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自己十歲,隱約記得西北邊疆的大半軍隊已穩定勝局。祖父貴為禦史大夫,登上城門隨聖上一同等待軍隊凱旋。


    喜報已到,戰況確實一片大好。可石家參戰的公子卻在迴京的路上遭遇了敵國亂臣殘黨的埋伏。一行小隊全部喪命。石老爺領迴自己獨孫的遺體,兩眼一瞪,當即栽倒。母親更是就此消沉下去,出府修養近半年才勉強恢複人氣。


    這些事應當給她留下印象的。隻是當年眾人憐惜她年紀小,不必過早嚐到失去親人的悲楚,於是在石楚潔麵前談及此事時總是輕描淡寫。


    送走石悅宜,石楚潔窩在黃梨木長椅上歇息,思及此便如坐針氈。她肯定得做些什麽的。雖然印象極其模糊,但哥哥從來都是溫柔慷慨的模樣,長成後也必定是個端莊如玉性情儒雅的大好人。


    如果哥哥沒有出事,石府之後遭逢巨變,也不會一夜之間缺少主心骨。石楚潔下定主意,急急詢問元珊:“元珊,祖父這時在典書閣嗎?”


    幾院丫鬟粗使之間互通信息,元珊很快答是。


    石楚潔於是滿肚子心事地往典書閣奔。


    典書閣裏的石老爺正例行練字。他寫的毛筆字蒼勁有力,入木三分,功底至少數十年累積。如今坐在一人之下的位子上也是十年有餘了,位及人臣,縱享天倫之樂,日後又有出息的嫡孫接管石府,日子是怎麽過怎麽舒坦。


    隻有這孫子孫女的親事須得多多注意,日後才能安心閉眼。


    一字收尾,石老爺提起毛筆,餘光隻見粉粉嫩嫩的小孫女炮仗一樣飛奔來,眼底不禁笑意漣漣。


    “你這丫頭跑這麽快,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石老爺問道。


    沒想向來驕縱的小團子陡然聳聳肩滴下眼淚,鳳眼紅腫,鼻頭酸脹,看上去十分可憐。她嚎啕大哭起來,抓住祖父的衣袖問:“祖父,哥哥什麽時候迴來呀?”


    石老爺一時慌神,立馬抱起哭相慘兮兮的石楚潔,“哥哥?西北戰況已然收官,博容應當是第一批迴京,不等幾月便能迴來了。楚潔莫哭哦,莫哭!”


    他不是慣會擺架子立權威的封建家長,對待小孩兒向來是溫言細語。


    石楚潔擦擦眼淚,委委屈屈控訴:“哥哥已經欠了我四年的生辰禮物。如果十歲大禮哥哥也不來參加的話,那我就不認哥哥了!”


    前世,石博容為體貼與他一同對敵的士兵,放棄了身份特權,沒有趕第一批迴京,而是陪著士兵第二批入京。因此錯過了石楚潔的十歲生辰。


    當年的石楚潔對於自己這個哥哥無甚印象,所以毫不在意。可如今,這卻成了一個極佳的借口,能讓哥哥早些迴京,不至於再遭埋伏。


    現在據她十歲生辰隻有不足三月時間,抓緊時間傳封書信喚石博容迴京,一切就還來得及。另外,這寫信的人不能是與哥哥近五年未見的石楚潔,而應當是一直掌管石家話語權的祖父。隻有這樣,石博容才會重視。


    石老爺在一旁聽了,簡直笑掉大牙:“我說你這丫頭怎麽獨獨今天想起你哥哥,原來是饞著生辰禮物呢。那好,爺爺這就撰信,把你哥哥給叫迴來。”他也近五年未見博容了,現在畢竟戰況已穩,叫博容早些迴京未嚐不可。


    石楚潔大力點點頭,喜上眉梢:“爺爺,我看著您寫。”


    石老爺好脾氣,留著沒讀幾本書的嬌嬌女在一旁,任她揮著蔥蔥玉指教導自己寫信。不一會兒功夫,信成,石老爺命腿腳功夫極快的貼身侍衛送信去。


    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石楚潔暗自祈禱。哥哥,這迴你可千萬要沒事啊!


    ……


    冬日極短,雪花紛飛不過兩周,入目已有草長鶯飛之勢。荷風細柳之時,石府上下都開始忙著打點小姐的十歲生辰。


    石悅宜已在江南過了十歲大禮。他們分家當時出了不大不小的財力略微擺宴,充足麵子請了幾位詩壇貴客上門喝酒品茶。端的是清雅風流,實際上卻是為的省財省事。


    而如今,與自己身份相當的石楚潔過十歲生辰,架勢卻大得驚人。皇親國戚紛紛送來賀禮,京城貴族更是個個登門拜訪,或者收下宴席請帖。


    石家為石楚潔造了半個月的勢頭。怎會不讓她一江南來的小女兒羨豔。石悅宜呆站在自家院裏看丫鬟們張起粉燈,少女心事藏在心底。


    如容張羅完幾盞粉燈,忙不迭跑迴石悅宜身邊,癟癟嘴埋怨:“主子,你說石楚潔生辰,為什麽要讓我一起做活呢?他們石家的下人還不夠嗎?我看是石楚潔給您警告,借壓榨我的名義來貶低您呢!”她說完抬了抬手臂,以彰顯自己的酸痛。


    石悅宜忙捂住如容的嘴:“你怎麽能直唿小姐全名?她現在也是你的主子了。”


    她左右看看,頗為忌憚如容以下犯上的稱唿被聽到,但卻不反駁如容話語中對石楚潔的猜忌。


    因為,石悅宜心中也正是這麽想的。


    她們哪知道,石楚潔本人也在自家院子裏掛粉燈呢。


    她穿著水粉綢緞羅裙和銀襖,與元珊等人歡聲笑語地玩。直到一位侍衛突然閃身而出,附耳在她身邊複述石悅宜與如容的對話。


    石楚潔擦擦薄汗,心裏發緊,原來前世石悅宜對自己的憎惡竟是從這麽一件小事開始生發的。


    捫心自問,存心排擠石悅宜的事她隻做過一次。前世,她拒見遠道而來的石悅宜,不承認這個姐姐。今世,她大大方方去見,卻故意說一兩句話膈應她。可之後,石楚潔沒做任何一件針對石悅宜的事。


    若石悅宜真將自己當作妹妹,性格也真如外表一樣溫柔可親的話,就算被排擠一次,也應當放下芥蒂與自己好好交往才是。


    因為江南石府畢竟已與京城石府分家,要不是祖父念及微薄的親情,石悅宜可真不能順理成章地住進石府來!


    可石悅宜不是,她順著被害者的思路一路猜忌,隻覺得自己是寄人籬下,處處看人臉色。於是,前世的石悅宜隻因為一次失麵子便早早做起謀劃,利用信任摧毀了石楚潔的一生。


    想到這,石楚潔抿唇。她不屑於占盡重生的便宜先下手為強,隻看石悅宜還會不會陷害自己。若她今世依舊存著如此歹毒的心理,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


    元珊在一旁戳戳嫩軟的小臉蛋,脆生生地笑:“我們小姐在想什麽呢?是在學老爺的神情裝嚴肅嗎?”


    石楚潔迴過神來,看見元珊笑意嫣然,於是也嬌憨地迴笑,“元珊,粉燈掛好了嗎?”


    等到生辰夜宴,粉燈依次透亮,將石府裝點得燈火通明,可是一場難得一見的美景。


    元珊點點頭,旋即語氣暗含驚喜,問道:“小姐,石老爺說今兒個下午要在城牆上迎接少爺凱旋呢,您去嗎?”


    不敢置信的石楚潔眼裏倏忽放光,喜道:“去,怎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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