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繼續!不要停!”“你可以流淚,你可以突然加速往前走,你做什麽都可以!”電視劇裏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鏡頭。他們總是在刻板的講故事,卜導演很不喜歡。他們應該用鏡頭去表達一個人的內心,哪怕鏡頭沒有任何情節,但可以表現他潛意識裏的迷亂情緒。就像喝醉酒一樣,就像忘記時間季節的順序,哪怕顛倒過來。拍電視就該這樣,別那麽規矩!“對,你可以看鏡頭!”“像是迷路了,像是在找人,像是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幾個機位注意,剛才那一條再來一次,燈光補一下側角!”蘇沉忙了一整天,換衣服換到人都亂糟糟的。他今天大概穿了十幾條……不,三十幾套衣服?導演簡直像是在帶他逛廟會一樣到處轉圈,哪裏有戲就去哪裏拍。他的頭發被解開被束起,又被揉的亂糟糟的還往裏麵撒草葉。太瘋狂了。他又累又興奮,像是用一整天的時間做了場盛大又狂亂的夢。連推開房門都比平時用力許多。蔣麓正在客廳打電玩,台詞本散在旁邊。他看了蘇沉一眼,繼續操控馬裏奧蹦蹦跳跳。“呃,”蘇沉突然清醒過來:“蔣麓哥,我迴來了。”少年沒說話。“對不起,”蘇沉猛然想起來發生了什麽,語氣有點慌:“我早上忘了和你說,我……”我太著急了直接衝去倉庫了,我忘了你要帶我過去,沒來得及寫紙條給你。“下次可以發條短信。”蔣麓早上起來的時候,套間裏已經沒人了。他看了看空空蕩蕩的臥室,以及空空蕩蕩的短信收件箱。他本來不用早起的。他聽說了,蘇沉今天又加了一整天的戲。自己隻是配角,沒有人會通知他。他明白的。蘇沉站在原地,覺得再說什麽都會讓對方更生氣。對不起,我沒顧上……可蔣麓也沒有發脾氣,他隻是平靜地關掉遊戲機電源,把手柄和其他東西都收迴包裏,起身時看了蘇沉一眼,然後迴了房間。門砰的關上。第23章 迴房間以後沒多久, 門外傳來的聲音。蔣麓本來在床上悶頭迴消息,聽見動靜就支起身,看見蘇沉在給他塞小紙條。小朋友字跡很清潤, 筆畫清晰, 還帶著稚氣。“對不起, 下次一定記得,哥哥原諒我。”……這麽點破事說什麽對不起。蔣麓把紙條收了, 想想不能揣在兜裏怕被助理洗爛了,改放迴行李箱夾層裏。次日上戲,他給小孩遞了盒薄荷糖, 照常問了聲吃不吃,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知道這事過去了。最近幾天拍攝的是, 主角組遊曆哭鳥澤時救下一個被囚在水澤深處的少女, 是劇情裏濃墨重彩的一段。元錦不僅讀過那條毯子,還讀過宮中禁書,記得天下每一處官方有記載的重光夜之地。正如前文所言, 不是每一個有過重光夜的地方都能找到對應的人。極少數願意被招安為朝廷命官,更多人選擇盡快逃走, 或者利用自己的異技設下狡兔三窟, 最終把存在痕跡都悉數抹掉。當他們趕路去找蕭家遺老的時候, 恰好經過這一片哭鳥澤。山苔覆泥, 鳥哭如泣。這一帶盡是暗沼毒藤,有時到了晌午砂青色瘴氣都未完全褪盡。他們放棄官道改走岔路,一方麵是為了逃避追兵, 同時也是為了抄近路去找皇姐。先皇後為熙延帝誕下一兒一女, 年齡相差三歲, 亡故之後女兒自請離京守陵,如同修佛般遠離廝殺之地,還一度想把弟弟也帶走。現在事發突然,他們要在洪黨的人找到她之前更快救人。馬車一路行至午後毒散才敢停下,幾人出來透風,忽地就聊到哭鳥澤也曾有過重光夜。而且時間近到在兩年前,當時附近三個郡的老百姓都看見了,還指認出了同一個方向。可這裏一向毒蟲走獸無數,官衙帶人過來搜尋了幾趟,跟上頭盤報,說估計是逃走了,沒找到人。沼澤裏也有不少蓬頭垢麵的原住民,靠捕魚捉蛇為生,也都搖搖頭說沒看見什麽人。蛇骨婆婆原本在一旁生吃鴿子,從嘴裏摘了兩根翎毛出來,漫不經心道現在水底下就有個活人。元錦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強作冷靜,但手背起伏暴露了此刻心情。“在哪裏?”“你們背後這片池沼裏,”蛇骨婆婆逗弄著在吃鴿子蛋的小蛇,瞥了他們一眼:“被困在最底下呢,還有氣兒,是個長頭發姑娘。”姬齡麵有戒備:“你不會在詐我們吧?”“真要殺你,趁你打鼾的時候抹個脖子不就完事了。”佘老太太不耐煩道:“走不走了,再晚點天黑了。”元錦伸手戳了下姬齡。“你去救。”“我是會鳧水,”小將軍笑不出來了:“你看看這毒沼,我下去了還有命?”“水裏沒毒,看著綠而已。”老太太已經在玩指甲了:“我的蛇下去探過了,藤口挺粗,你得叼著匕首下去。”“你的蛇不能幫忙把她拖出來嗎……”老太太抬頭盯他。姬齡:“……”造孽啊。爹,你把這幾個祖宗都扔給我是為什麽。單是為了拍這個開場,劇組就得廢不少的心思。首先是蛇骨婆婆的扮演者,褚秋英得模仿活蛇進食,囫圇吞下一整隻鴿子。他們專門找了幾條蛇放在缸裏,觀察這些蛇的吞咽方式。重光夜裏,天命賜福亦會改變體質,以及許多意想不到的桎梏。蛇骨婆婆一夜之後身如蛇女,雖然雙腳靈活舌頭不變,但路邊貓狗遇到她都會弓背厲吠,鳥雀更是避之不及。化妝組特意打電話去美國找外援商量怎麽弄,決定給她做個假喉嚨。長蛇被透明玻璃繩綁好鴿子,被引誘著如同進貢般徐徐而來,吐著引信邀請同餐。老婦人欣然接受,喉嚨的倒影都隆起如妖異,很快將美味吞了進去。鏡頭再一轉,她已經在伸手往喉嚨裏摘羽毛了。姬齡鬼使神差地遞了半壺水:“往裏順順?”“不用,不過是有點渴。”第二個問題,便是水下攝影。姬齡脫掉外衣躍入水裏,找到被囚於水下的應聽月。少女是當地苔族人,當晚獨自在沼中沐浴,卻被異光籠罩著失去意識,沉入深水之中,逐漸被族人忘記。這兩年裏,她無數次想要浮出水麵,但因昏迷時墜入暗沼藤蔓之間,腳踝被卡著掙脫不得,愣是無法脫身。按理說,應聽月是被困在水裏的那個,應該最不好拍。實際上演員小姑娘隻要躺在被架好的玻璃缸下麵,被道具藤蔓束縛著腳踝就可以了。攝影鏡頭架在水缸正上方,透過波粼往來的水麵去拍攝她的臉。後者因為角色設定的緣故,壓根不用吐泡泡,舒舒服服躺著就拍完了一場。但輪到蔣麓,就得入水景棚,在水下睜著眼睛拍三場。“水晶棚這玩意,真是個麻煩貨。”老導演如是評價道:“但是賊好用。”八年前《泰坦尼克號》火遍全球,據說導演就整出了全球最大水景棚,沉船之後的許多鏡頭都是實打實在水裏頭拍。不隻是演員本人,攝影滑軌、水下攝影機、打光燈等等一係列的工具都得往水底下摁,操作它們的工作人員同樣得穿著防水服呆在裏麵,跟蔣麓一起一泡就是一天。如果運氣不好,拍的不夠順利,第二天還得繼續。導演提前交代了,叫蔣麓適應著在水底下睜開眼睛了遊。“水質你放心,大不了我們買幾百桶礦泉水倒進去,保你不感染。”蔣麓叫苦不迭。“我洗臉都從來沒睜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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