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斌掏出了盒子遞了過去,“你們外公外婆說了,倆傻孩子還給什麽銀子,你們自己日子過得好,那就是孝心,這是爹娘讓我給你們捎過來的,別推辭。”


    岑越一打開,裏麵是二百兩銀子,不由心裏溫熱。


    “舅舅——”


    “收下吧。”


    岑越是真的感動,點了頭收下來了,之後交代下去,趙嬸對村裏熟,讓趙嬸和護院去收禮,就是二舅舅說的,送貴重的一概不要,菜蛋這些收。


    曹羅沒在,隻能多麻煩趙嬸了。


    之前蓋宅子請的做飯師傅,如今也請來,齊家辦席。


    趙嬸忙不開,岑越發愁,梅香和蕊紅挑了大梁,說她們試試,岑越便交給兩人去辦——之前辦席有經驗,倆人一個穩重一個心細。


    讓倆人試試。


    趙春花給倆姑娘仔細說了去誰家請,買豬買羊,桌椅鍋碗瓢盆等等怎麽借,說實在不行去她閨女婆家,請了她閨女大嫂來——


    說到這兒,趙春花一停,她看到梅香、蕊紅倆位姑娘臉上神色鄭重,便一笑說:“其實這些沒什麽的,都是一些鍋碗瓢盆雞毛蒜皮小事,在村裏打交道,麵皮不能薄,尤其你倆未成婚嫁人,要說的出話厲害一些才成,不過背後有齊家在,如今許大人兒子來了,都會給你們幾分麵子,不會刁難你們什麽的。”


    趙春花再也不提女兒大嫂來這件事。


    本來就是小事情,郎君願意把活交給倆人辦,那是鍛煉倆人呢,要是真像她一把抓,事事都給想好了,那梅香和蕊紅就跟她家姑娘一般了。


    性子軟的跟麵團,全托著婆家人厚道才能過好日子。


    可這種靠別人靠運氣的事,不是誰都能兩樣占了的,還得自身硬。


    梅香蕊紅道了謝,兩人記住了,分頭去忙。


    過了好一會,客人陸陸續續到,岑越還心想小蘇夫子怎麽沒在——


    鄒長青說:“趙嬸哄了小蘇到前頭幫忙記賬,記來客名單。”


    岑越:?


    “趙嬸好厲害,是一文錢沒出,誇得小蘇大夫就拿了筆墨上陣,你們這兒真是不養閑人,人人都是人精厲害的。”鄒長青玩笑道。


    岑越便笑道:“那鄒大夫也是我們這兒一員了。”


    “可不是嘛,宅子中擺席,有力出力。”鄒長青也站起來,不在房中待了,人多,他也心浮氣躁看不進去醫書,不如出門溜達溜達,“我去前頭跟小蘇換著來。”


    岑越玩笑拱手,“請。”


    鄉裏來人多,不僅是鄉長、村長,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也趕了過來,自然不是見岑越,岑越客氣招唿相迎,人陸陸續續到了,二舅舅也出來了。


    “二舅舅好神氣。”齊少扉誇說。


    岑越一看,二舅舅換了身新衣,尋常袍子不提,是有些衙門製服意思的,二舅舅沒有品階,但是有差事能做,身上的製服跟衙役自然不同,很是精幹利落,袖口收緊的,顏色繡文不同。


    二舅舅一出來,院子眾人就安靜了。


    “鄉長何在?”許文斌問。


    桃花鄉鄉長便答在,上前。神色有些忐忑緊張。許文斌本是幾分威嚴,見了鄉長上前,卻是一笑,幾分和藹幾分親近,威嚴也沒丟。


    是神色拿捏得很到位。


    岑越在旁看為觀止。


    沒人會懷疑許文斌許家背景,都是敬重幾分,但許文斌也沒招搖行騙,有什麽說什麽,先是自報家門,說:“我們許家祖籍也是豐禾府縣村裏的人,得皇恩庇佑,家父中了舉,謀了個官,原是在沙南府縣,品階九品,兩年前升了職,如今在舟山府縣做縣丞。”


    “我在家中排行第二,平日裏在衙門跑跑腿送送文書什麽的,也沒個一官半職,諸位鄉親不用太緊張了,我是一介白身,慚愧慚愧啊。”


    眾人不知什麽沙南、什麽舟山,卻聽出許家老爺真是做了官,還升了官職。


    鄉長腿一軟就要跪拜,許文斌忙托住了鄉長的手,說:“使不得啊,您年長,我真當不得,不敢如此的。”


    “這次來得了家父命令,家中就三個孩子,大哥我,還有個小妹,小妹同齊家結了親,一樁好婚事,隻是……”許文斌說到這裏,倒不是作假,真的歎了口氣,“我妹子人沒了,留了個孩子在,是她唯一的骨血,如今才得了空,前來瞧瞧看看孩子。”


    眾人明白點點頭,說什麽許大人放心,齊三少爺在此皆好雲雲。


    “我信得過大家,少扉他夫郎去了信,信中皆誇桃花鄉,說是地方好,村民也善心,鄰裏鄉親幫他許多,就這宅子,蓋的也是盡心盡力的,我一見覺得好哇……”


    眾人又客客氣氣說哪裏,應當的雲雲。


    許文斌最後才說了,以後倆孩子還要諸位幫扶,他是做長輩的,為表心意,請諸位吃個飯,莫要推辭雲雲……


    晌午未到,桃源鄉齊家兩位伯伯來了,之後又是一番寒暄。


    許文斌對著齊家人也沒刁難說什麽,他聽小岑說了,這次分家兩位伯伯很是公正,幫了他們許多,便也很是客氣,謝了對方。


    齊盛齊宏倒是覺得虧心,明明三弟是想把管家權交給小越的,如今卻讓小越和少扉到了鄉下來——


    “話不是如此,鄉裏景致好,兩鄉相近,有兩位伯伯幫襯孩子,一時得失不算什麽,再說了,少扉在此養傷,於他病情也有助益……”


    齊家倆位伯伯一聽,心中好過許多。


    之後齊家就熱鬧了,又是擺了宴席,請了諸位鄉親吃飯,如此兩三日,齊家大門才安靜了些,許文斌說了,想多住兩日,同外甥好好敘舊。


    此話一說,眾人也識趣,之後不在上門。


    許文斌在齊家待了六天,便起身迴去,迴去時,看著齊少扉的模樣,眼眶泛紅,是千言萬語在肚中,最後拍了拍外甥肩膀,說:“如此也好,你娘在天上看著你,平平安安也好。”


    什麽做官科舉,天意如此,如今便也好著。


    “小岑,辛苦你了。”


    岑越送二舅舅上車,搖頭說:“二舅舅見外了,我和阿扉一體,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不管是扛著這個家,還是對阿扉如何,那都是他真心實意把阿扉當至親,這裏就是他的


    既是他的家,何有不愛護的道理?


    許文斌聞言爽朗一笑,說好孩子,你們迴吧。


    “你們外公外婆說了,路途遙遠,知道你們兩個孝心就好,不用年年歲歲走動,三年兩載有個音信就好,莫要拿什麽貴重禮了,若是以後得了空閑,再來看你們。”


    “不見外了,我走了,你們好好過日子。”


    岑越應了好。齊少扉眼眶紅了些,說好,說:“二舅舅我會照顧好越越的,阿扉會好好的,阿扉是男子漢,要照看好家裏的。”


    “好,有誌氣。”許文斌誇讚。


    一路話說不停,後來馬車快了,許文斌不去探頭出來,隻伸了手,讓兩人迴,自己坐在車中,長長的安定的舒了口氣。


    少扉日子可以的。


    淩淩,你在天上看到了,放心吧。


    送走了許二舅,齊家宅子恢複往昔,也沒傷別多久,因為春日天晴,三月了,該播種了,不敢耽擱地裏光景了。


    莊稼人種冬小麥的,此時就小心翼翼照看地裏,哪個野草冒出頭,是連著根給拔了,就怕吸了麥苗的肥,要是再過幾日,野菜出來了,那才好,家家戶戶碗裏都是野菜,各式各樣做法。


    岑越又帶著人下田了,之前鋤草犁地,他家忙了七日,結果是二苗和寇長峰忙活把地裏犁完了,倆人也不覺得辛苦,是幹勁十足,岑越倒是不好意思,不過也沒和二苗客氣說些什麽,這次種種子,他們多出出力。


    不過二苗和寇長峰幹農活比他快,還細致。


    岑越:“……”迴頭他做飯給大家補補吧。


    三月天是播完草莓、西瓜種子,也沒閑著,去年種的樹苗露出個頭來,還有地裏都是野草、野菜,這個得抓緊了鋤。


    於是天天下地幹活,倆家吃不完的野菜。劉媽媽做了許多野菜團子,是變著法子的吃。自劉媽媽迴來後,幹活做事是比以前還要上心,隻是閑下來,多是望著南邊出神,有時候也歎氣。


    不過都是背著人時。


    梅香看見過,問劉媽媽是不是想兒子孫子了,劉媽媽笑嗬嗬說想,怎麽能不想呢,說完岔開話題,說哪裏哪裏取什麽東西。


    整個三月在忙碌中度過的,四月初,天氣晴朗,又下了幾場雨,清明節到了,岑越和齊少扉難得空閑,迴桃源鄉燒了紙祭祖。


    之後迴來就殺了羊,請二苗一家吃烤全羊,請倆位姨娘也來熱鬧熱鬧,還有家裏三月忙活的下人,人人有份,都嚐一嚐。


    小蘇夫子三月時迴鎮上了。


    岑越和二苗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學習,小蘇夫子便不留,說四月你們略閑一些我再來,正好他迴去也安安心,學一學。


    家中吃烤全羊時,小蘇夫子就到了。


    “真是趕巧啊,快來快來。”岑越招唿小蘇夫子吃肉。


    蘇開明是聞著香味咽口水,他是走過來的,此時自然餓了,卻不好意思,岑越說:“家裏殺了兩隻羊,都有的吃,小蘇夫子客氣什麽,一月沒見,還生疏了?”


    “沒有,那我不客氣了。”蘇開明羞窘一笑,便接了肉。


    院子裏陽光明媚,菜田裏才播種完了種子,院子整潔,還有樹木抽枝發芽,整個齊家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搬了矮床到院子中,稱心在上頭坐著玩,兩位姨娘逗著,偶爾給塞一根磨牙的肉骨頭,這羊肉骨頭水煮的,少鹽少味,稱心捧著磨牙,遠處一看,大黑也趴在那兒,懶洋洋的吃著它的肉骨頭。


    那是肉多,烤的滋滋冒油,人吃什麽它吃什麽。


    這是寇長峰從自己嘴裏給大黑的,大黑跟著他一道長大,沒那麽多忌諱,除了生肉獵物外,他做飯,大黑也吃的。


    “難怪阿扉給大黑肉肉,大黑不喜歡。”齊少扉說。


    岑越:“那也不怪你,養狗不能吃重鹽,可大黑跟普通的狗不一樣,現代寵物狗也沒說巡山放羊撲上去能咬死一頭鹿……”他喃喃自語說。


    大黑不一樣的。


    到了四月略是空閑時,岑越和阿扉終於得空可以趕集,想買一些羊,他家吃羊還挺兇的,再買點鴨子,一道放了,到時候吃烤鴨。


    忙的時候不注意,如今得空了,岑越發現村裏大家夥對他們家又是客氣親近幾分,也很熱情,岑越知道是許舅舅來了一次,給他們撐腰,不過鄉親對他們客氣,他們對鄉親也客客氣氣。


    關係都是相互的。


    岑越買了鴨苗,齊少扉拎著。王大壯娘出來賣雞蛋,見到齊家三少爺和郎君,拎著一籃雞蛋就要相送,岑越趕緊扶著人,“大娘你腿怎麽樣啊?別著急,小心崴了腳。”


    王母笑嗬嗬說:“天熱了,不疼了,沒那麽金貴。”又忙說:“雞蛋雞蛋,我家攢了些雞蛋,郎君三少爺收著吧。”


    “送我的話我肯定不收,一碼歸一碼,不能讓你家破費的。”岑越道。


    王母實在是熱情,非要送,最後還是她媳婦兒說別讓郎君難做了娘,王母才說:“那郎君您看著給吧,給個幾文,都是自家雞蛋不值錢的。”


    這一籃子起碼三十個,岑越咋可能給人幾文錢。


    “大娘好心,這一籃子便宜我五文就好了。”


    最後數了蛋,一共三十二個,鄉下是一顆雞蛋一文錢,岑越讓梅香數錢,還笑說:“優惠咱們五文,謝謝王大娘了。”


    “誒呦郎君你這話說的,是你方便我,我聽鄒大夫說了,藥材都沒貴價的要……”王大娘絮絮叨叨,不過臉上是高興笑。


    齊家郎君人可真好,心地好,會說話啊。


    三少爺有福氣,娶了這麽一位好郎君。


    “郎君迴頭地裏活缺了人手,盡管喊我家大壯去,他力氣多,您喊人……”


    走時,王大娘熱情說。


    岑越想迴頭田裏西瓜草莓結出來了,還真要雇人摘,不過這種活,就不要男丁了,還要收一些幹草,到時候編籃子或是底下鋪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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