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於是轉頭看向蔡集,問道:“不知蔡大人可有對策?”


    蔡集一副老實人的樣子,看著像是樸實的莊稼漢,若不是秋羲提前看過沈錦之那邊給的消息,他是半點也瞧不出這位能麵不改色地從當地豪紳手中撈出那麽多銀子。


    “下官確有些想法,”蔡集朝秋羲拱手道,“杏河是曲河縣百姓賴以生存的河道,百姓不論飲水灌溉還是捕魚行舟都離不開杏河,若是過幾年這段河道成了懸河,百姓恐怕年年都要遭受水澇之禍。”


    蔡集見秋羲聽得認真,這才繼續道:“下官打算等水退去後,先派人手清理河中堆積的泥沙,不過卻是個需要常年堅持的任務。”他頓了頓,又道,“下官還想等杏河到了枯水期,再從旁邊挖通一條支流,如此既可以為這段河道分流,又可以擴大杏河的灌溉地。隻是下官於這方麵無甚建樹,還需勞煩楊大人幫忙定個章程。”


    秋羲仔細觀察蔡集神色,見他這番話不像是用來敷衍自己的場麵話,反倒是真有此意,於是秋羲聽完點點頭,道:“蔡大人能未雨綢繆,為曲河縣百姓思量深遠,是當地百姓之福。”他說著便看向楊玉升,道,“依楊大人之間,這段杏河道可能開鑿一條支流?”


    楊玉升望著杏河道思忖片刻,這才迴答道:“此處河道複雜,僅憑下官一人之見實在難以定論,下官還需與都水司其他同僚勘察商議。”


    秋羲之前雖然在係統的課程裏學過水利相關的知識,但他總歸是個外行,這種關係到當地民生的大事他也不敢胡亂拿主意,便道:“既然如此,等渝州府的工作完成後,我在奏折中將此事記下。”


    蔡集沒想到秋羲竟然還願意幫著忙,他眉頭微挑,暗暗看了秋羲一眼,拱手道:“下官代曲河縣百姓謝過秋大人。”


    秋羲擺擺手,說:“羲隻是盡了本分而已,當不得謝。”


    又問了些問題後,秋羲便讓楊玉升迴去繼續勘察河道,蔡集則被他單獨留下。


    “蔡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還請蔡大人解惑,”秋羲朝蔡集問道,“今早進曲河縣城時,見街道上行人稀疏,商家閉門不開,巡捕官說是前段時間有暴徒鬧事,這才全城戒嚴,可是如此?”


    蔡集聽秋羲問起此事,絲毫也不意外,他朝秋羲拱手道:“秋大人,還請借一步說話。”


    秋羲見蔡集如此謹慎,心裏明白,這其中恐怕還有大事隱藏,於是跟著蔡集離開寧無畏和幾名羽林衛的視線走到遠處去。


    “秋大人問及此事,想必已經有所懷疑,”蔡集又朝秋羲拱了拱手,解釋道,“不瞞大人,下官以暴徒鬧事為由下令全城戒嚴確實隻是個由頭,實則是下官查到當時有一批教徒準備在縣城內行惡事,為了不讓這些□□之人得逞,下官隻好下令讓百姓暫時閉門不出。”


    “□□?”秋羲眉頭微挑,他思忖片刻,道,“難道是真仙教?”


    蔡集驚訝道:“秋大人也聽說過此教?”


    秋羲點點頭,說:“此次前來渝州府的欽差,除了我還有柳大人,柳大人則是為了鏟除真仙教而來。”


    “可是今科狀元柳大人?”蔡集問道。


    秋羲:“正是。”


    蔡集笑道:“沒想到柳大人也來了,下官先前隻收到了秋大人要來督查賑災事宜的消息。”


    秋羲見蔡集提起柳鬱時有幾分熟稔的樣子,問道:“蔡大人與柳大人是舊識?”


    蔡集迴答道:“當不得,下官是禮部柳尚書的門生。”


    蔡集那一屆科舉,會試主考官便是柳懷仁,所以那一屆貢士都算是柳懷仁的門生。


    “原來如此,”秋羲笑道,“含章已經到了杏陽,如今正在查辦真仙教事宜,蔡大人可能仔細為我講講此教欲行何事?”


    蔡集思忖片刻,麵色嚴肅地說:“下官當時是察覺本縣的縣丞行事有異,暗中調查後才發現此人似乎與真仙教的教眾有來往。之後下官便暗中查證,結果發現真仙教在城外的一座山上竟然有駐地,前幾日下官得到消息,真仙教的教徒欲組織信眾在城中舉行複生儀式,下官不得已,這才下令全城戒嚴。”


    秋羲指腹摩挲著腰間的司南佩,眼眸微斂,暗忖道,真仙教果然另有圖謀,竟連曲河縣這種地方都有分舵。


    他想了想,說:“蔡大人處理得當,若曲河縣的縣丞真跟真仙教有勾結,恐怕這所謂的複生儀式選在城中舉行,目的便是要朝蔡大人發難了。”


    蔡集當時便是想到這一層,所以才果斷下令戒嚴,他朝秋羲道:“本縣的縣丞姓曹,下官打聽到,此人與曹相雖在五服開外,但往上數確是同族。”


    秋羲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眉峰一揚,竟然又是個曹黨,看來曹黨在大齊的勢力範圍比他想象的還想廣。


    杏陽的知縣金文才,曲河縣的縣丞,這兩人竟都與真仙教牽扯不清,如此看來,真仙教很可能與曹相一黨牽連頗深。


    無虛子進皇宮難道也是曹相這邊出的力?


    想到這裏,秋羲眉頭緊鎖,若真是這樣,那真仙教恐怕是作為曹黨為了扶植大皇子爭奪儲位的助力而存在。


    “此事還要告知含章一聲,”秋羲朝蔡集道,“蔡大人可有詳細證據證明此事?”


    蔡集點頭應了一聲:“下官晚些時候便將搜集的證據交給大人。”


    秋羲正要抬步迴河道那邊,忽然想到什麽,又朝蔡集道:“我知道蔡大人心係百姓,但人言可畏,到時候鬧到上麵去,那些人可不會管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百姓,蔡大人還要當心些才好。”


    蔡集是個聰明人,聽秋羲這麽一說便知道自己使的那些把戲已經被這位年輕的欽差看破,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多謝大人提點,隻是這幾年從上麵撥下來的款項一年比一年少,曲河縣又有不少地方需要耗資建設,下官不得不出此下策。”


    秋羲想到杏陽那邊早被掏空的府庫官倉,有些同情地看了蔡集一眼,也是這位處事靈活,不然每年的款項從金文才那等人手中過一遭,曲河縣恐怕連點殘糧也撈不著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蔡集一眼,拍了拍蔡集的胳膊,說:“蔡大人記住,我等皆是為陛下辦事,收的東西自然是替陛下保管的,陛下為國為民,自然是心向百姓的。”


    秋羲說完這話便轉頭去找寧無畏了,獨留蔡集一人站在原地一臉恍然大悟。


    “難怪這位剛點了探花便被陛下派來做欽差,”蔡集十分欽佩地看向秋羲遠去的背影,拱手道,“集多謝秋大人指點。”


    傍晚迴城後,秋羲邀了蔡集一起到欽差隊伍落腳的府邸吃火鍋。


    蔡集今日得了秋羲點撥,心中卸下一塊大石頭,加之這頓火鍋實在美味,他便與楊玉升幾人多喝了幾杯。


    秋羲記掛著柳鬱那邊的事,晚上的火鍋還沒吃一會兒便放下筷子迴房洗漱了。


    “含章,”秋羲讓係統連通柳鬱那邊之後,朝柳鬱問道,“今天那件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柳鬱的聲音在秋羲耳邊響起:“遇害者的身份已經查清,是杏陽的災民,前幾日聽說中河山上施粥後,這兩人便隨其他信眾一起上山。因為這兩人沒有其他親屬,所以失蹤後便無人報案,若非二人遺體今日被其他民夫發現,恐怕隻能枉死。”


    秋羲聽柳鬱又說了些查到的其他事,這才把他從蔡集那裏聽到的消息轉告柳鬱。


    最後他才將自己的猜測道出:“我懷疑真仙教是曹相一黨扶植起來的暗棋。”


    柳鬱思忖片刻,道:“極有可能,先前清靜子兩位道長上山解救楊大人時,發現真仙教的教徒訓練有素,所以這些人很可能不隻是單純的教眾。”


    “含章是說,”秋羲咽了口唾沫,低聲問道,“私兵?”


    “嗯,”柳鬱應了一聲,“我已經派人快馬送消息迴京,不日便能調兵攻打此教。”


    秋羲沒想到柳鬱竟然還要出兵攻打真仙教,他過去這麽多年也隻在新聞和電視劇裏看過打仗的事,一時有些慌神。


    他急忙道:“我這邊快視察完了,過兩天就迴杏陽。”


    柳鬱聽出秋羲聲音中掩藏的不安,輕聲安撫道:“月白莫急,鬱不會有危險,月白隻管安心處理好各縣的賑災事宜。”


    秋羲沉默著沒說話,他知道自己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督查好各縣賑災工作,可他還是忍不住會擔心柳鬱的安全。


    柳鬱心中明白秋羲所思所想,隻覺得一股甜意縈繞心頭,隔著數縣之遠,他輕聲開口,在屋裏緩緩唱起了《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秋羲蜷縮在被窩裏,聽著柳鬱填滿愛意的歌聲,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終於慢慢平複下來。


    屋外蟲鳴不斷,漫天的星子點綴在漆黑的夜空中,同一彎明月的清輝靜靜照入兩人的屋內。


    第133章


    第二天一大早,秋羲還半夢半醒腦海中就傳來係統敬業的叫起聲。


    【宿主宿主,不得了了,該起床啦!】


    秋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雙眼放空片刻後才重新聚焦。


    【今天怎麽比平時早了半小時?】


    秋羲看了看透過窗戶照進屋內的晨光,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朝係統問道。


    係統神神秘秘地迴答道:


    【那是因為我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宿主之前不是說有杏陽這邊有異常情況就要及時匯報給你嗎,所以我剛聽到消息就來叫你啦。】


    【杏陽出什麽事了?】


    聽到杏陽那邊出事,秋羲急忙追問道。


    係統這才語氣八卦地說:


    【我早上在街上聽到有人說最近有□□的人在抓老百姓去挖心掏腎,大家都可害怕了。】


    □□挖心?秋羲心想,這不是柳鬱昨天跟他說過的事麽。


    他正想著,就聽係統又道:


    【大街上都傳遍了,原來之前給他們施粥的真仙教就是會挖人心的□□,昨天才有人撞見心髒被掏空的屍體呢。】


    聽到這裏,秋羲立刻反應過來這些消息肯定是柳鬱昨天就派人傳出去的。


    真仙教在渝州府紮根數年,這些年裏吸引的信眾人數多不勝數,柳鬱既然準備派兵攻打真仙教,如果不提前揭露真仙教的真麵目,瓦解真仙教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出兵之事肯定會受到阻撓。


    果然,秋羲聽係統繼續八卦道:


    【我剛才去逛小魚幹,賣魚幹的老板就是真仙教的信眾,他居然不信這事,還想上山去給真仙教送香火錢,被他幾個兒子從大街上給抬迴家了喵哈哈哈哈。】


    秋羲挑了挑眉,吐槽道:


    【所以賣小魚幹的攤位上該不會沒人了吧,你吃人家的小魚幹該不會沒付錢吧。】


    係統頓時整隻貓都僵住了,他家宿主怎麽連這種事都知道,明明宿主沒有遠程監控係統的能力啊。


    【我、我隻是小小地嚐了一隻小小的魚幹而已,絕對沒有多吃!】


    係統心虛地保證道。


    【哼哼。】


    秋羲隻是冷笑一聲,隨後起床更衣洗漱。


    【我真的隻吃了一條小魚幹而已!】


    係統再次辯解道。


    而且它是看攤主被幾個兒子抬走時,不小心一腳踹到了攤位,是那條小魚幹自己從攤位上掉下來了,它才勉為其難地跳過去接住小魚幹的!


    人類不是不吃被貓舔過的食物麽,那條小魚幹已經被它舔過一口,肯定不能再賣了,那它總不能把小魚幹浪費了。


    【不管你吃了幾條,反正把錢給人家送過去。】


    秋羲說完便去飯廳用早飯。


    【嗚嗚嗚嗚嗚,可是我沒有錢啊。】


    係統不知道是不是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秋羲,今天格外愛黏著他說話,一路上,秋羲腦海中都是係統咪咪喵喵的聲音。


    【沒錢就去找含章,讓他拿幾個銅板給你。】


    秋羲一提起柳鬱,係統頓時沒聲了。


    橘貓蹲在賣小魚幹的攤位邊好不淒慘地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讓它去找柳鬱要錢,它還不如當個吃霸王餐的貓被小魚幹攤主打一頓呢。


    唉,係統默默歎了一口氣,從路邊叼來一片樹葉,踩著貓步溜達去人多的路口蹲下。


    杏陽城裏今日除了真仙教誆騙信眾上山挖心一事,還出了另一樁奇事,聽說有一隻貓跟成精了似的,竟然在路口賣藝乞討,見著有人路過就喵喵叫兩聲然後給做個恭喜發財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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