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靜一招得手,卻也沒有步步緊逼。歸根結底這一場不過是挑戰環節,目的是讓競選者展現自身實力,戰到此處陸修靜幾乎處處占據上風,無論是實力還是心性上的超然早已一覽無餘,與其乘勝追擊落人話柄,倒不如淡然處之以示大度,何況他也不屑於用這些小手段取勝,就是淩誌冠整裝再戰那又如何?


    “淩兄得罪了,這一招乃是真傳道的劍罡同流,與我此前施展劍術截然不同,招式轉換間頗具迷惑性,淩兄一時不察也實屬正常。我見淩兄傷勢不輕,有意罷戰,不知淩兄意下如何?”


    淩誌冠眼神閃爍,卻不甘心就此下場,心裏便醞釀著如何接茬。之前因為罡氣及體,淩誌冠身前身後空門無數,依著常理若是對方乘勝追擊,此時他即便不死也要落個重傷。陸修靜雖說的客氣,但這其中利害明眼人又豈能看不出來,真要是對陸修靜的建議一口迴絕,豈不是顯得自己不知進退。


    但讓淩誌冠就這樣下場那也是極不情願的,肩頭上的傷勢雖然不輕,但補天閣在麵對這方麵向來頗有建樹,無論是秘法還是靈藥都能在暫緩傷勢的情況下保存戰力,所以嚴格來說他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這樣一來,問題就有些尷尬了,陸修靜一招傷敵,占據優勢之下自然不好要求繼續打鬥,擺出這幅姿態來也實屬正常。淩誌冠雖欲再戰,但若他先開這個口,也勢必要背些名譽,若是最後勝了也還罷了,真要是敗在陸修靜手上,隻怕幾年內都要不好見人了!


    思慮再三,淩誌冠終究還是咽不下這口氣,語氣略有些不善的說道:“陸兄好意在下心領了,這一招著實精妙,肩頭的傷也算是讓在下長了記性!不過話說到這裏,這場挑戰畢竟不是生死對決,若是陸兄還肯賜教,在下倒是想繼續領教高招,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淩誌冠能這樣說,其實已經算是棄了顏麵,口氣雖然不善,但光看稱唿也能知道說出這些不善言語對他而言有多難。熟悉淩誌冠的人見此情形都是大吃一驚,連道這陸修靜確實不凡,竟能讓他對平輩低頭,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


    陸修靜倒也不是沒有料到會是這番局麵,見到淩誌冠那副不善神色,心知這一場恐怕沒那麽容易結束,卻也不願意占對方便宜,指著淩誌冠肩頭說道:“淩兄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勢吧,雖然不好占淩兄這個便宜,但想來淩兄怕是不願擇日再戰吧?”


    淩誌冠點了點頭,臉上神色反而因此和緩了些。陸修靜並沒有藏著掖著,對其傷勢也是直言不諱,這一點倒挺對淩誌冠性子的。兩人間的仇怨,本就是沒由來的,既然對方確有真才實學,淩誌冠也不是無法容人之輩。


    不過事已至此,淩誌冠倒是真的很想和對方好好的一較高下,否則也不會如此執著。這一戰無論勝負,對淩誌冠而言都已無關榮辱,在他執意再戰的那一刻顏麵就已經被他丟下,肩頭的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


    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輕輕將其中藥粉均勻的塗抹在傷口處,片刻的功夫傷口便止了血。暗運秘法,淩誌冠體內部分真氣凝結成團,以特殊的運行方式滯留在肩頭穴竅,不一會兒便連痛感都消失無蹤。


    略微活動了一下,感知到傷口處已無大礙,淩誌冠便朝陸修靜點了點頭,溫言說道:“勞煩陸兄久等了,在下傷勢已無大礙,一會兒還望陸兄放手施為,千萬別因為傷勢還小覷在下,否則這番苦頭在下就算是白吃了!”


    陸修靜也點了點頭,拔劍在手,卻沒有多說什麽。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說的多了對雙方都不是什麽好事,一來容易損顏麵,二來著實傷和氣,倒不如真刀真槍的交起手來,用劍法來分個高低。


    淩誌冠起先對陸修靜無甚好感,這一戰打下來反而越看對方越覺得順眼。武功修為倒在其次,這種脾氣秉性卻是頗合他的胃口,打定主意這一戰後說不得也能交個朋友,畢竟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動念間,淩誌冠卻也沒有掉以輕心,肩頭處的傷勢固然已經穩定,但付出的代價卻是體內十分之一的內力無法運用,且一些途徑肩頭穴竅的招式必然會受到阻礙,一身實力最多隻能發揮到九成。通過先前的交手,淩誌冠早已將陸修靜當做同等級別的對手,自然不會再在心態上吃虧,甫一拔劍在手,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陸修靜手持長劍,輕快的抖了個劍花,神情卻不似之前那般輕鬆。淩誌冠在受傷之後執意再戰,固然是咽不下這口氣,但若不是有著戰而勝之的把握,又豈會如此。對於這其中厲害,陸修靜自是一清二楚,可淩誌冠不甘心敗北,他又如何敗得?


    這一次的競選者中,夏塵夜和安榮鑫都是當之無愧的熱門,真傳道和滅情道屬意陸修靜和邊承誌,固然是因為這兩者俱都是被當做門派未來培養的,其中又何嚐不是自知門派高層無人能與這二人相提並論。


    雖有放權明誌淡薄名利的美名,但這何嚐不是兩派高層的無奈之舉,若不是實在難以割舍聖主之位,兩派也不用兵出險招,這裏麵的關節可是絲毫沒有對這兩位競選者有所隱瞞的。陸修靜此時的風光,暗地裏卻是門派上下一心協力為之,其所麵對的壓力也遠非外表所見那般,對挑戰勝負自然看得極重。


    這一次陸修靜沒有再發氣勢,前次的對決雖然占優,但在這方麵他其實並沒有必勝的把握,與其浪費精力,倒不如直來直往更加合適。劍光連閃間,手中七星子午劍已電射而出,出手間的殺伐之氣遠勝從前,顯見得是再無留手。


    陸修靜身為真傳道近三十年來天賦最出眾的弟子,身負真傳道未來,所修劍法自然是最頂尖的。而真傳道源自道祖一脈,雖份屬魔門,但卻是根正苗紅的道教派係,自先輩長眉老道創派以來,無論正魔兩道都有赫赫威名。


    能得如此地位,當然不止是年歲久遠,其中傳承更是重中之重。先前陸修靜傷到淩誌冠的一劍,便是真傳道分支道祖真傳一脈的鎮派絕技劍罡同流,據傳自長眉老道創派以來,還不曾有傳人練成最高境界,而僅憑這一手不至巔峰的劍罡同流就能坐穩魔門八大派的寶座,由此可知這門劍法又是何等精妙。


    劍罡同流是道祖真傳兩大絕藝內功子午罡和壬丙劍法兩者融合運用的武學,並以派中寶劍子午劍施展,劍氣淩厲霸道又陰森詭異。陸修靜雖天性靈動,但每每運用這門劍道絕技,卻能圓融貫通,發揮出不俗的威力,兼之其所學其餘精妙劍法,轉圜間亦是妙用無窮。


    先前雖與淩誌冠交手百餘招,但陸修靜卻始終未能競功,直到使出劍罡同流裏的招數,才得以傷敵。念及此後還有數場挑戰,陸修靜也不願與其久站,所以甫一交手便用出了壓箱底的絕活,以淩厲霸道的劍鋒長驅直入。


    淩誌冠與陸修靜交手至此,見到的滿是對方的霸道行徑,無論是氣勢對決還是後麵的劍招互換,對方身上似乎都有種無匹的淩厲。可最後傷到自己的那一劍,分明卻是奇詭陰森的招數,這也讓淩誌冠這一次多加了小心。


    果不其然,陸修靜這一劍固然霸道,真正的殺招卻還在後手之上。淩誌冠長劍與其一觸即分,斜眼間卻見一道青白罡氣後發先至,竟如同場間還有一人從旁協助一般,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直襲而來。


    也就是淩誌冠早有準備,否則非得傷在這一招下不可,先前躲閃全憑的是本能,及至肩頭濺血也未曾親眼得見罡氣模樣,這一次淩誌冠於應對之時自然又多加了三分小心。


    劍尾微彈,劍尖處便如靈蛇一般借用陸修靜這一劍尚未殆盡的勢頭,倏忽間轉換了方向,於半途中刺入那道青白罡氣之間。隻聽“噗”的一聲,如同水囊被刺破一般的聲音響起,這道罡氣於此後竟是餘勢不覺,仍舊朝淩誌冠飛射而去。


    這一變故明顯超出了淩誌冠的想象,倉促間左手化掌連拍三下,這才徹底將罡氣消於無形,額間卻已然見汗,顯見得被這一擊嚇得不輕。其實掌罡交接的第一時間,淩誌冠就知道自己太過緊張,被劍尖挑散的罡氣看上去雖十分不俗,勁道卻大不如前,第一掌時便消耗殆盡,剩餘的威力即便及體也不過是微風拂麵。


    這接連的三掌看似應對得體,但第三掌揮出時已是下意識的動作,麵對早已消散的罡氣,空揮的第三掌著實有些露怯,這便讓淩誌冠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紅了!好在這一輪交手的激烈程度遠勝從前,不等淩誌冠思緒發散,陸修靜的第二波攻擊便已然到來,也省了他繼續糾結於此。


    事實上淩誌冠雖打定主意全力以赴,但心神卻始終難以安定,這臨陣時的恍惚便是名證。相反,陸修靜卻不會因為對方的這些舉動而掉以輕心,七星子午劍連半點多餘的停歇都沒有,劍勢一轉間森森寒光已將淩誌冠罩入其中。


    淩誌冠心神一凜,卻見陸修靜手中長劍仿似一分為二,劍光交擊間頗有不協之感,仿佛出手之間便有另一劍手與其為敵,看似強橫的劍招全然被拖累妨礙,如同自毀長城一般。彼時心緒未定的淩誌冠精神一振,還以為對方是出招間亂了章法,果斷迎擊不躲不避,卻錯失了一個脫離劍光的大好機會。


    淩誌冠想的簡單,陸修靜畢竟年紀尚淺,此前又從未聽說其與外人交手,修為劍招固然精妙,卻少了打鬥經驗。此時臨敵之際招法雖多,一時間卻亂了選擇,看來實在不像有意賣弄破綻,失了這個機會又哪裏去尋這麽好的勝機。


    雖是倉促間,但淩誌冠深的補天閣功法奧妙,一擊必殺克敵製勝的手法早已成為本能,這一劍刺出正是陸修靜劍招空洞之處,下一刻對方必定血濺當場!一念及此,淩誌冠手中勁力似乎都漲了三分,臉上笑意將放未放,誌得意滿之意溢於言表。


    然而,淩誌冠的笑容卻在下一刻僵住了,看似互相牽絆的劍招,在他長劍刺出的一瞬,竟爆發出了一股無可阻擋的威能,瞬間便將淩誌冠手中長劍擊飛,餘勢不絕長驅直入,隻一刹那間便置於其頸項之間,劍上的森寒甚至將淩誌冠頸肩處幾縷隨風飄起的長發斬斷,隻待其有絲毫舉動便能就勢將其斬殺。


    這一下兔起鸛落實在太快,不少人隻覺眼前一花,下一刻淩誌冠便僵硬著身子被陸修靜劍指咽喉,局勢變化之快著實讓人心驚!場間勝負不言自明,但真正看懂這一劍的卻是少數,饒是早已料定淩誌冠必敗無疑的淩淵,此時見狀也不禁眉頭深鎖,顯見得心中極為不滿。


    淩誌冠的右手雖仍舊持劍,但此時卻在微微顫抖,顯見得雖未將長劍脫手,但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已然傷了他的手部經脈。然而對他而言,此時傷害最大的卻不是身體上的痛楚,而是那眾目睽睽之下被人三招兩式打敗的淒涼。


    若說先前淩誌冠雖然失了先機,但到底和陸修靜過了百餘招,稱不上有來有迴,但也算得上進退有度。可這一次,交手不過幾招,竟然就被陸修靜生擒,這份打擊對他而言幾乎是致命了,半晌都隻覺腦海中一片混沌,連陸修靜的劍幾時離開的都未曾察覺。


    陸修靜離的最近,自然看到了對方失魂落魄的模樣,有心說些什麽又覺此時身份尷尬,隻得倒退幾步給淩誌冠多留了些許空間。這一招雖勝的精彩,但陸修靜也知是占了對方大意的便宜,故而也沒什麽沾沾自喜的想法,隻望對方能夠看開一些。


    可是陸修靜這一退,淩誌冠卻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視線也不由得向對方看去。起先淩誌冠的視線還有些恍惚,漸漸的卻多了幾分神采,盯著陸修靜一言不發,嘴中也在念念有詞。


    陸修靜心中好奇,卻聽不大清對方在說些什麽,無奈隻得輕聲問道:“淩兄,你剛才說了些什麽,可否大聲一些?”


    淩誌冠眼中紅光一閃,整個人的神情也變得癲狂起來,那細細嘟嚷的聲音經此一問,也變得清晰了起來。隻聽淩誌冠如同癡傻了一般,不斷的重複著什麽,幾遍之後卻已是聲如雷鳴!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就不會有人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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