諭卿置酒私衙,與宿變把盞。飲酒間,諭卿說道:“目下縣中饑荒,官糧無辦,為之奈何?”宿變道:“欲完官糧,先足民食。民既不足,何以完官?”諭卿道:“民食缺乏,隻為米價騰貴之故,前日已曾拿兩個高抬米價的懲治了,隻是禁約不住。”宿變道:“尊見差矣。本處乏糧,全賴客米相濟,若禁約增價,客米如何肯來?我今倒有個計較在此。”便自出橐中銀五百兩,教諭卿差人星夜去附近地方收糴客米,比時價倒增幾分。於是客商互相傳說,都道雲夢縣米價最高,販米客人一齊都到本縣來。客米既多,時價頓減。宿變乃盡出橐金,官買客米。令諭卿殺牛置酒,款待眾米商,要他照新減之價更減幾分發糶,一時便收得米糧若幹。將一半賑濟饑民,一半代諭卿解充兵餉,百姓歡聲載道。鍾公刺期進兵,多虧宿變各處催趲糧草接濟,士氣飽騰。正是:


    先之以藥,繼之以餌。醫國國安,醫民民起。商人今作醫人,不愧冉家半子。


    鍾公統率足食之兵,進剿亂賊,勢如破竹。倡立邪教賊首,被鮑虎殺戮。其餘烏合之眾,逃奔不迭的都被生擒活捉。鍾公對宿變道:“所擒賊眾,多有被賊劫擄去誤陷賊中的,應從寬釋。汝可為我細加審究一番,就便發落。”宿變領命,便坐公衙,將所擒賊囚一一細審,隨審隨放。次後審到兩個同鄉人,一個叫薄六,一個叫做堵四,看這二人,麵龐好生廝熟,細看時,記得是前番在捕廳門首所見的盜犯,那薄六便是說被盜扳害的,那堵四便是說誤取盜贓的。宿變問他何故陷入賊黨,二人告道:“小人等當蒙捕廳問罪在獄,適有別犯越牢,小的兩個乘勢逃出獄門,躲離本省。不想遇了賊寇,被他捉去。”宿變道:“當日與你同解捕廳的,還有一個人,卻怎麽了?”兩人道:“那人受刑不過,已斃獄了。”宿變道:“論你兩人私逃出獄之罪,本該處死,姑念同鄉,饒你去罷。”兩個拜謝去了。末後審得一個同鄉人,叫做李大,問他何故從賊。李大道:“為賭輸了錢,連累母親縊死,被父親告在總捕廳。因懼罪在逃,不想途中遇了亂賊,捉去養馬。”宿變道:“當日哄你去賭錢的,可是張乙麽,”李大道:“正是張乙。”宿變道:“你這廝陷母於死,又背父而逃是個大逆不孝之子。現今本處捕廳出廣捕拿你,我今當押送你到本處,教你見父親一麵而死,且好與張乙對質,正其誆資害人之罪。”說罷,便起一角公文,差人押送李大到鬆江總捕廳去了。正是:


    天理從來無爽錯,人生何處不相逢。


    宿變審錄賊犯已畢,迴複了鍾公。鍾公即日拔寨班師,奏凱還朝。上表報捷,表中備稱宿變與鮑虎功績。宿變又懇求鍾公於敘功款項中,帶入曲諭卿名字。朝廷降旨:升鍾秉公為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宿變特授兵部郎中之職,鮑虎升為山東濟南府副總兵,曲諭卿實授雲夢縣知縣。


    命下之後,宿變即上本告假,馳驛還鄉。一路經過府州縣,各官都往來拜望。不則一日,路經常州,宿變具名帖往拜常州太守。那太守出到賓館與宿變相見,宿變看那太守時,原來就是鬆江總捕同知王法,當下王公便不認得宿變,宿變卻認得是王公。正是:


    今為座上客,昔為階下囚。


    難得今時貴,莫忘昔日羞。


    二人敘禮畢,宿變動問道:“老公祖舊任敝郡,幾時榮升到這裏的?”王公道:“近日初承乏在此。”宿變道:“治弟前在軍中,曾獲逃犯李大,押送台下,未識那時台駕已離任否?”王公道:“此時尚未離任,已將李大問罪,結過張乙一案。不想來到此間,卻又有一宗未結的公案,係是婦人潘氏,告稱伊婿鮑士器,為賭輸官債,賣妻為娼,並告張乙同謀,當初攛掇鮑士器借客債也是張乙,後來攛掇賣妻為娼也是張乙,今鮑士器已經問罪發配,張乙卻在逃未獲。原來這張乙本是常州人,因犯罪逃至鬆江,又在那裏開賭害人,十分可惡。學生前日已行文舊治,吊取他來,斃之杖下了。”宿變點頭稱快。當下別過王公,便到閔仁宇家拜望了一遭。隨後王公到船答拜訖,即開船而行。


    舟行之次,聽得有叫化船上,一個老婆子在那裏叫喚,求討殘羹冷飯。宿變怪她聲音廝熟,推開吊窗看時,認得是開賭的程福之妻,因向日在他家住久,故此認識。原來程福自被王公問徒發驛,在路上便染病死了,妻子孤身無靠,隻得轉嫁他人。誰知又嫁了個不成才的,遂流落做了乞丐。當下宿變喚那婆子來,問知備細,嗟歎不已。正是:


    東邊闕事西邊補,前報差時後報真。


    宿變迴到鬆江,便到冉家,見了丈人。哭拜於地道:“小婿不才,荷蒙嶽父費盡苦心,暗地周全,陽為擯絕,幾番激厲,方得成人。此德此恩,天高地厚。”冉化之答拜道:“賢婿前窮後通,始迷終悟,也是你命運合該如此,老夫何力之有?”說罷,請出女兒璧娘來,與女婿相見。二人交拜對泣,各訴別後衷曲,再敘夫婦之情。正是:


    既知今是,始悔昨非。前日隻顧手中的宋江、武鬆,那管家裏的金蓮、婆惜;今日忽然謝別了雷橫、史進,不至屈死了秀英、交枝。前日幾為魯智深,險些向五台山皈依長老;今朝喜會紅娘子,不致如小霸王空入羅幃。前一似林衝遠行,不能保其妻子;今何幸秦明歸去,依然會著渾家。若還學那攘臂下車的晉馮婦,捉老虎猶念千生;今既做了素服郊次的秦穆公,順風旗不思紅萬。百老原為短命郎,前日幾被活閻羅送了性命;四門本有都總管,今朝還


    讓晁天王鎮住妖魔。聖手書生的揮毫,寫不出《哀角》一篇文字;玉臂匠人的篆刻,印不就戒賭一段心腸。裴孔目鐵麵雖嚴,不如曲諭卿的周旋為妙;安道全神醫無對,豈若冉化之的術數尤高。直教立誓撇開八葉去,遂使無心換得五花歸。


    次日,宿變備了禮物,到曲諭卿家拜謝。此時諭卿在任所未歸,宿變再三致謝他家內眷,又將錢鈔犒賞曲家從人。過了一日,閔仁宇來答拜,並拉著初時這幾個同伴客商來賀喜,宿變置酒款待,因說起鮑虎之事,宿變對冉化之道:“嶽父這篇《哀角文》勸醒世人,造福不小,當即付梓,廣為傳布。”化之依言,便刻板發印,各處流傳。


    宿變與親友們酬酢了幾時,到得假限將滿,攜了妻子,並請丈人一同赴京。路經山東濟南府,正是鮑虎的任所,鮑虎聞宿變到,親自出城迎請他一家老少,都到私衙相敘,就教妻子翠娥,並丈母潘氏出來拜謝。歡宴了幾日,宿變辭別起身,鮑虎親送至三十裏外,灑淚而別。宿變到了京師,那時京中新推升的禮部尚書便是青浦縣鄉紳鈕義方,他偶從那裏見了這篇《哀角文》,十分稱賞。原來前日那本戒賭的戲文就是鈕義方做的,與化之正有同心。他訪知這篇文字是兵部郎中宿變丈人冉化之所作,又曉得化之現在京師,便發名帖,邀請化之到來相會。敘話間,問起化之原係儒生學醫的,便道:“先生具此美才,豈可老於牖下。”兩個說得投機,治酌留飲,喚出公子鈕伯才來相見。飲至半酣,鈕公對化之道:“賭錢場中不但扯牌,還有擲色,其害更甚。愚意欲再作一篇《戒擲骰文》,先生高才,乞更一揮毫。”化之欣然允諾。便教取文房四寶過來,走筆立就。其文曰:


    籲嗟乎!賭之多術,其端不一。既有八張,又有六色。


    六色之害,視角甚焉。唿盧唿雉,轉盼蕭然。庶幾宴飲,用佐觴政。自酒而外,用之則病。或雲此戲,從古有之。我思古人,大異今茲。桓溫善算,博則必得。知其用兵,百不失一。問君之智,何如於溫。苟或不及,此好當懲。劉毅慷慨,一擲百萬。敵人塞心,雄豪是患。問君之膽,何如於劉。苟或不及,此好當休。壯哉袁君,脫其破帽。掉臂一唿,人識彥道。問君之技,何如於袁。苟或不及,此好當捐。擲骰子矣,萊公雅量。俯鎮人民,仰安君上。問君之度,何如於萊。苟或不及,此好當裁。我願父兄,戒厥弟子。防閑必嚴,毋習於此。禁之不聽,伊教之疏。何以治之,是在讀書。


    化之寫完,鈕公接來看了,極口稱讚道:“此文與《哀角》一篇並臻絕妙。先生這兩篇妙文,當得兩服妙藥。他人之藥,隻藥身病;先生之藥,能藥心病。忠言苦口,能藥人於既病之後;潛消默奪,又能藥人於未病之前。隻看撰文之精,便知用藥之妙。”說罷,即以此文付與公子觀看,教把去立時發刻,與《哀角文》一並行世。當晚鈕公與化之飲酒,盡歡而散。


    次日,便上一疏,特薦儒醫冉道文才可用,奉旨冉道特授為翰林院撰文中書兼太醫院醫官。化之謝了王恩,隨即同著宿變往謝鈕公,自不必說。後來宿變官至卿貳,化之亦加銜部郎,翁婿一門榮貴。女婿未嚐學醫,偏獲藥材之利。丈人已棄儒業,卒收文字之功。正是:


    遇合本非人所料,功名都在不意中。


    看官聽說:人苦不能悔過,若能悔過,定有個出頭日子。那勸人悔過的,造福既大,天自然也以福報他。奉勸世人,須要自知我病,切莫諱疾忌醫;又須善救人病,切莫棄病不治。


    迴末總評


    淋淋漓漓,為敗子說法。悲歌耶?痛哭耶?晨鍾耶?棒喝耶?能改過者,善利其闕者也;能勸人改過者,善補人闕者也。自補其闕、與補人之闕,皆所以補天之闕。一《哀》一《戒》,兩篇妙文便當得一片女媧石。


    卷之八


    鳳鸞飛女和郎各扮一青衣


    奴與婢並受兩丹詔


    紀信滎陽全主身,捐軀杵臼趙家臣。可憐未受生時祿,贈死難迴墓裏春。奇女子,篤忠貞,移桃代李事尤新。縱令婢學夫人慣,赴難欣然有幾人。


    右調《鷓鴣飛》


    從來奴仆之內盡有義人,婢妾之中豈無高誼?每怪近日為人仆的,往往自營私橐,罔顧公家,利在則趨,勢敗則去。求其貧賤相守,尚且煩難;欲其挺身赴難,斷無些理。至於婢妾輩,一發無情,受寵則驕,失寵則怨。她視主人主母,如萍水一般稍不如意,便想抱琵琶,過別船。若要她到臨難之時,拚身舍己,萬不可得。世風至此,真堪浩歎。然吾觀史冊中替漢天子的紀將軍,未嚐為項羽所活;傳奇中救宋太子的寇承禦,未嚐為劉後所寬。他如逢醜父有脫主之功,或反疑其以臣冒君,指為無禮;馮婕妤有當熊之勇,不聞以其奮身衛主,升為正宮。為此奴婢輩縱有好心,一齊都灰冷了。如今待我說個不惟不死、又得做顯官的義奴,不唯全身、又得做夫人的義婢,與眾位聽。


    話說唐朝憲宗時,晉州,有個秀才,姓祝名鳳舉,字九苞,少年有才,聲名甚著。母親熊氏先亡,父親祝聖德,號萬年,現為河東節度使。祝生隨父在任讀書,身邊有個書童,名喚調鶴,頗通文墨,與祝生年相若,貌亦相似。祝生甚是愛他,朝夕教他趨侍文幾,不離左右。一日,祝公因兒子姻事未諧,想著一個表弟賀朝康,是同省雲州人,官拜司空,因與宰相裴延齡不協,告病在家,夫人龍氏隻生一女,小字鸞簫,姿才雙美,意欲以中表求婚。便修書一封,使祝生親往通候賀公,書中就說求婚之意。祝生向慕賀家表妹才色,接了父書,滿心歡喜,即日收拾行李起身。臨行時,祝公又將出一封書,並許多禮物付與祝生,吩咐道:“我有個同年諫議大夫陽城,也因與裴相不合,棄官而歸,僑居雲州馬邑縣。今年三月,是他五壽誕,你今往雲州,可將此書禮先到馬邑拜賀了陽年伯的壽,然後去見賀表叔。”祝生領命,辭了父親,喚調鶴隨著,起身上路。路上私與調鶴計議道:“此去馬邑不是順路,不如先往賀家,且待歸時到陽家去未遲。”商量定了,竟取路望賀家來。正是:


    順帶公文為賀壽,意中急事是求親。


    卻說賀家小姐鸞簫果然生得十分美麗,又聰慧異常。有一侍兒,名喚霓裳,就是鸞簫乳母嶽老嫗的甥女,也能識字知文。論她的才,雖不及鸞簫這般聰慧,若論容貌,與鸞簫竟是八兩半斤,鸞簫最是愛她。那老夫人龍氏性最奉佛,有個正覺庵裏尼姑法名淨安的常來走動,募化夫人舍一對長幡在本庵觀世音座前,夫人做成了幡,命鸞簫題一聯頌語在上。鸞簫題道:


    世於何觀,觀我即為觀世。


    音安可見,見音實是見心。


    題畢,夫人就教鸞簫把這幾個字繡了,付與淨安。淨安稱讚道:“小姐文妙,字妙,繡線又妙,可稱三絕。小尼鬥膽,敢求小姐大筆,題一副對聯貼在禪房裏,幸勿見拒為妙。”鸞簫說罷,便取過一幅花箋,用篆文題下一聯道:


    明徹無明無無明;


    想空非想非非想。


    淨安見那篆文寫得古跡蒼然,如刻劃的一般,十分稱讚,作謝而去。


    不想本城有個鄉紳楊迎勢,乃楊炎之子,向靠父親勢力,曾為諫議大夫。父死之後,罷官在家,他的奶奶亦最奉佛,也與淨安相熟,常到正覺庵隨喜。一日到庵中,見了長幡,淨安說是賀家小姐所題,就是她寫、就是她繡的,又指禪房中那一聯篆字對與楊奶奶看了,極口稱揚鸞簫的才貌。楊奶奶記在心裏,迴去對丈夫說知,便使媒婆到賀家來替公子求親。賀公素鄙楊迎勢的為人,又知楊公子蠢俗無文,立意拒絕了。楊家奶奶又托淨安來說合,賀老夫人怪她在楊奶奶麵前多口,把她搶白了一場。淨安好生沒趣,自此也不敢常到賀家來了。正是:


    女郎雖有才,未可露於外。


    三姑與六婆,入門更宜戒。


    賀公既拒絕了楊家,卻與夫人私議道:“女兒年已及笄,姻事亦不可遲。表兄祝萬年有子名鳳舉,年紀與吾女相當,他在齠齔時,我曾見他生得眉清目秀,後來蹤跡疏闊,久未相會。近聞他才名甚盛,未知實學如何?若果名稱其實,便可作東床之選。惜我遲了一步,不能麵試他一試。”


    正說間,恰好閽人來報:河東節度祝爺差公子齎書到此求見。賀公大喜,隨即整衣出迎。祝生登堂拜謁,執禮甚恭。賀公見他人物比幼時更長得秀美,心中欣悅。寒溫畢,祝生取出父親書信送上。賀公拆開看了,見是求婚之意,便把書納於袖中,對祝生道:“久仰賢侄才名,渴思麵領珠玉,今幸惠臨,可於舍下盤桓幾時,老夫正欲捧讀佳製,兼敘闊悰。”祝生唯唯稱謝。茶罷,請出老夫人來拜見。夫人看了祝生人物,亦甚歡喜。賀公道:“舍下有一梅花書屋,頗稱幽雅,可以下榻。”說罷,便教家人收拾祝生行李,安放書屋中,一麵即置酒在彼伺候。


    不多時,家人報酒席已完。賀公攜著祝生,步入那梅花書屋來。隻見屋前屋後遍植梅花,果然清幽可愛。中間設下酒席,二人揖遜而坐,舉觴共飲。此時已是二月下旬,梅花大半已謝,風吹落花飛入堂中。酒過數巡,賀公對著祝生道:“老夫昨見落梅,欲作一詩,曾命小女做來。今賢侄高才,未識肯賜教一律否?”祝生欣然領諾。賀公送過文房四寶,祝生握筆在手,對賀公道:“不知表妹佳詠用何韻,小侄當依韻奉和。”賀公道:“韻取七陽,用芳香霜腸四字。”祝生聽罷,展紙揮毫,即題一律道:


    皎皎霓裳淡淡妝,羞隨紅杏鬥芬芳。


    衝寒曾報春前信,墜粉難留雨後香。


    恍似六花猶繞砌,還疑二月更飛霜。


    惟餘紙帳窺全影,夢憶南枝欲斷腸。


    題畢,呈與賀公看了,大讚道:“賢侄詩才清新秀麗,果然名不虛傳。”祝生道:“小侄不惜獻醜,乃拋磚引玉之意。敢求表妹佳章一讀。”賀公便把祝生所作付小童傳進內邊,教換小姐的詩來看。小童去不多時,送出一幅花箋來。祝生接來看時,上寫道:


    遊蜂爭為杏花忙,知否寒枝有舊芳。


    雨洗輕妝初墮粉,風飄素影尚流香。


    沾泥似積庭餘雪,點石疑飛嶺上霜。


    天寶當年宮樹畔,江妃對此幾迴腸。


    祝生看了,極口稱賞道:“表妹才情勝小侄十倍。珠玉在前,覺我形穢矣。”賀公笑道:”不必太謙,二詩可謂工力悉敵。”說罷,命酒再飲飲至半酣,賀公欣然笑道:“老夫向為小女擇配,未得其人。今尊翁書中欲以中表議婚,賢侄真足比溫太真矣。”祝生大喜,起身致謝。當日二人飲酒盡歡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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