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聽說京紓醒了,放下手中的活,匆匆趕了過來。


    魔帝有些意外,這段時間幾乎見不到謝長安的人,有時候在皇宮遇到了,他走路飛快,像腳底生風似的,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麽。


    謝長安穿著淺綠色錦服,頭帶冠玉,退去了江湖風塵,眉宇間多了一絲矜貴和沉穩。


    隻是在看向京紓時,他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從身後拿出一串銅錢,不等她說什麽,直接套在她的脖子上。


    “新年快樂。”


    京紓疑惑的看著他,那笑容不夾雜絲毫心緒,是單純的感到高興,隻是他眼底有少許晶瑩,似乎在透過她看遙遠的東西。


    京紓剛想要掙紮的心熄了下去,說了句:【新年快樂。】


    謝長安點點頭,眸光又變成以往那般沉寂:“最近宮中不太平,過兩日我想辦法將你們送出去。”


    京紓剛想說什麽,魔帝在暗中戳了她一下,京紓瞬間會意,乖巧的點點頭。


    謝長安離開後,魔帝看了眼外麵的丫鬟,壓低聲說。


    “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戰爭是徹底展開了,一個月前,我們無故失蹤,去了柳家,二皇子派全城侍衛搜尋,驚動了皇上,皇上以他沒有如期將我們護送迴皇宮的緣由,責罰了二皇子,當初二皇子在傳迴京城的信中將功勞全攬在了自己身上,這次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魔帝歎息一聲,皇權的鬥爭真讓人頭大,怪不得當初主子很不願意參與各國的紛爭。


    “其實原本還沒什麽,可我們被謝長安找迴來了,當時您暈倒了,我們也沒地方去,隻能被他接迴皇宮,皇上為此還大肆誇讚了他,惹的皇後跟二皇子徹底坐不住了。”


    京紓沉思道:【謝長安雖對我們沒有壞心,但恐怕他這次是帶著反心迴宮的,雲昭國皇室要亂了。】


    魔帝一驚,眼神一點點暗了下來:“他果然還是個沒良心的,我們這是被他利用了?”


    【利不利用隻有他自己知曉。】


    京紓皺了皺眉,她能感覺到謝長安本性不壞,但他很複雜,可能皇家的人總要比他們多長幾個腦子。


    “那主子,你怎麽知道他要反?”


    【我看到了。】


    她看到謝長安在進城後對混在百姓中的下屬傳遞信號。


    而且謝長安十年沒迴雲昭國,又怎麽會對京城內的街巷這麽熟悉。


    “我知道了。”魔帝起身就開始收拾包袱,“主子,我們這就走,皇權的鬥爭我們不參與。”


    【等等……】


    京紓剛想要製止她,就聽到門外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


    “皇上駕到——”


    魔帝聽聞,瞬間站直了身子。


    一個穿著金絲繡龍龍袍的男子走進來,他的眉宇間透露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隻是才近中年,他就已是兩鬢斑白,眼神深陷,麵容毫無血色。


    走近後,京紓聞到他身上一股混雜的中藥味。


    “國神大人可終於醒了,若不是太醫們說你身體無恙,朕還得擔心好一陣,不知道如何跟大宛國交代。”


    謝遲話音剛落,就開始劇烈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似的。


    京紓望著他:【身體久病,虧損嚴重,至少有二十年了。】


    謝遲微微一愣,擺手遣散身旁的下人,坐到一旁的軟榻上,多了些隨意:“以國神大人看,朕這病還能不能好?”


    【能不能好,就看你想不想治了。】


    這病也不是疑難雜症,但會緩緩深入髒腑,如果是十年前,稍加用中藥調理就能好,但現在就比較棘手了。


    除非是眼前的人不想治,否則憑他是皇上,那些珍貴稀缺的藥材如何尋不到?


    沒想到京紓會說的這麽直白,謝遲愣怔許久,倒是鬆了口氣:“朕為雲昭國做的已經夠多了,能活到現在也知足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太後。”


    魔帝眼神一動:“太後可是當初的貴妃?”


    謝遲閉了閉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往常這些事他連皇後都不會告訴,或許是覺得眼前的人能救雲昭國於危難,便放下身段,坦然道。


    “當初我母後被奸人陷害,父皇震怒,當場處死很多人,唯獨留下母後,母後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但他卻並不相信她,舍不得處死她,又難解心頭之恨,竟將她的手腳都砍去,囚禁在寢殿的地下暗窖中。”


    他當年在江湖中闖蕩出那麽好的名聲,完全可以拋卻曾經皇子的身份,遠離朝堂肆意快活。


    可他不能,他的生母還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皇宮,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迴去。


    謝遲說完後,寢殿內許久沒有聲音,他又詢問道:“不知國神大人覺得,哪位皇子更適合做雲昭國未來的儲君呢?”


    魔帝身體微微一顫,這種事情居然問主子,可別怪主子懟你了,主子最討厭參與朝堂上的事了!


    可未曾想,京紓卻絲毫沒惱,小娃娃神情嚴肅的看著他。


    【誰做儲君不是要看皇上嗎?皇上想讓誰做儲君呢?】


    魔帝驟然鬆了口氣,好好好,又把事情拋給這皇帝了。


    京紓在謝遲緊緊盯著她的目光中,平靜的開口說道:【不論誰做儲君,雲昭國的處境暫時都不會變,本神不會刻意輔佐任何一個人,隻管管好天下蒼生的事。】


    “原來是這樣,是朕多慮了。”


    謝遲點了點頭,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又跟京紓討論了許久雲昭國此時的國情。


    魔帝聽著他們談天文地理,治理國策,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這雲昭國的皇帝真不要臉,不知道小孩正在長身體嗎?還讓不讓主子休息了?


    京紓饞羊奶了,為了讓謝遲趕緊離開,特地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井水探測儀,一個是新作物玉米,想應付謝遲離開。


    可沒想到謝遲更上癮了,把戶部侍郎和手下的一群人找了過來,讓她手把手的教給這些人使用井水探測儀和種植玉米的方法。


    京紓咋舌,若是大宛國的皇帝這般勤政賢明,六國之首就不是雲昭國了,得改成大宛國。


    畢竟雲昭國地勢環境就不如大宛國好,幾千年來遙遙領先六國,全靠雲昭國從沒出過一個昏君。


    京紓嘴皮子都講幹了,謝遲總算高高興興的走了,那樣子讓她仿佛看到當初捧著一碗涮羊肉的謝長安。


    她心中默歎,決定還是開口提醒一句。


    【治好你身上的病,可以至少增加十年的壽命。】


    稚嫩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入謝遲耳中,謝遲身形頓了頓,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很快就離開了。


    京紓知道他聽到了,她知道謝遲有其它打算,這幅性子和謝長安真是一模一樣。


    魔帝揉著已經眯了一覺,有些朦朧的睡眼,記憶還停留在謝遲問京紓立儲君一事上。


    “主子,你說他想立誰當儲君呢?謝長恆是他最愛的孩子,雖然有些小心思,也有些蠢,可還是會立謝長恆吧?”


    京紓搖了搖頭,若是最愛的孩子,為何十幾年來都未立為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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