說“早安”的楚芮。他去咖啡館,楚芮就跟他一起,坐公交車或者步行,把他送到咖啡館再去上班。楚芮送過來的花拒收不掉他就收著,現在咖啡館跟家裏都放不下了,廣浩波常送給周邊的鄰居還有咖啡館的兩個員工,葉淶還在電話裏遠程指導他幹花製作教程,現在倒掛在陽台上正在晾曬的幹花越來越多。兩個人的生活看似都朝著各自的方向往前,但在無形處又處處都糾纏著交織點。廣浩波每天的生活再簡單不過,一天天在重複,楚芮就在他每天都重複的生活裏存在著,最後也成了那些重複裏的中間片段。廣浩波早上七點準時出門,一開門就看到了大門外拎著食盒正準備摁門鈴的楚芮。楚芮看到廣浩波出來,跟他揮揮手,看著他一步步靠近,等他走到門口才問,“小波早,吃過早飯了嗎?”“我吃過早飯了。”廣浩波背著貓包打開門,又轉身把大門鎖好。楚芮今天不是跑步,穿的不是運動服,一身筆挺考究的黑色西裝,還打了領帶,廣浩波下意識在心裏猜測他今天應該是有重要工作。果然,楚芮把手裏的食盒遞給他,“第一層是餐盒,第二層是水果,中午有個重要的會要開,晚上還有個酒局,晚上不能接你下班了。”廣浩波沒接話,楚芮以前的行程會在短信裏告訴他,現在是當著他麵說。他把後背上的貓包往肩膀上提了提,轉身沿著路牙石往咖啡館的方向走,低著頭,“你不用,跟我說這些,這是你的生活,而且,我也,不用你接我下班。”楚芮跟在廣浩波身側,這幾個月廣浩波不會再故意躲著他,也願意開口跟他說話了,雖然他們之間的交流跟生活中特別普通的普通朋友也沒什麽區別。但在楚芮看來,這已經是出乎他意料的進步,他知道廣浩波跟其他人不一樣,廣浩波的世界有他自己的特有邏輯,他的認知非黑即白。而他楚芮,在廣浩波的世界裏曾經是那個極致的白,那段白裏是他的信仰,動力,支撐,還有綿綿不絕的愛戀。但那個極致的白又在一夜之間轉換成了極致的黑,信仰,動力,支撐,愛戀在一瞬間的破碎消散,是他讓廣浩波從雲裏墜落到深淵的黑暗裏。那對廣浩波來說太殘忍太殘忍,是極致的毀滅,他摧毀了廣浩波心裏的一切。而現在,廣浩波在他的黑白世界之外劃分出了一片灰色區域,他此刻就在那片廣浩波不知不覺中新辟的灰色區域裏。那片區域在廣浩波的認知之外,以前不曾存在過,就連廣浩波自己也在慢慢適應那片新長出來的未知,他甚至在試圖習慣跟保留那處全新的空間。習慣這個詞可能並不準確,楚芮在心裏搖搖頭,廣浩波是在接受,並在容忍。楚芮明白,他想重新迴到那片白色區域,需要時間,雖然他不確定這個時間到底是多久,但無論多久,他都願意嚐試並且等待。--下坡路因為重力關係,兩個人走路的速度也快,帶起一陣唿唿的涼風。廣浩波貼著路邊一步一步認真走,楚芮貼著廣浩波越走越近,偶爾肩膀會撞在一起,楚芮就往旁邊靠一靠,但沒走幾步很快又貼上來。因為離得太近,廣浩波能聞到繞著鼻周的風裏還裹挾著楚芮身上的味道,像此刻秋末初冬的清晨味道,有點兒冷,但又不是特別的冷,因為清晨不僅有風,還帶著黎明後的微光。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無論身形還是氣質都不一樣,站在一起的對比太強烈,他們走在路上會收到無數道跟隨以及迴頭的視線。廣浩波一向不在意路上人的眼光,他反應慢,大部分時候是感受不到,那些路人無非是在打量外加在心裏揣測他們的關係,那些人的想法跟他無關。兩個人一起出現的次數多了,一開始打量的目光逐漸變少,更多的倒是周圍慢慢熟悉起來的鄰居。“去上班啊?”經常收廣浩波花的鄰居家老奶奶正在小廣場晨練,揮著太極扇跟他們打招唿。廣浩波站在路邊對她點點頭,“早啊張奶奶,我去上班。”“快去吧快去吧,對了,你們小兩口周末有空就來家裏吃飯,總收你們的花。”廣浩波張了半天嘴,想解釋他們不是兩口子,但嘴唇動了半天也沒發出一點兒聲音來,倒是旁邊的楚芮笑嗬嗬接了話,痛快地應了聲“好”。走出去很遠了,廣浩波才說出一句“我們不是”。早晨的光照在廣浩波臉上,染了一層暖黃的光,陽光下睫毛根根分明,鼓著腮幫子認真說話。楚芮看著他一眨一眨的眼,順著他的話,“嗯,我知道不是,那個奶奶太熱情了,我就沒反駁。”楚芮不光跟這條街區的鄰居熟悉,跟咖啡館裏的人也熟了,他跟廣浩波一開咖啡館大門,前台的姑娘就跟他們打招唿。“小波哥芮哥早啊,今天早上你們比平時來得晚啊。”“小雪早,今天走路來的。”“小雪早,今天走路來的。”兩個人同時開口,廣浩波說完偏頭看了楚芮一眼,很快別開視線,摘了後背上的貓包,拉開拉鏈。還沒等廣浩波伸手抱,小花喵一聲直接從貓包裏跳出來,幾步跑到櫃台上,貓爪子高高抬著,踮著腳在計算器上摁了幾下,計算器發出幾聲機械的數字播報。走了一路,廣浩波身上出了汗,脫了身上的風衣外套搭在櫃台後的椅子上。楚芮把手裏的食盒放在櫃台上,小雪看看飯盒問他,“芮哥,今天給小波哥做什麽好吃的了?”“是牛肉飯跟水果,小雪中午記得提醒他熱一熱再吃。”“放心吧,我中午會提醒小波哥的。”楚芮看看手表上的時間,點了杯咖啡,沒時間在店裏喝了,隻能打包帶走。他進店點單付費就算是消費的顧客,廣浩波已經不用多問,轉頭去衝咖啡去了。楚芮剛走,九點的花準時送到,廣浩波收了花,把裏麵的卡片抽出來放進抽屜裏。小雪湊到廣浩波跟前,壓著聲音小聲問,“小波哥,芮哥對你可真好,你們和好了嗎?”“我們沒和好,我,自己挺好的。”廣浩波半垂著眼,把新送過來的花抱到後廚,把後廚花瓶裏已經半枯的花換上,換下來的花準備帶迴家做成幹花。“小波哥,我感覺芮哥,挺有誠意的。”小雪聲音對著後廚方向,隔著門簾傳進來。廣浩波換好工作服從後廚出來,表情有點兒嚴肅,“小雪,你現在是不是,跟朱寧朗還有楚芮他們是一夥兒的了?是朱寧朗讓你來問我的?還是楚芮讓你來問我的?”小雪是之前葉淶台風前招聘的員工,三個月前來咖啡店裏上班,楚芮這段時間經常來咖啡館,朱寧朗隔三差五來出差的時候也來,一來二去熟悉之後朱寧朗開始追小雪,現在兩個人已經正式確認了關係。小雪把在櫃台上亂竄的小花抱起來圈在懷裏,做了個委屈的表情,“小波哥,你這真是冤枉我了,我對天發誓,我是你這頭兒的。”廣浩波臉色緩和了不少,低頭理了理剛換好的工作服領結,輕輕一笑,“是我這頭兒的就好。”第63章 我不會再勉強你“小波,給你看我拍的照片。”廣浩波睡覺前收到了不少林奕程發過來的照片,幾張仰拍的森林跟湖泊照,都不是在國內。林奕程經常給他發照片,這幾個月裏也來過濱城兩次,每次都來咖啡館幫忙。兩次也都碰到了楚芮,兩個人坐在咖啡館裏的同一張桌子上,林奕程麵不改色談笑風生,跟廣浩波說自己出去拍照的趣事。跟林奕程相比,楚芮則不淡定得多,板著臉坐在他對麵,偶爾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視線一直在廣浩波身上,生怕漏看一秒鍾就被人搶了去一樣。廣浩波手指敲著屏幕,收到林奕程的信息他會緊張,心理上他並不太想跟林奕程有過多的交集,但每次他要開口說什麽,林奕程都會把話題岔開。林奕程幫過他,之前還總去咖啡館幫忙,如果隻是普通朋友,廣浩波會更容易輕鬆也更容易接受,現在的距離,是廣浩波沒遇到過也沒處理過的距離。現在也是,一緊張廣浩波不知道要迴複什麽才好,隻迴複了一句“照片拍得很好看”。“我看天氣預報,這個月底濱城可能會下雪,小波願意給我當模特嗎?”廣浩波想迴他自己不想拍照,但字隻打了一半還沒發出去,林奕程的信息又發過來了,“夏天在海邊的照片可惜了,相機摔壞之後照片也沒了。”廣浩波又把打好的字一個個刪除,林奕程又說,“對了小波,你欠我的那頓飯還沒請呢,下個月我會去濱城金嶼島拍照,我還沒拍過冬天的金嶼島,月底能給我當一天模特嗎?”“我還,不確定。”廣浩波迴。濱海酒店,包廂裏推杯換盞的聲音高嚷不斷。“楚總,敬您一杯,今天得把之前欠的酒補迴來才行。”楚芮端起酒杯,放低杯沿碰了下,“孫總您這幾個月辛苦。”“哪裏哪裏……”這幾個月楚芮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在港口項目上,工程開發推進過程中免不了跟各個部門打交道,酒局自然是少不了,之前他還能以胳膊受了傷為由擋酒,現在石膏拆了,自然是免不了一場。酒桌上賴豐茂也在,他站起來,晃悠著脖子舉起酒杯,“楚總,身體恢複了,以後可要常聚啊。”楚芮礙著還有其他人在場忍著,端起酒杯遠遠示意了一下,但沒喝。賴豐茂看他不喝,不願意了,“楚總,你是不是看不起賴某,酒也不喝。”旁邊有人看出楚芮的臉色不好,出聲打圓場,“賴總,楚總剛恢複,酒這個東西還是少喝,我陪你喝。”說話的人站起來,舉著酒杯跟賴豐茂碰了一下,仰頭幹了。賴豐茂喝完酒,舌頭打著結,“李總說得對,喝酒傷身,楚總是要好好注意身體才行,上次去醫院看你,說等你好了,賴某給你找幾個鮮靈兒的小男孩兒。”酒桌其他人一起哄笑,這包廂裏圍著酒桌坐著的都是男人,喝大了之後難免上頭,嘴上沒有把門的,賴豐茂一開口,各種葷話渾話更是張口就來。楚芮雖然喝了不少酒,但他在心裏一直掌握著尺度,不會到讓自己爛醉失控的地步,桌上的話題他沒參與。賴豐茂又把話頭轉向楚芮,“楚總,您跟賴某說說,您喜歡什麽樣的,迴頭我給你找找,送你床上去。”楚芮繃著臉,“賴總說笑了,我沒這個愛好。”他說完,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岔開,聊到項目跟工作上。但賴豐茂卻不接,嗤笑一聲繼續,“楚總,我們這一屋子都是糙老爺們兒,沒幾個正經人,你這也太過正經了,太正經了,反而顯得就不那麽正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