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謝長安聽說謝遲去見了他們,急急忙忙趕到寢殿,他停在殿外,想了許久最終沒有進去,而是問一旁的丫鬟。


    “父皇可有刁難他們?”


    丫鬟恭恭敬敬的說道:“迴殿下,皇上走的時候很高興,和國神大人相處也很愉快。”


    謝長安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寢殿內,晏淮之將重新做好的小衣服拿給京紓看,魔帝眼尖的看出端倪,驚叫著說道:“晏淮之,你對我親手給主子縫製的衣服做了什麽?”


    那件衣服是她用小白狐的毛親手做的,雖然做工粗糙了些,但勝在保暖。


    晏淮之臉色一僵,捧著小衣服說:“什麽也沒做。”


    魔帝搶過那件小衣服端詳了會兒,發現小衣服和她之前做的大差不差,隻是配色多了幾種,針線也更流暢了,顯得精致許多。


    “這是你自己改的?”


    晏淮之抿了抿嘴,驀然紅了耳根,“是的。”


    魔帝震驚了:“你居然還有這種手藝?”


    晏淮之點點頭:“跟宮裏的嬤嬤請教一下就會了,有什麽難的嗎?”


    “……”


    魔帝臉上的震驚瞬間收了去,換上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有時候真想跟他們這種天賦異稟的人拚了。


    恰好就在這時,謝長安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他垂下眸子:“我送你們出宮。”


    京紓歪頭,問他:【你當真要反?】


    謝長安在想其它事情,對京紓幾人又不設防備,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後他臉猛的一僵,“不是,我……”


    【你怕我們影響你?還是怕我們會阻止你?】


    謝長安聞言,連忙搖搖頭,袖子中的指尖捏的泛白,他不怕千夫所指,也不怕世人說他大逆不道,他怕身邊僅存的溫暖離他遠去。


    他曾經以為能謀成大業,就算隻剩他一人也無妨,可體會到有人陪他走過一段的感覺,就再也不想一個人獨自闖蕩了。


    魔帝雙手環抱,輕睨他一眼:“那你是擔心什麽?”


    謝長安低垂著頭,焦慮像是一層陰影籠罩在他的瞳孔上:“我是……怕在你們心裏的形象毀了。”


    “這有什麽?”魔帝翻了翻眼,極為平靜的說了句,“你在我們心中毫無形象可言。”


    謝長安臉色怔住,眼底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複雜感,他想要說什麽,卻總有種說出來,會被懟的更狠的感覺。


    “你們不覺我謀權篡位是大逆不道的嗎?”


    京紓搖了搖頭,反正現在雲昭國皇帝也沒多少活頭了。


    “你們不覺得我可怕嗎?我是想將當初逼死我母親的人,他們的皮生生撕扯下來,做成薄衣穿。”謝長安很平靜,嘴角幾乎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京紓又搖搖頭,這不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嗎?


    據柳家人所說,當初雲昭國的皇帝為了救自己生母,引發宮變,那可是血流成河。


    謝長安眸光輕顫:“如果我當真繼位,你們不會覺得我名不正言不順嗎?”


    京紓沉思片刻,【我們隻在意你會不會是一個清正賢明的君主。】


    魔帝也跟著點點頭,不過她心裏還是有些疑惑,主子這是在攛掇謝長安謀反嗎?


    謝長安縮了下拳,凝神望著他們,嗓音喑啞,是一絲不苟的認真:“不論我生還是死,都會護送你們平安離開皇宮。”


    他知道憑京紓的能力,他們想要離開皇宮,簡直是輕而易舉。


    而他隻是想告訴他們,無論自己結局如何,都跟他們毫不相幹,他們隻管保全自己。


    翌日,京紓睡到下午。


    剛從睡夢中醒來,身上穿著昨日晏淮之給她縫製的新衣服,脖子上還掛著謝長安親手串的銅錢,手裏被塞了一把魔帝給的銀票。


    “主子,我知道你有錢,但是這錢的意義不一樣,這是壓歲錢,小孩子收下了,就長的慢了。”


    京紓望著手中的銀票有些出神,話雖如此,可這些銀票是她從空間拿出來的,上麵還有著武信侯府常去錢莊的印章。


    但京紓還是很高興,她攥緊銀票,笑著揮了揮手。


    她不是個愛財的,她隻喜歡有靈氣的東西,但今日特殊,她收到的每一件都很有意義。


    霎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嘈雜的唿喊聲傳遍整個宮牆殿院。


    京紓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變得凝重複雜起來。


    【魔帝,宮變了,我們去看看。】


    隻是去看看也不算參與皇權爭奪,況且結局都是既定了不是嗎?


    *


    皇宮內,謝長安帶兵一路殺了進來,謝長恆倉惶趕來,看到謝長安的那一刻,他眼底震動,然而又看到跟在謝長安身後的青年將軍,臉色更是煞白。


    這兩個人是如何暗中勾結到一起的,他怎麽竟從來不知?


    “謝長安,你果然狼子野心!”謝長恆咬著牙,怒斥道,明明父皇馬上就死了,禦醫都說他的壽命不足三個月了,謝長安為什麽要迴來?


    謝長安穿著一身玄甲,襯著五官極為鋒利,他眸光深沉,衝著身後一揮手。


    “拿下!”


    謝長恆毫無防備的被擒,眼底一片灰敗之色,前不久父皇剛派祖父一家組駐守邊疆,無詔不得迴京,現在還有誰能救他?


    他突然想起禁軍統領陸大人,陸大人和母後向來較好,可惜被父皇派出去絞殺雙溪城知府黨派餘孽了。


    謝長恆深感一陣孤立無援,他嗓音尖銳的喊道:“謝長安,你這樣是得不到群臣支持的,他們不會讓你這種亂臣賊子登上皇位!”


    謝長安不理會他的叫囂,暢通無阻的殺進禦書房,此時的謝遲正在坐在案前批改奏折,身邊的大太監恭恭敬敬的候在那裏。


    “砰——”


    禦書房的門被踹開的那一刻,兩人很是平靜的抬起眼。


    謝遲麵無表情打量著眼前清風朗月的少年,他不是第一次看這個兒子了。


    從他迴到宮中,時隔十年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在自己麵前低垂著眉眼,即使他掩飾的再好,他也能看到他眼底的恨意。


    那眼神和他當年如出一轍。


    曾今他踏破宮門,和禁軍廝殺一天一夜,手持流血的劍,渾身是血的殺進先皇寢殿。


    如今他們的位置調換了,他的大兒子拿著劍來殺他了,明明是嚴峻的場麵,謝遲卻生出一種想笑的想法。


    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他和她的兒子終於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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