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繡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將雁凝扶了起來,雁凝身上的血汙沾在她身上,雁繡打心眼裏覺得惡心,但玲瓏冷到結冰的目光一直刺著她,雁繡雖然覺得憋屈,但連眉毛也不敢皺一下。


    玲瓏讓雁繡將雁凝扶在床上,雁繡往後退了幾步,正要溜出去時,玲瓏一邊用手帕沾水給雁凝擦血,一邊漫不經心道:“你要去做什麽?”


    雁繡隻好迴答:“我是要去洗洗手,手上都是血,很不舒服。”


    這真是個不知好歹,又愚不可及的奴婢,玲瓏冷笑一聲:“你那麽愛幹淨,幹脆去井裏泡著好了。”


    雁繡一驚,連忙答道:“我,雁繡不敢。”


    自己身上的傷隻是看起來可怕,卻都沒有傷到要害,雁凝可不一樣,她傷到了頭,是一定要看大夫的,瞧著梅姨娘剛才那副樣子,大約是不會去請郎中的,想到這裏,她沉聲吩咐道:“你就帶著這些血,去大門口等著,有人問你,你就說三小姐撞到了頭,在等大夫來,聽清楚了沒有?”


    雁繡趕緊點點頭,正要抬腿溜出去,忽然又聽到後麵傳來輕飄飄的一句:“是你自己說的,我是妖怪,如果你沒將大夫帶過來,那你就真的要帶著你自己的滿身血去井裏泡著了,你要相信,對付你,我有的是法子。”


    雁繡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這裏麵真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嗎?這真的是那個癡傻懦弱的小姐嗎?怎麽病了一場起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梅姨娘本來還真沒打算給玲瓏請大夫,但不久之後梅香就跑來說,三小姐的丫鬟雁繡滿身是血的站在府門前,到處跟人說三小姐撞了腦袋,在等梅姨娘給她請的大夫過來,梅姨娘這些年在府裏眾人麵前辛辛苦苦營造得賢良淑德的形象,豈能如此毀於一旦?


    梅姨娘咬牙切齒道:“去,去給她請大夫!這個不知死活的雁繡,本來看她乖覺,以為能為我所用,沒想到也是個拎不清的!”


    梅香疑惑道:“二夫人,你有沒有感覺到,三小姐這一病,起來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別說她以前是個傻兒,就是正常的五歲孩子,也不能做到像她那樣思維敏捷。”


    梅姨娘皺起了眉頭:“她總不能忽然從傻子變成了天才了吧?”


    梅香徐徐善誘:“孩子終歸是孩子,今天這事蹊蹺,方嬤嬤忽然被人打死,雁繡又變得這麽聽話,會不會有人在後麵操縱?”


    梅姨娘想了一會兒,臉上的神色涼了下來。


    “葉知秋!”梅姨娘咬牙切齒,“定然是她了,沒想到都躺在床上這麽多年,心思還這麽活絡!我真是小瞧她了!”


    “自然,她是三小姐的生母,三小姐不傻了,她如果再能憑借三小姐起來,到時候再添一個小少爺,那夫人您的地位……”


    府裏眾人都叫梅姨娘二夫人,梅香卻有意無意將“二”省略,直接喊她夫人,梅姨娘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當初的懼意越來越淡,也越發以為自己就是府裏的夫人了。


    當時老爺和葉知秋的恩愛還曆曆在目,要是葉知秋真的起來了……她猛地一拍桌子,一杯碧螺春被震得茶水四濺:“不!這絕對不可能!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在府裏眾人的眼睛下麵,梅姨娘請來的郎中倒也挺盡職盡責,給雁凝包紮好之後,又給玲瓏的傷口處理一下,擦上藥膏,分別給他們開了一劑方子,囑咐她們去抓藥,按時服用。


    等郎中走後,玲瓏淡定地將這張方子交給雁繡:“將這個交給梅姨娘,讓她將藥抓全。”


    雁繡咽了一口唾沫,為難道:“小姐,你也知道,梅姨娘表麵上大方溫和,其實是個分外小氣的人,能逼得她去請大夫已經是不容易了,這……再讓她去抓方子,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啊,我,我去也是白去啊……”


    玲瓏斜了她一眼:“我竟不知道,原來丫鬟在主子麵前還能理直氣壯得自稱“我”的。”


    雁繡被噎了一下,像吃了隻死蒼蠅一樣,說不出話來。


    “守著你的奴婢本分。”玲瓏淡淡道,“去將藥方抓來,在倚梅院外麵悄悄守著,等著花庭禮過去,裝作剛到那的樣子,將這藥方交給他。辦法跟你說了,藥不抓來,本小姐就將你燉了給雁凝熬藥喝。”


    雁繡隻覺得小姐渾身散發著邪氣,趕緊抓住藥方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菡萏院這才安靜下來,玲瓏靠在床邊,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血玉鐲子,心裏不由一陣酸楚,穿越就穿越了,還穿越成了這麽個弱小的孩子,什麽都需要她去謀劃,當真是四麵楚歌。


    她感歎了幾句,又爬到梳妝台的椅子上照鏡子,這枚銅鏡因為很長時間沒有打磨,已經不怎麽能看得清楚了,但即便如此,還能看出鏡子中那孩子精致的眉眼,像從畫中走出的福娃娃一樣討喜。


    玲瓏托著下巴看自己,心裏總算有了點安慰。


    花庭禮是個極好麵子的人,看見花玲瓏的丫鬟身上沾著血汙,戰戰兢兢地將藥方遞給他,心裏就有些不痛快,語氣也不太好:“梅姨娘沒派人去取藥嗎?”


    雁繡一噎,不知該怎麽迴答,她平日裏巴結著梅姨娘,自然不想說出實情來跟她作對,但這顯而易見的事實一時間也沒法圓過去,花庭禮見她支支吾吾地不說話,心裏更惱了:“不會說話是不是?不會說話還照顧著小姐?降為粗使丫鬟掃地去吧!”


    粗使丫鬟是府裏最低等的仆人,吃得最差,穿得最差,還要受人欺負,雁繡即便是個不受寵的小姐的丫鬟,也沒少做作踐她們的事情,要讓雁繡做那種事情,她還不如直接去死了!


    雁繡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連聲哀求:“老爺,求求你不要讓奴婢去做粗使丫鬟,小姐,小姐很喜歡奴婢的,是小姐讓奴婢到這裏等著將藥方交給您的啊!”


    花庭禮有些驚訝,表情也有了些波動:“是小姐專門交代你將藥方交給我的?”


    雁繡拚命點頭:“是啊是啊,小姐吩咐,奴婢不敢不聽。”


    花庭禮盯著雁繡探尋了半天,才幽幽道:“你迴去吧,好生照顧主子。”


    雁繡沒想到花庭禮就這麽放過了他,來不及探究為什麽,便趕緊磕頭謝恩,然後爬起來一溜煙就跑了,生怕花庭禮反悔一樣。


    花庭禮盯著雁繡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才信步邁進倚梅居裏。


    梅姨娘聽到梅香說雁繡又跑到倚梅居門前堵花庭禮,氣得牙癢癢,正準備出去耍一下威風,就見花庭禮背著手走了進來。


    她連忙換了一副甜膩的笑臉,趕忙迎上去:“老爺。”


    花庭禮沒有理睬她,態度明顯有些疏離冷淡,梅姨娘一驚,不過片刻又湊到了花庭禮身邊,神色有些委屈:“老爺可是生妾身的氣了?妾身哪兒做的不好?”


    花庭禮端著梅香上的茶,漫不經心地吹了吹,閑閑道:“我現在說話是不是不管用了?讓你去請大夫,你還敢打馬虎眼?”


    梅姨娘楚楚可憐道:“老爺這是說的什麽話?老爺吩咐妾身怎麽敢不聽?隻不過慣常用的李大夫有事迴鄉去了,找大夫花了一些時間,沒想到三小姐就將丫鬟派去門口等著,身上的血也不洗一洗,這不是讓人看笑話,跟外人說咱們花府苛待了她嘛。”


    梅姨娘十分會拿捏花庭禮的軟肋。


    花庭禮確實很在乎麵子,梅姨娘這樣一說,他心裏確實膈應:“一個災星,還想我對她關懷備至嗎?”


    但他心裏也有另外一層計較,不論怎麽說,玲瓏是嫡女,她現在不傻了,外麵也不會有人老是拿這個攻擊他,說他德行有虧,才會生出這麽個女兒來。


    他現在是朝中尚書,別人看他是位高權重,可內中辛酸隻有他自己知道,皇帝多疑,近年來扶植心腹,他是先皇扶植上的老臣,皇帝不信任他,處處防備,花庭禮覺得,皇帝是在等一個機會,等心腹成熟,能獨當一麵的時候,就是他們這批老臣被換下來的時候。


    花庭禮有自己的野心,他想培養一個合適的女兒入宮為妃,最好還能博得皇帝的寵愛,雖然庶長女天資聰穎,但始終在容貌和身份上差了一截,玲瓏顯然是一枚更好的棋子。


    梅姨娘唯恐花庭禮對花玲瓏生了一點的憐惜之心,隱晦地提醒道:“那道士說的事情老爺可不要忘了,雖然妾身也覺得三小姐這麽小,不太像什麽災星,但星相之說從古流傳至今,自然有它的道理,老爺,不得不防啊。”


    花庭禮撫了一把胡子,淡淡道:“我自然有分寸。”


    這個破爛的小院子裏,隻有一個已經死去的方嬤嬤,雁繡和雁凝兩個丫鬟,還有一個常年見不到麵的護院。


    花玲瓏隻得自己動手,去井邊打了一盆水來,擰幹毛巾給雁凝擦汗,花庭禮身邊的小廝將藥方送來之後,玲瓏便使喚雁繡去熬藥。


    雁繡偷懶慣了,今天又是嚇又是累,眼睛都睜不開了,本想脫口而出說自己不會熬藥,玲瓏見她半天不動,投過去一個刀子眼,雁繡立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被這位忽然不傻了的小姐收拾得夠嗆,雖然心裏還有點不服,但到底有些怵得慌,便趕緊地去了。


    床被雁凝占了,玲瓏環顧整個房間,隻能在美人榻上湊活了一夜,索性她人小,還不算多難受。她躺在美人榻上,看著窗外的星星,幽幽地歎了口氣,這穿越的第一天,過得真是兵荒馬亂。


    她本來以為自己肯定要黯然神傷一會兒,沒想到頭沾到床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黑甜,第二天,她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個裹滿繃帶的腦袋,她一驚,一個佛山無影腳邊踹了過去。


    “哎呀”一個人跌在地上,玲瓏驚嚇之餘,總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探頭一看,這不是昨天受傷的雁凝嗎?


    雁凝委屈地摸摸自己的腦袋:“小姐,你為啥踢我呀。”


    玲瓏趕緊從美人榻上爬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扶她:“你沒事吧?自然反應,自然反應哈,你怎麽不在床上躺著,起床做什麽?”


    “昨天奴婢不知道怎麽就暈了過去,可將小姐嚇壞了吧。”雁凝愧疚道,“其實沒什麽大礙,奴婢今天就沒事了,小姐千金之軀,奴婢怎麽能躺在您的床上。”


    玲瓏有些無奈笑道:“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你受的傷還需要好好養,快迴去躺著。”


    雁凝搖頭道:“奴婢可不能躺著,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再不快些去廚房拿飯菜,可就沒菡萏院的份了。”


    雁凝掙紮著要起來,玲瓏攔不住她,看她麵色確實是好些了,才讓她去拿飯,昨天的晚飯都沒顧得上吃,玲瓏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等雁凝把飯拿迴來,擺上桌子之後,雁繡才不知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兩眼發光地來看桌子上的飯菜,一大碗稀得能當鏡子照的米粥,還有一盤看不出原材料的黑糊糊的鹹菜。


    玲瓏神色複雜,這早飯也太敷衍了些,一個正長身體的孩子,就吃這些東西,堂堂花府連個小姐吃的東西都沒有,看來要改善生活狀態,還任重而道遠啊。


    她隻喝了一碗粥,碰也沒碰那盤散發著怪味的鹹菜。


    雁繡看玲瓏吃好了,伸手就去端那盤鹹菜,嘴裏說著:“小姐不吃,就賞給奴婢吧。”


    雖然這飯菜很不像樣,但對比於丫鬟吃的還算好些,再說了,她們還得去排老長的隊,體麵的丫鬟們先吃完才能輪得到她們,等排到的時候飯桶差不多都空了,以前方嬤嬤和雁繡就變著法子去吃花玲瓏的飯菜。


    雁凝不滿道:“你規矩都學哪去了?小姐說要賞給你了嗎?”


    雁繡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小姐又吃不了,當然要賞給奴婢,你想吃,下迴得趕早!”


    說完,就恬著臉跟玲瓏笑道:“小姐,我……奴婢這就去吃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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